他鐵青著臉怒斥,手握成拳,力道大得指節處都微微泛白。「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我以為你坦率、單純,沒想到自己錯了還不認錯,硬要說狡辯的話!」
她狡辯?!咬緊牙關,朱小小硬是嚥下梗在喉間的酸澀,忍住迅速盈眶的熱淚,轉身快步離去。
這一夜,勤敬沒有回到房裡,她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可以確定丈夫是陪在哪個人的身邊。
第二天,她一夜未眠,早膳是小清端進房裡的,看出她眸中的憂心,朱小小逼自己硬是吃了點東西,一直到中午前都未踏出房門一步。
她靜靜的等著、望著,過了不知多久才總算看到勤敬走進房,但一看到他臉上的嚴峻,就知道他絕不是來為她受的那一巴掌道歉,更不是來聽昨晚的事實。
果真,他冷冷的看著她,將手上的帳本放到桌上,「明天你帶著小清到房山縣去收款,藝雅堂的二管事會親自駕車載你們去,他們認得他,收款不會有問題。」
她一愣,由於一天幾乎都沒說話,她聲音略微沙啞,「我去?可我是福晉,而且,那不一向是赫總管的工作嗎?既然要二管事跟著,由他收款不就行了?」
她曾有多次在赫總管跟勤敬在書房對帳時去擾亂,所以,也曾看過他吩咐赫總管去收租,更何況,二管事一定也很精明,何必她礙手礙腳的跟去?
「公主受到驚嚇,需要靜養。」他面無表情,似乎這個理由已經充足了。
原來是為了她!她先是一震,隨即咬咬牙,忍著就要浮現眼眶的淚水,「所以是故意支開我的。」
勤敬沒有否認,甚至還別開了臉,不願意看她。
空氣在瞬間凝結,有股令人窒息的沉重將朱小小團團包圍。
他嫌棄她,不屑看她了,是嗎?
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揪緊,但儘管如此難受,她也不願在他面前表現出來,那太懦弱了,而她朱小小一直都很堅強。「好,我去,我馬上就去,何必留到明天?既然這麼礙你的眼,還讓公主無法放心靜養,我現在就走。」
她大聲的喚了小清進來,「去整理一個包袱,我們要到房山縣收帳,我整理我的,你準備你的,快去!」
「這個……」
「還有,叫人通知二管事,說貝勒爺指示要我們馬上出發!」忍著椎心的痛楚,她直視勤敬那雙疏遠又無情的陌生眼神。
小清不安的看向勤敬,像是在等待他的指示,這讓朱小小更為光火,「去!」
小清被這個總是笑咪咪的主子瞬間展現的氣勢給嚇了一跳,那跟一些到府裡的金枝玉葉所展現的天生貴氣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她轉身就跑。
勤敬一臉冷漠的站在一旁,看著朱小小隨便打開一塊布,塞了幾件衣物,綁起來後,看也沒看他一眼就走出去,他複雜的眼神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仍捨不得收回。
第十章
朱小小這一趟出去了十天,有二管事跟小清的幫忙,再加上她原本就是在市井裡長大的,沒有官架子的她,不僅順利的收回所有田租,還意外的受到那些村民們熱情的款待,讓她暫時忘卻了所有的不愉快。
不過,人總得面對現實,她一回勤王府,與二管事將所有款項清點交給帳房後,才剛鬆口氣,獨自到院子走一走時,卻看到院落裡一株株的桂樹被拔起橫躺在地,原來的地方則多出幾個坑洞。
「這幾株桂樹為什麼要連根拔起?又要送去哪裡呢?」她困惑不解的對著正在挖最後一株桂樹的家丁問。
「稟福晉,這些樹要送去丟了。」
「丟了?!」
他點點頭,「是啊,因為公主說討厭桂花的香味,爺就交代了。」
聞言,嘴裡泛起莫名的苦味,她抿抿唇,憋著一肚子的怒火,四處找了找才在書房裡找到勤敬,立即怒聲質問:「為什麼拔了我的桂花樹?!」
「公主不喜歡。」
「可我愛啊!我不是說過喜歡它的香氣,還說過只有聞了它的香氣就可以好好的睡——」
「沒辦法。」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她一愣,「什麼沒辦法?」
「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深吸口氣,勤敬看著臉色刷地一白的她,「我不想欺騙你,尤其在這幾天跟公主相處下來後,我更想討她的歡心,你就委屈點。」
聞言,再也忍不住了的熱淚立即灼燙她的雙眸。她不明白,他怎麼可以如此坦然?他難道不知道這一席話有多傷她的心?更不懂,曾經緊緊相系的丈夫就在眼前,怎麼卻似在天涯,有如陌生人?!
「你要討她的歡心,那我算什麼?」
黑眸半瞇,勤敬抿緊了薄唇,「我是個貝勒,三妻四妾又算什麼?何況,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可以這麼大聲的質問我?!」
淚水終於決堤,她憤怒的大吼,「我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妻子,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啊!」
見了她的淚水,他又用力握了下拳,然後才說:「既然你提到這件事,我也要告訴你,公主跟我試探過這件事,你最好也有心理準備。」
「什麼準備?」
「她當正室,是嫡福晉,你就退到側室,因為我不能委屈了她。」
朱小小身子一僵,喉頭乾澀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可我……」
「一個賣豬肉的市井小民,一個集千萬寵愛於一身的皇家公主,你能當側室就該滿足了,別太貪心,那會讓我討厭你。」
「……我已經討厭你了。」閉上眼任淚水奔流,她緩緩的走出書房,心裡和身體都冷得泛起疙瘩。
這一天之後,對於兩人同床不同心的景況,她已失去了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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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對她而言,是一天過得比一天還要痛苦,勤敬就算在晚上回房睡,也是背對著她,擺明了對她不再有興趣。
「公主,這是我特地請人去買的補品,叫下人熬了好幾個時辰,快趁熱喝。」
「這是我托人去京城帶回來的人參,要讓公主補些氣,養養身子的。」
孤伶伶的站在涼亭裡,遠遠看著躺在庭園長椅上的金茵,公婆像獻寶似的拿了補藥跟人蓼給金茵,而丈夫則寸步不離的守在別人身邊,臉上的溫柔及深情,對朱小小而言都是久違的。
瞧他溫柔的將公主身上的被子拉好,還親自餵她喝補湯,朱小小並沒有感到憤怒,事實上,她似乎沒有生氣的能力了,因為她的心被一層一層深沉的痛楚包裹得緊緊的,這樣的悲哀太過深濃,激盪不起半絲火花。
「這算什麼嘛!所有的人都忙著討好公主,小福晉你不去說點什麼嗎?」小清走近她,看著遠遠的那一幕,實在替主子抱不平。
她苦笑了一下,淚卻跟著滑落。
「福晉……」見她無聲落淚,小清也不捨的哽咽,眼眶也紅了。她不懂,為什麼那麼好的貝勒爺會變了心?
別開眼,朱小小連拭淚都沒有便轉身回房,小清連忙跟上。
這一待,便一直到了黃昏時分,最後在小清的千拜託、萬拜託下,朱小小才又踏出房門,準備用晚膳。
漫天彩霞將天空染得五顏六色,景致迷人,而一對俊男美女就站在她必須經過的長廊上,咬著下唇,看著丈夫跟金茵有說有笑的,氣氛極好,她這個糟糠妻要走過去嗎?
罷了,避什麼?朱小小挺直背脊,面無表情的走過去。
「對了,小小。」
正要經過兩人時,勤敬突地開口喊住她,深吸口氣,她逼自己站定腳步,轉身看著完全不避諱的在她面前相擁的俊男美女。
「什麼事?」
「公主已感受到我的誠意,不過,她要給我最後一個試煉,你得幫忙。」
「誠意?」對這兩個字,她是嗤之以鼻。
但勤敬人逢喜事精神爽,完全不在乎她的嘲諷,還露出愉快萬分的笑容,「是,因為我的誠意,她願意嫁我了!」
聽見這話,朱小小臉色丕變,猛地抽了口氣,驚愕的瞪著春風滿面的丈夫。
「等等,那個條件你沒辦到,我才不嫁呢!」公王一臉嬌羞的低語,就見勤敬執起她的下顎,溫柔的呢喃。
「我一定辦得到的。」
實在是欺人太甚了,有必要在她這個老婆面前你儂我儂、卿卿我我嗎?還是要她看到吐血,兩個人正好開開心心的成親去?!
手很不客氣的推開兩人,硬是站到他們中間,朱小小才抬頭問勤敬,「到底是什麼事?」
他遲疑了一下,有些心虛的別開臉,「一個月的時間,我們不同床共眠。」
「什麼?!」她頓時傻住。
「這是為了證明我有多在乎她。」
此話一出,朱小小剛才湧上的勇氣和怒氣全都消失了,惟一有的感覺,就是酸。鼻子酸酸的,喉嚨酸酸的,連心也酸酸的。
「我想你應該沒問題才是。」
她只能點頭,緊閉著雙唇,就怕壓抑下了到口的哽咽而哭出聲,她從未想過,她朱小小竟然也有逆來順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