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公主修書給皇上,說要改嫁,微臣也決不敢攔著。」燕羽冷冰冰地答。
若離只覺得五臟六腑給他氣得翻江倒海,臉色鐵青。
好,既然如此,她就豁出去了!今天不給他個下馬威,她誓不罷休。
「我現在就命令你留下,聽見了嗎?」她大聲怒道,看他如何下台。
「微臣遵命。」他點頭施禮,立在原地。
「然後呢?」她看他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公主有何吩咐?」
「我叫你留下了,接下來你該怎麼做?」他是木頭人嗎?非要她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該怎麼做全憑公主旨意。」
他恭敬地答,堵得她越發說不出話來。
「如果我不開口,你就在這兒站一晚嗎?」眉一挑,她故意刁難道。
「站一晚對微臣來說不算什麼,微臣是軍人,習慣了。」他站得筆直,彷彿這點兒事難不倒他。
「你你你……」若離頓時成了小結巴,連話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好,算你狠!她心中暗罵。
他以為她放不下面子,會羞於開口嗎?她就偏不讓他如願,再害臊的話,此刻她也無所謂了。
「駙馬,你過來,」若離狠狠道:「替我寬衣!」
「什麼?」他眉一挑,顯然沒料到她會有這招。
「相公難道不該替娘子寬衣解帶?」她忽然笑了,因為看到了他錯愕的臉。
燕羽遲疑了一會兒,終於緩緩走過去,指間停留在她的腰際。
「解開啊!」她有趣地瞧著他,彷彿在瞧一場好戲。
衣結鬆鬆地打成蝴蝶的形狀,只需輕輕一扯,便能解開來……一想到此,他的呼吸一緊,盯著她的纖腰,半晌沒有舉動。
「你要抗旨嗎?」她嚇唬道。
他依然沒有回答,默默抬起手,似在進退之中猶豫。
若離猛地伸開雙臂,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把他嚇了一跳。
「公主……」燕羽想退後,卻被她死死摟住,不能脫身,一向鎮定的俊顏此刻變得鐵青。
「駙馬,怕什麼?」若離得意地嬌笑,「你我本該如此親近才對——吻我!」
什麼?他腦中「嗡」的一聲炸開了,完全聽不明白她說的。
「吻我!」她再次給出明確指令,「聽不懂嗎?」
哼,他以為她不敢嗎?以為她會因為害羞就退讓嗎?
不服輸的個性讓她在這關鍵時刻大大將他一軍,看他怎麼辦!
此時此刻,她才有點明白,為什麼宮主會對她委以重任,大概就因為她性格中的這點倔強吧?
她的性子一向是就算再難再苦,她也會拼盡全力完成任務,咬著牙闖過重重難關的……
她外表看似柔弱嬌氣,卻絕非脆弱無力的花朵,風一吹便折了腰。
抬起盈亮雙眸,直視他微怔的雙眼,眸中滿是不馴的挑戰,就連久經沙場的他也不由得有片刻震懾。
他料錯了,完全錯了。
本以為冷漠的拒絕會讓她害羞地退縮,誰料到她反而擺了他一道。從沒失手的他,這一次卻敗在這個小小女子手中。
她猶如怒放的玫瑰,艷光四射地站在他面前,捫心自問,難道他真的沒有一點兒動心?
一個正常的男子,面對一個美麗的女子,在這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燭夜,真能完全收斂那可名正言順為所欲為的衝動?
他承認,自己有過一剎那的心神激盪,然而他還是強抑住了。
但她是誰?真是嫣公主嗎?本來經過上次的試探未果後,他已經盡量不讓自己懷疑她,但慶安王爺那日與她相見時的異樣,讓他不由得再次多心了起來。
就算她真是公主,霽皇嫁妹的目的一天沒弄清楚,他就一天不能親近於她。否則一有差錯,他頂上人頭事小,軍中成千上萬將士淪為他的陪葬,卻是他不敢想像的。
直覺告訴他,與她保持距離,方是上上之策。
然而她剛才的模樣,卻差點兒讓他忍俊不禁。
他承認,她相當的有勇氣,而且……十分可愛。
他從不知道,原來她還有如此倔強的一面,像個不服輸的小女孩,嬌柔的臉上忽然散發出異樣光彩,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他會把她當成真正的妻子,給她一世寵愛的……只不過,現在還差一點點時間——一點弄清真相的時間。
「還愣著幹什麼?」這瞬間,他胸中百轉千回,她卻完全不知他所想,氣得她直跺腳,「本公主都這樣了……你還……」
難道要她主動……吻他?
他到底是木頭、石頭,還是腦子裡裝著漿糊的傻瓜?真是氣死她了!
第3章(2)
「將軍,將軍!」
兩人正僵持著,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低喚。
「什麼人?」若離一驚,回頭道。
「啟稟公主,屬下有緊急事情要報告將軍……請公主恕罪。」來人似乎是燕羽的副將,語調聽來十萬火急。
「何事?」燕羽清了清嗓子,問道。
「將軍,請借一步說話,屬下怕驚擾了公主。」副將答。
若離看著眼前的男人,不敢相信他膽敢在新婚之夜莫名離她而去,然而她嘗到了又一次的挫敗。
「公主恕罪,微臣去去就來。」燕羽對她躬身道。
「你剛才說過,我叫你幹什麼你才能幹什麼,現在我命令你不許去!」她一口氣堵在心頭,蠻不講理地嚷。
「公主,抱歉,」很明顯,那不過是他的一個借口,他想做的事,千軍萬馬也攔不住,「等臣回來再治罪吧!」
說完他轉身便走,完全不給她任何阻擋的餘地。
若離只能看著他的背影冷漠無情地消失在門外,整個新房頓時變得空蕩清冷。
她身子一彎,整個人無力地軟在床上。
這一夜,她耗盡了力氣與他僵持,但到頭來,別人輕輕鬆鬆一句話就破壞了她努力多時的成果,讓她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無能。
算了吧……算了……她犯不著急急忙忙想要失去自己的清白之軀,只是換來一個如此冷漠的男人。
宮主讓她來當奸細,她若能全身而退,豈不更好?
為什麼要那樣義無反顧地假戲真做,白白投入無謂的感情……
呵,她該慶幸吧?慶幸自己今夜逃過男人的魔掌,維持冰清玉潔。
只不過有一件事是她萬萬沒想到的,那個看似完全沒有心動的男人,在離開新房之後,回眸望了她的窗口一眼。
從前,他從不曾有過如此舉動,從來不知什麼叫做留戀不捨。
「師太,你別笑了!」
眼前的老尼笑得前俯後仰,完全不似出家人該有的嚴肅模樣。若離真害怕隔牆有耳,把屋裡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想不到這燕羽堪比柳下惠,老身活到這把年紀,還是頭一次聽說有如此坐懷不亂的男人。」慧益老尼笑著說道。
「人家氣得要死,師太你還在說笑。」若離努努嘴,嘀咕道。
「怎麼,失望了?」慧益精明的眸子打量著她。
「什麼啊……我只怕不能完成宮主所托罷了……」不知為何,臉兒忽然紅了。
「照我說,那天你只差一點點就成功了。」慧益卻道。
「是嗎?」若離難以置信,「可是我看他……完全不為所動。」
「若非有急事,他不會捨得你的。」
「他能有什麼急事?」有什麼比得上新婚燕爾,洞房花燭?
「怎麼,他沒對你說嗎?」慧益倏地斂去笑容,眸中的意味更深了。
「說?說什麼?」她一臉的懵懂不解。
「他那日離去的原因啊。」
「哼,不過是找個借口逃走罷了。」越想越生氣,她都不顧尊嚴豁出去了,結果他依然不解風情。
「不,」慧益卻搖頭,「這城中,真的發生了大事。」
若離一怔,仔細聆聽。
「據說……」她湊近她耳朵道:「發現了瘟疫。」
「瘟疫?」若離不由得大驚,手邊的杯盞險些摔落在地。
「已經好幾個人上吐下瀉,發熱不止,全身直冒紅斑,腹中硬痛,不治身亡了。」慧益道出天大駭聞。
「怎麼會?」她驚起身,徘徊不安,「瘟疫從哪兒來的?是哪一種?」
「目前都不清楚。」慧益答道:「可能是敵國所為。」
「不會是……」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不會是宮主他——」
「瞎猜!」慧益立刻將她的話打斷,「宮主對霽皇是有報復之心,可也不會拿黎民百姓的性命來開玩笑。」
「我只怕宮主他報仇心切……」
「你沒見過他,不瞭解他。」慧益歎息道:「我看著他長大的,難道不比你清楚?」
看著他長大,眼前的老尼與那神秘的十二宮宮主,到底是什麼關係?
若離本想細問,可眼下心煩急躁,顧不得許多了……
「我這就去見燕羽!」她心急如焚,然而卻被老尼一把拉住。
「你啊,凡事多想想,」慧益道:「他不讓你知道,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什麼道理?」她心亂如麻,還管他什麼道理!
「昨晚他明明可以把緣故一五一十對你說,免除誤會,可他卻匆匆離開,你可想過,這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