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房間,一個大學剛畢業一年的女孩房間,坪數約莫六坪,不算太小,而她,到底是怎麼把這裡塞到面目全非的
放眼所及,地上、床上、桌上、架上,全都是滿滿的書籍雜誌和衣服、褲子、套裝,甚至還有鞋子、杯子!
「太扯了吧!」他完全無法忍受這麼令人難耐的空間,要不是鬧鐘還在鬼叫,他完全沒意願踏進這個鬼地方。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在垃圾場尋找失物的人,以腳掀開覆在地上的外套,用指尖拿開罩在書桌上的褲襪,找了好一會,總算在床邊找到被雜誌掩埋的鬧鐘,但是,沒有開關。
「這是什麼鬼東西」他瞪著哆啦A夢造型的鬧鐘,發現它的頭頂似乎少了一樣東西,然後很快察覺這是個懶人鬧鐘,要是沒有把它頭上的東西找回來,這該死的鬧鐘是不會閉嘴的,既然如此——
匡啷一聲,哆啦A夢碎成片,殘骸散落在地板上。
肇事者季成灝看也不看一眼,再次回到客房睡他的回籠覺,不忘提醒自己,等他睡醒,他一定會好好致電,跟他惦念很久的學妹道、歉!
凌晨三點鐘,曼哈頓高級住宅區,某棟房舍家中的電話不斷鳴唱著,硬是把睡昏的單薇雅從夢中挖醒。
「不會吧……」她無力地趴在軟綿綿的床上,一頭烏亮鬈發披散在雪白床單上,隨著她的掙扎擺動著波浪般的光澤。
她抬眼看了下手錶,時間是凌晨三點,她有股衝動想要問候來電者的母親。
「拜託,三點耶!」火大地坐起身,不著妝的臉蛋清雅秀氣,少了幾分彩妝撐起的世故。
搞什麼她十二點才就寢,三點就被吵醒,再加上有時差問題,現在的她,只想殺人。
她怒氣騰騰的快步衝到樓下,帶著火氣要接起電話時,突地收手。「不對,差點忘了,這又不是我家。」
在縮回手的瞬間,電話鈴聲也停住了,可正當她準備回樓上臥房時,鈴聲又像是催魂般地再度響起,她不禁回頭瞪著電話。
該接嗎?
好像不太妥當,畢竟這是私人電話。可是,已經凌晨三點了,要是繼續響下去,不知道會不會吵到鄰居……
於是,她沒有多想地抓起電話。「Hello?Hello……喂?」英文沒回應,她連中文都搬上來問了,可那頭還是半點回應都沒有。
不會吧,惡作劇電話嗎?
她揚起秀眉忖著,突地聽見話筒裡傳來低沉好聽的笑聲。
「……學妹,我有說妳可以接我的電話嗎?」
頓了半晌,她才回神。「學長」
「好久不見,學妹。」
「……學長,你三更半夜來電,就是要跟我打招呼?」這種時間打來,只會讓她覺得他是來找碴的。
「妳認為呢?」
單薇雅閉了閉眼,生氣又沒轍。「……學長,這麼晚了,有事嗎?」
這個學長在校時是出了名的毒舌,說起話來總是口無遮攔,嘲諷意味十足,偶爾還會拐著彎整人,要是心臟弱一點的,通常會被他批到口吐白沫,當場昏厥。
「哪裡晚了?我這裡早得很。」
「……」學長除了毒舌還相當自我……算了,天才少見,驕恣狂妄點,都算正常。「有事嗎?」
「對了,我要告訴妳,不要接我房子裡的電話。」
「……」她瞪著話筒。那你是打來幹麼的?
「還有——」
「學長,我發誓再也不會接你的電話,也麻煩你,要是沒有什麼非常重要的事,不要挑凌晨三點打電話來,好嗎?」他嘴賤,她也不是軟柿子,真惹惱她,她也是會以牙還牙的。
「對了,有一件事,不知道嚴不嚴重。」
抓著電話,單薇雅沿著貼牆矮櫃坐到地板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現在是怎樣,三更半夜找她聊天?他們有沒有這麼熟啊?
「那倒也是,我就直說了,妳房間的門,被我一腳踹破了。」
半夜被吵醒,腦袋不是很中用,但單薇雅還是隱約覺得聽到一件很詭異的事情。
「為什麼」
「因為妳的鬧鐘太吵,房門又上鎖,為了關掉妳的鬧鐘,所以我非常逼不得已地踹了妳的門。」
聽起來一點都沒有逼不得已的口氣!她在內心暗罵著,卻不敢說出口,畢竟出門前沒有把鬧鐘關掉,確實是她的錯,只是——
她的鬧鐘一向設定在六點,如果是六點把他吵醒,他應該要馬上致電給她才是,為什麼要拖到現在?
「對了,學妹,妳什麼時候搬到垃圾場了,怎麼沒告訴我一聲?」
「我哪有——」她驀地頓住,想起他踹破她的房門,一定看見了房內來不及整理的一切……
可是、可是他幹麼這樣說話?她不是不整理,只是沒時間,跑業務是很忙的好不好!
要知道客房、客廳、廚房之所以能見人,都是她犧牲睡眠整理的耶。
「害我以為踹開門就直通垃圾場,嚇到我了。」
季成灝輕滑的嗓音裹著明顯的譏笑,這已經算非常節制了,面對她時,他總是手下留情。
單薇雅小手覆著發燙的臉,吐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可惡,她已經羞愧得很想去死了,還這樣落井下石!
「對了,還有一件事。」聲音很刻意地拖慢,聽她依舊沒反應,他才懶懶地說:「妳的鬧鐘被我砸了。」
覆臉的小手滑落,她瞪著正前方的茶几,一股怒氣迅速成形。「……為什麼?」疑問的聲音有點發顫。
那個哆啦A夢的鬧鐘從她投入工作以來就陪伴她至今,是她生活必備良品,他居然把它給砸了?有沒有這麼惡劣啊!
「因為太吵了,關不掉,我真的是沒辦法。」
「你要去找它的竹蜻蜒啊!」太過份了,居然剛住進她家,就踹破她的房門,砸爛她的鬧鐘!
「抱歉,我沒看到什麼竹靖蜒,因為地上垃圾太多,我沒辦法再定深一點,這一點還請你多加包涵,不過我會賠——」又挖苦她?很好!
「學、長!謝謝你特地提供書給我,但是能不能請教你,夾在書裡頭的西作,是不是你家小朋友畫的?」這一次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單薇雅就先發制人的搶白。
她逛過屋子,確定房子裡只有住著他,所以那張幼稚園級的畫作,絕對出自他的手。
「……誰允許你看那張畫的?」哈哈!果然是他畫的。
聽出他咬牙切齒的低沉口吻,她笑得水眸徽瞇。
「學長,是你夾在書裡頭,我翻書時一定會看到。而且不只一張耶,不知道是誰家的『小朋友』畫的。」她很刻意加重小朋友三個字羞辱他。
「……你這算是知恩不報嗎?」
「哪有?學長,我有謝謝你提供書給我啊。」她努力抿著唇,不讓笑意被他發現。
「是嗎?」半晌,那頭傳來他低切的笑聲。
「學妹。不用客氣,我也覺得應該要好好補償你……」
「你不可以再踏進我的房間,不可以碰我房間裡的任何東西!」她急忙道,很怕等到她回家時,她的家已經毀在一個名為學長的惡魔手中。
「那麼激動做什麼?我只是要跟你說,我房間在三樓閣樓,打開電腦,密碼是你的生日,進入檔案夾,挑選……」季成灝劈哩啪啦地講解起來,單薇雅沒有辦法聽得很仔細,她的思緒恍若一直定在「密碼是你的生日」這七個字上頭。
為什麼他的密碼要用她的生日?他又是怎麼知道她生日的?
「單薇雅,你到底聽見了沒有?」
「……」她有點不知所措地瞪著話筒,思緒還在停格狀態中,但是她還是聽見他好心提供了交流課程的重點,和接送她上下課司機的事……等等,他們剛才不是才在互嗆,為什麼下一秒,學長就突然變得這麼好心?
季成灝根本不管那頭的女人在推測什麼,掛上電話後,神清氣爽的臉上揚著和煦笑意。
沒錯,她,就是應該這個樣子,敢嗆敢說,這才是她。
對季成灝來說,母公司派遣的整頓工作對他而言,簡單到令他覺得羞恥,於是他提出更多課程供子公司的高階主管共同參與。
伊凡瑟絲美容美妝集團旗下經營各式彩妝和保養晶,在美國擁有自家的生技研製公司,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經在美國站穩時尚版圖,如今更打算進軍整個亞洲市場,推出主打亞洲的商品。
而這個任務,他將要交給台灣子公司負責。
於是乎伊凡瑟絲台灣子公司底下的所有高階王管,莫不哀鴻遍野。
而季成灝三兩天就搞定工作,天天準時回家擬定回報母公司的亞洲區整頓計劃,一切準備就緒後,一個月也很快過去了。
將不離身的鋼筆插入她房內書架上的某本檔案夾,整理好行李,他毫不留戀地離開住了一個月的臥房。
因為他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他就會回來,不必急在這當頭離情依依,況且對著房間不捨,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