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這樣,不然的話就頭大了。」趙非艷邊說邊嗑不離手的零食。
趙非艷其實長得相當美艷,膚色白皙賽雪,可惜就敗在那張生冷不忌的嘴上,造就她快要邁向小神豬之路的命運。
「最教人頭大的應該是我們的住所吧。」單薇雅比較擔心私人領域被陌生的人入住,而且——「那種小窩,高階主管哪住得慣?」
「管他的,反正既然來了就沒在怕的!」說到激昂處,趙非艷嗑零食的速度更快了。
「只是,為什麼要交換房屋呢?」這一點單薇雅一直很不解。
「我聽子玄說,好像是母公司提出的要求,至於原因嘛,聽說是母公司認為出差投宿飯店少了點人情味,彼此換屋比較有家的感覺,可以讓人快速進入狀況。」趙非艷說到自家那口子,不覺浮上甜美的笑。
宋子玄是公司業務部經理,是單薇雅的繫上學長,也是趙非艷交往近一年的男友,兩人正處於濃情蜜意化不開的階段。
「是嗎?」這個理由,單薇雅只覺得差強人意,但勉強可接受。
當兩人抵達美國,走出海關要往大廳外走時,已經有人前來等候。
「請問是單薇雅小姐嗎?」來者一身專業司機打扮,明明是外國人,卻說著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
「我是,請問你是——」
「妳好,我是伊凡瑟絲公司高階主管的專屬司機,這是我的名片和工作證。」他立即遞上名片和工作證,證明自己的身份。
單薇雅仔細看過證件後,友善地給了一個笑容。「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請跟我往這邊走。」
「等等,我咧?」趙非艷拉著行李在後頭跳著。
「請妳再稍候一會,接待的車子馬上到。」
趙非艷跟著他們走到外頭的暫時停車處,瞧見好友坐進加長型的凱迪拉克,忍不住想吹口哨。
哇,原來母公司出手這麼闊綽,不過是接待子公司的一般員工,就請出加長型轎車,看來住所肯定也非常不得了。
只是,怎麼薇雅被接走了,卻還是不見來接她的人咧?
她不斷拉長脖子看著一輛輛停下的車子,沒多久就看見一輛外觀相當平常,且看似有些年代的車子停下,而車上的男子拿了一張牌子下來,牌子上頭歪七扭八的寫著趙非艷三個大字。
不是吧,有沒有差這麼多瞪著有點年紀的車子和有點年紀的司機先生,她莫名其妙的有了不好的預感。
曼哈頓高級住宅區。
下了車,單薇雅拉著行李箱,站在藍瓦白牆的小木屋前方,震愕得說不出話來。
小木屋采三層建築,前方的花圃看得出來有人長年照料,許多叫不出名的花朵團簇綻放。
單薇雅不自覺腳步放輕,沿著花圃中間的白色石板小徑走到門前,按下之前拿到的安全密碼,插入特殊造型的鑰匙,嚓的一聲,迎面而來的是一抹淡淡木頭香氣。
屋內裝潢是純美國風,進門前方是通往二樓的木梯,而木梯旁有條長廊,長廊左側的門推開後是偌大的客廳,整理得有條不紊,而且還有一面擺滿書的書牆。
「天啊……」單薇雅無法壓抑滾出舌尖的驚詫,細細撫上那些原文書籍,客廳裡有著簡單的六人座沙發,右前方則是可以充當聊天室的小隔間,擺飾並不奢華,前衛中帶著利落的風格。
她原本還擔心會來到什麼可怕的住所,看來屋主有著某種程度上的潔癖,而且喜歡看書,還是非常艱澀難嚼的書。
走到茶几前,上頭擺著一迭書,書旁壓著一張紙,她湊近一瞧,只見上頭寫著——
學妹,這些書妳絕對派得上用場,儘管拿去用。妳可以挑選任何一間房住下,也可以在屋裡自由走動,冰箱裡的食材隨妳使用,只要記住,保持整齊清潔。
季成灝
「學妹?」她低喃著,秀眉微微攢起。「季成灝?」
閉上眼,用名字在記憶中搜尋,下一秒,她突地張開眼,失聲驚呼,「不會吧!學長」
這是一個很難忘的名字。
這個風靡全校的天才學長,是她的直系學長,她認識他這個人,但是從未深交聊過,畢竟她念大一時,他已經是研一生,雖然偶爾會回繫上走動,但也只是點點頭打招呼的交情。
在繫上,他的名字幾乎和神劃上等號,尤其他在念研究所時提出的問題,考倒所有教授,論文更是嚇呆國內無數學者博士,學弟妹通常只敢遠遠地看他,哪可能有勇氣和他攀談幾句?
如果不是現在又看見這個名字,這三個字早已完全隔除在她的生命中。
她充滿詫異的參觀屋子,走到廚房,隨手打開冰箱,想看看有沒有水喝,一打開又被滿滿的食材嚇到。
「天啊,怎麼會這麼巧?都是我喜歡的食材和飲料……」可做成色拉的食材,還有已經清洗處理過的生雞腿一整盒,還有擺滿一扇門的瓶裝葡萄汁……「看來,學長的喜好跟我滿像的嘛。」
抓起瓶裝葡萄汁倒了一杯再踅回客廳沙發,坐在沙發上,她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沒兩下便頓住。
怪了,他怎會對她這麼好,還特地幫她找齊受訓主題的數據書?
她跟他……不熟吧
不解地蹙起眉,書頁快速翻過時,滑落了一張紙,她拾起一看,眉間的折擰得更深。
「這是什麼鬼?」
約莫A4一半大小的紙張上頭,有著疑似幼兒園小朋友的畫作,圓圓的臉,圓圓的眼,幾根毛充當頭髮……難道說學長結婚了,這是他小朋友的傑作?
不對吧,依學長的年紀,應該沒有幼兒園級的小朋友。況且,他要是結婚了,怎麼不見他的太太?
她垂眼看著糟透了的畫作,卻壓不下好奇心。
這究竟是誰畫的?
台灣。
凌晨一點,季成灝拖著行李箱,在大樓管理處核對身份後,接過預留的鑰匙上樓。電梯在七樓打開,他跨出向右拐,看著那扇鋁制門,確定上頭號碼無誤後,掏出鑰匙打開。
門開的瞬間,撲鼻的是女孩特有的清淡香氣,教他不由微挑濃黑的眉,笑意在唇角淺掛。
過了玄關,他打量著暫時住所。兩廳兩房兩衛浴,屋內采光不錯,動線極佳,擺設品味還不賴,也沒太多累贅飾品,看得出屋主有著嚴謹和不太懂得享受人生的一面。
這和他記憶中的學妹單薇雅,似乎有些不大一樣。
走向客廳,瞥見沙發前的矮几上壓著一張紙,他懶懶的坐到沙發上,抽過字條。
您好,我是單薇雅,很歡迎您來到這裡,這屋裡的所有物品您都能隨意使用,唯有掛上牌子的那間房間請勿進入,謝謝,願您在台灣的工作順心如意。
季成灝窩在柔軟的沙發裡,看著那娟秀的字體,柔軟的語言,打從內心愉快起來。
他已經有多久沒見到她了?
一年多前,他受邀回母校演講,和站在公車站牌底下哭泣的她擦身而過,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記憶中的她,總是笑臉迎人,熱情洋溢,活力四射,在校園也是個風頭挺健的風雲人物,所以他意外地記住了她。
她的笑,帶著可怕的傳染力,總會讓人跟著微笑,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當她大笑時,會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理該甜美,但她卻總是笑得豪爽。
那天,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哭,哭得非常壓抑,而且是在公共場合,所以忍不住多看一眼,但就因為那片刻的遲疑,竟遇上了該死的車禍。
一輛酒駕的車子直直駛來,還在哭泣的她竟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反射性地推開他,自己則在他眼前被撞飛,然後像是破布娃娃般地躺在地上。
這一場車禍,讓他嘗盡了以往不曾嘗過的酸甜苦辣,讓他的心裡烙下了「單薇雅」這個人,想起她時,便隱隱作痛。
握緊了手上的字條,他拉起行李箱,決定先到客房好好睡上一覺。
時差令他萬分疲憊,連澡也沒洗,他半裸著身,快速地沉進夢鄉。
突然,一陣詭異的聲響驚醒了他。
從一開始的嗶嗶低鳴,慢慢變成嗚咿嗚咿的刺耳救護車鳴笛聲,終於把他逼得離開柔軟的枕頭。
「搞什麼鬼」他不悅地低吼著,抹了抹臉,深邃的黑眸微瞇,淡泛殺氣。
坐在床畔,他甩了甩頭,才發現原來天色早已經亮了,而這聲音……根本就像極了鬧鐘的聲音!
他惱火地走到客廳,確定時間是早上六點,鬧鐘的聲音則是從那間不得進入的房間傳出。
「該死!人都跑到美國了,開著鬧鐘是故意整人嗎?」他瞪著門板,確定房門上鎖,聽見聲音愈來愈緊急,搞得他更加心浮氣躁,時差帶來的疲憊感在瞬間湧現,教他想也不想地一腳踹上門板。
砰的一聲——門板隨即朝內退開,但似乎撞到什麼東西,立刻又反彈過來。
季成灝眼捷手快地擋住門,一腳跨進房內,還沒尋找到鬧鐘,便已經被眼前疑似垃圾場的盛大場面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