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呂文芳不敢相信。
長髮女郎也發怔。
「坦白說,我很後悔。」關友和坦承。
「你後侮?」
「嗯。」關友和深思地把玩著酒杯,又飲一口。「如果我那天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我跟夢珊不至於鬧到要離婚。」
「你……」呂文芳震驚,心口像打翻了調味瓶,又酸又苦。「關sir,我不明白,那女人有什麼好的?她只會找麻煩!她每次跟你開會,都故意找碴,又跟Jacky眉來眼去,工作能力也沒多強,連檔案都會傳錯……這種女人哪裡好?你到底喜歡她哪一點?」
「我喜歡她哪裡,不必向你解釋。」關友和擰眉,神情凝肅。「既然你今天約我出來,我就跟你說清楚,我跟你不可能,文芳,希望我們以後還是繼續維持上司跟下屬的關係。」
「我……我不相信!」呂文芳猛然站起身,瞪視關友和的雙眸噴出妒惱的火。
「我不相信我比不上余夢珊!我比她關心你,比她愛你,關sir,我……」
「這不是比誰條件好或比誰愛得多的問題,而是我不愛你。」他很冷酷地挑明。
呂文芳倒抽口氣,又羞又惱,面子一時拉不下來,倏地握起酒杯,往他臉上一潑。
他不避不閃,任由她發洩怒火,一派氣定神閒。
毫不動搖的反應令呂文芳更受傷,驚覺自己在他心中確實毫無地位,淚水頓時湧上眼眶,轉身掩面而逃。
關友和目送她背影,輕輕歎息,幾秒後,他忽然把俊容一轉,炯炯的目光直接凝定身後的長髮女郎。
「你都聽見了吧?」
「啊?」長髮女郎一震,半晌,尷尬地摘下墨鏡,露出一張清秀容顏。「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你一進來我就發現了。」關友和輕哼。「余夢珊,你果然不是當演員的料,偽裝的技巧還真差。」
「我……」夢珊臉紅,被人當眾抓包,難堪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人家是擔心你嘛!這麼晚了還跑來喝酒,我怕你醉到找不到回家的路,要不然就是又躺在飯店床上醒來,然後又笨到說要對誰負責了。」尤其是後面這點,很、重、要!
「怎麼?」關友和唇角一挑,似笑非笑。「你就那麼怕我被別的女人拐走?」
「誰、誰說我怕了?」她真恨他那種彷彿看透她的眼神。「我只是……不想你喝醉了酒,做出讓自己一輩子後悔的事。」
他低聲一笑。「你放心吧,我不會的。」說著,他伸長臂膀,將手中玻璃杯遞給她。「你聞聞看。」
「聞什麼?」她茫然接過杯子。
「這杯不是酒,是蘇打水。」
「什麼?」她驚愕,鼻尖湊近杯口嗅了嗅,果然毫無酒味。「你到飯店酒吧來喝蘇打水?」拜託!他是末滿十八歲的青少年嗎?
「很可笑吧?」他看出她眼底的驚訝,自嘲地扯扯唇。「剛才酒保已經對我表示過不屑了。」
她不可思議地望他。「你幹麼不點酒?」
他淡淡一笑。「就像你說的,我也不希望自己隔天醒來,必須對哪個女人負責。」
「你……」
「這輩子我想負責的人,只有你一個。」他深沈地補充,墨眸定定地凝視她。
夢珊怦然心動,從他眼裡看出深深的情意,她呼吸亂了,體內的血流慢慢地、慢慢地沸滾,直到她全身發燒——
「友和,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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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她哪一點?
關友和並未當場回答,開車送她回家的一路上也保持沉默,兩道劍眉微微揪擰著,似是若有所思。
夢珊偷窺他凝重的表情,不覺慌張,心跳在等待中怦然加速,疼痛她,折磨她。
這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他需要考慮那麼久?
又或者,他左思右想,竟然發現她並沒有哪一點值得喜歡的,也許他正陷入濃濃的懊悔,懷疑自己當初怎會無端中了邪?
也許,他開始覺得,自己根本不該喜歡她。
也許……
無數個猜想,無數個念頭,在夢珊腦海裡紛紛擾擾,如一條條細索縛緊她,她掙脫不了,瀕臨崩潰。
饒了她吧!
她在心底哀喊,如果他後悔了,不想愛她了,那麼就乾脆說出來,給她個痛快吧!
回到家,她終於熬不住痛楚,直率地逼問。
「關友和,你現在可以給我答案了嗎?」
「什麼答案?」他怔了怔,彷彿如夢初醒,奇怪地望她。
還問?她幾乎抓狂。「就我剛剛在酒吧問你的問題啊!」
「喔,那個啊……」
喔,那個啊?
他的語氣怎能如此輕描淡寫?就好像她問的問題一點也不重要,他不僅沒放在心上,還差點忘了。
她哀怨地瞪他。「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討厭你?」他愕然。
「你一定是討厭我。」她軟坐在沙發上,雙眼無神,自顧自地下結論。「所以才這樣折磨我,所以才不想回答我的問題。」
「我沒有不回答你的問題,我是在想。」
「想什麼?」
「想你問的問題啊!想我到底喜歡你哪一點。」
「很難回答嗎?」
「是滿深奧的。」他微妙地牽唇。「我想我得慢慢回答你。」
「你的意思是,你還要一些時間思考嗎?」她懊惱地伸手搗住臉。「還要多久?總不會要我等上一輩子吧?」
他靜靜凝視她,良久,才慢條斯理地揚聲。「如果我要你給我一輩子的時間來回答,你會願意嗎?」
她一震,猛然揚眸。「什麼意思?」
他沒立刻回答,走到她面前,在桌几上坐下,與她面對面。「其實我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麼會喜歡你。」
「喔?」夢珊僵住。果然,他要開始說他後悔了……
「你知道,我一向喜歡按照規矩來,做什麼事都要事先有計劃,然後按著計劃步驟執行,我喜歡人生是可以控制的,討厭臨時發生的變數。」
「我……知道啊。」他的嚴謹跟她的隨興,簡直是兩個世界。
「但是我卻遇上了你。」關友和悠然繼續,湛深的眸囚禁她。「你像一陣風,又像西北雨,總是令人無法預料,你愛玩,愛跳舞,愛跟陌生人打成一片,而這些,都是我做不到的。」
「你……怪我嗎?」夢珊沙啞地問,想起蜜月旅行時,自己曾經丟下他一個人去跟旁人說笑跳舞。
「不是怪你。」他微微一笑。「只是覺得這樣的你我把握不住,你是我人生中無法控制的一個因子,我沒辦法預料到你會為我帶來什麼,改變我什麼。」
「所以你才想跟我離婚嗎?」她輕聲問,心好痛好痛,身子在顫抖。
「提出離婚的人可是你。」他半責備地看她一眼。「但我承認,我會答應,除了當時我情緒不穩定,也有部分原因是我覺得我們兩個的確不適合。」
「因為我會為你的人生帶來混亂跟煩惱嗎?」
「你已經為我的人生帶來混亂跟煩惱了。」他悠悠一句
「你!」夢珊苦澀地瞪他,好恨,也好難過。
他為什麼要這樣說?為何要說得如此明白?他以為她不知道這一點嗎?她也懂得啊!她懂得自己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妻子。
「關友和,你……你以為我的人生就沒有因為你而大亂嗎?我也一樣啊!」她驀地站起身,雙手激動地揮舞。「我本來過得多悠閒、多自在,我想要獨身一輩子的,因為我知道我不適合做哪個男人的老婆。我不愛打掃,不會做飯,要我每天忙柴米油鹽醬醋茶,我寧可去逛街看電影,我從小就睡慣雙人床,你知道嗎?我很討厭跟人家擠一張床,我不喜歡那種綁手綁腳的感覺,連翻個身都不自在,好拘束!我……你以為我就很想嫁人嗎?」
說到心傷處,她憤慨地揪住他胸前衣襟,恨恨地搖晃他。
他似乎也被她一連串的自白驚到了,怔望她。「既然這樣,你幹麼答應嫁給我?」
「因為……因為……」她又痛又急,淚眼朦朧。「因為人家就是想嫁嘛!我也
不曉得自己發什麼神經,就是很想跟你在一起嘛!你才奇怪呢,既然我讓你那麼煩惱,幹麼還向我求婚?」
「因為我也很想跟你在一起。」他握住她纖肩,垂下眸,深沈地表白。「雖然明知道你跟我很不一樣,還是很想把你綁在自己身邊。」
「你……」她愣然。「你說真的?」
他點頭,拿食指抹去她睫上的珠淚,悵惘地苦笑。「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我完了,從來不曾這麼想接近一個女人,在還不認識她的時候就想擁有她——你知道嗎?夢珊,我對你是一見鍾情。」
夢珊傻傻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
關友和見她的表情,忍不住好笑,點了點她俏麗的鼻尖。「你以為我是那種隨便在街上看到一個女人,就敢開口請人家假扮我女朋友的男人嗎?如果不是對你著了迷,又怎麼會找這樣牽強的借口?」他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