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直覺回答,讓嚴嬤嬤和辛嬤嬤也不約而同地多看她一眼。
「嫁妝該歸置整理出來了,不知世子妃想分派誰去處理。」嚴嬤嬤問。
她想了想,道:「辛嬤嬤負責哪個部分?」
「辛嬤嬤負責調度人整理後面的小廚房,皇太后交代了,往後咱們院子自己開伙,一應吃食,都不從大廚房裡拿。」
辛嬤嬤對於人力物資的調度很有經驗?所以皇太后讓嚴嬤嬤、辛嬤嬤跟著自己嫁過來,是要讓她們一個掌外、一個掌內?連吃食都注意到,皇太后對於保住自己這條小命,很有誠意呀。
「嫁妝的事還是偏勞辛嬤嬤,不過墨竹、墨蘭,你們去幫幫手,別讓辛嬤嬤累著。」
「是。」墨竹、墨蘭應和。
嚴嬤嬤似乎對她的指派很滿意,刻板的臉孔出現一絲柔軟。
接下來,一件件事情慢慢分派完畢。
這時呂氏有些站不住腳了,一大早洗澡沐浴,掐準時間進入芷修院,還以為能馬上見到世子爺,卻沒想到今兒個認親禮遲了,她抱著孩子硬是等上一個時辰。
她頻頻望向衛昀康,卻發現他不看她半眼,讓墨蘭從屋裡取來一本書冊,慢慢翻閱。
世子爺惱了自己嗎?惱她不聽話,沒乖乖待在外頭?可她慌啊,聽說葉霜是個品格高潔的女子,模樣又特別好,倘若爺有了新人忘舊人,她該怎麼辦才好?何況世子爺將近一個月沒去看她,她怎能不胡思亂想?
幸好王妃知道她,派人來救,讓她有機會進王府,不然、不然……
葉霜何嘗看不見呂氏的慌張,她也理解,女人不應該為難女人,只是別人拿呂氏當槍使,非要為難自己一回,她能不接招嗎?
那孩子約莫七、八個月大,養得相當好,抱起來挺沉的,呂氏兩條細胳臂有些微微顫抖,眼看就要抱不住了,葉霜這才開口問:「你就是呂香蓮?」
原本想一把跪到世子爺跟前乞求憐惜,沒想到開口的是世子妃,她只好硬著頭皮上前,跪在葉霜腳邊回話。「是,奴婢是呂香蓮。」
葉霜歎道:「呂姑娘想跪,我也不阻止你,可孩子遭罪啊,墨蓮,把孩子抱過來給我看看。」
「是。」
墨蓮上前把孩子接過來,呂氏怕葉霜對兒子不利,本不願把孩子交出去,可轉念一想,世子爺也在,葉霜肯定沒那個膽,旁的不敢說,她很清楚,世子爺有多看重兒子,這是他唯一的血脈,她不信葉霜敢當著世子爺的面動手腳,於是她放心把孩子交出去。
葉霜看著懷裡的小嬰兒,他不像衛均康,反倒像呂氏多一點。
幾個月的孩子正是好動的時候,葉霜衝著他笑,他也不怕生,回以可愛的笑。
葉霜擠眉弄眼,做一堆怪表情,逗得小娃娃咯咯笑不停,那笑聲,讓人打從心底愉悅。
衛昀康從書冊抬起眼,望向葉霜,若有所思,嚴嬤嬤冷肅的唇邊也勾出一朵笑花。
世界上最難拒絕的便是孩子的天真笑顏,所以臉書上只要有孩子的影片,就會飛快集到無數個贊,葉霜也不例外,她玩孩子玩上癮啦,讓嚴嬤嬤坐下來,抱著孩子與自己面對面。
她先捂起眼睛低聲說:「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啊!看見了!」她瞬間打開雙手,露出一張大笑臉,娃娃跟著咯咯笑不止。
玩一回、笑一回,又玩一笑、又笑一回,就這樣,滿室笑聲打散了方纔的緊張氣氛。
滿屋子人都很開心,唯獨跪在地上的呂氏笑不出聲。
春寒料峭,地板上帶著冷冽寒意,她的膝蓋疼痛不已,卻沒有勇氣出聲打斷世子妃。
剛才是雙臂顫抖,現在是兩腿發抖,牙齒凍得喀喀作響,她快暈了。
玩過好一陣子,葉霜抱起小孩,輕輕遞向呂氏,可剎那間她靈機一動,把孩子遞進墨蘭懷裡,接著她轉過頭,似笑非笑的問:「說吧,是誰指使你到葉府大門去鬧的?」
呂氏沒想到葉霜不問她的來歷、不問孩子,竟然問這個事,但她怎麼能講?她咬緊下唇,表情馬上帶著戒備。
葉霜沒惱怒,反而慢悠悠的道:「想不起來嗎?要不要我幫幫你?也行,我是出了名的熱心助人。」
聽到這裡,衛昀康差點兒笑出聲。這女人,連使心眼都要耍寶,他側眼瞥她,她居然還能裝得一臉正經,服了她!
「那個幕後黑手肯定不想讓我嫁進德王府,礙於皇太后懿旨卻又沒膽出頭,只好找你這個傻子來唱大戲,反正你很習慣面對觀眾,圍觀的人越多,戲唱得越起勁兒,對不?」
衛昀康極力憋著笑,這話若是傳進左氏耳裡,不知道會不會又有人摔杯摔壺。
葉霜的諷刺讓呂氏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怎會不知道旁人是怎麼看待自己的賣唱過往。「求世子妃別胡亂攀咬,沒有任何人指使奴婢,奴婢是真心想求世子妃接納奴婢,讓奴婢和小少爺進王府。」
「不肯說實話啊,那就麻煩嘍,我這人喜歡開誠佈公,你待我以誠,我還你以義,可明擺著的事兒,你還要說謊,這讓我挺為難的。」葉霜微微抬起下巴,用眼角餘光睨著呂氏,她很清楚,這種不屑表情最教人受傷。
「真的沒人指使奴婢,奴婢沒見識、奴婢是愚婦,聽到世子爺要娶葉府姑娘的消息,奴婢除了上葉府求情,沒有第二條路。」
她唱作俱佳,令人動容,可惜葉霜看太多金馬影帝、影后的作品,這樣的演技怎會當真?
「沒有第二條路?開玩笑的吧,路明明多得很,你可以上德王府哭,可以到衙門擊鼓鳴冤,可以操起你的老本行,在酒館裡唱一出《薄情郎狠拋多情女》,讓滿京城官員百姓都曉得你替世子爺生下兒子,怎麼會求到一個未入門的葉府姑娘跟前?真是奇怪。」
呂氏作戲,葉霜也作戲,反正閒閒沒事,彼此切磋演技,權當打發時間唄。
「奴婢說過了,奴婢就是沒見識,那時心急,腦子一陣熱……奴婢做錯了,請世子妃饒奴婢一命吧!」呂氏因為心急,嗓音也不自覺拔高。
兩人的對話到這裡,衛昀康和嚴嬤嬤都認定葉霜只是想替自己找回場子,激得呂氏發怒犯錯,以此為名目狠狠修理她,沒想到葉霜突地話峰一轉——
「爺,我怎麼覺得這孩子不像你呢?不會是爺做了人家的便宜爹爹還不自知吧?」她右眉挑了兩下,示意衛晦康配合。
衛昀康起了興致,放下書冊,認真看葉霜使壞。
呂氏被驚呆了,一時急火攻心,忘記眼前這個女人是自己的未來主母,伸手指向她,憤怒尖叫道:「你這個賤女人,竟敢污辱我、污辱世子爺!」
葉霜示意墨蘭把孩子抱進屋裡,這種令人消化不良的殘暴場景,會讓孩子心底留下陰影的,接著她轉回頭,正視著呂氏,久久不語。
呂氏被她盯得臉龐漲紅,且明明雙腿受寒,明明全身冷得發顫,可汗水卻一滴滴從額間滴落,葉霜這個女人……太可怕了!她攥緊拳頭,心肝腸胃皆翻騰不已。
等嚇夠她了,葉霜才冷冷笑道:「我有聽錯嗎,呂姑娘剛剛叫我什麼,賤女人嗎?我沒聽清楚,還請呂姑娘再說一遍。」
呂氏這會兒才發現葉霜不安好心眼,故意激怒她,想讓世子爺親眼看見她形如潑婦的模樣,她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我是說,你不可以污辱人。」
「第一,你、我二字是平輩互稱的,依你的身份,只能喊我一聲主子。第二,如果娃娃不是世子爺的,污辱爺的是你,怎麼會是我?你的腦子得找盆清水洗洗,免得糊里糊塗被騙。」葉霜話說得不快,卻是一句句把人給逼到死角。
呂氏實在沒法子了,跪爬到衛昀康跟前,哭得梨花帶雨。「爺,你得給香蓮作主啊,玥兒是不是你的兒子,你比誰都清楚,誰也不能污了他的身份。」
「既然你信誓旦旦,不如滴血認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翻兩瞪眼。」
「不要!」呂氏想也不想就拒絕,她為什麼要?玥兒是爺的兒子,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爺心裡也一清二楚,她一點都不怕葉霜的髒嘴。
「你在害怕什麼?莫非真被我料中,玥兒其實是……」
呂氏猛地打斷她的話,「不是、不是,絕對不是。」
「不是?你承認了,玥兒根本不是爺的兒子。」
葉霜把呂氏繞暈了,她一怔,想不出自己幾時承認過這事。
衛昀康在一旁看著兩個女人對峙,憋笑憋得腸肚痛,這女人,不是普通陰損,呂氏哪裡是她的對手。這下子是小綿羊碰上大豹子啦!
他定定望著葉霜的一舉一動,以及她的每個細緻表情,越看越覺得開心,怪了,他不是最痛恨女人使壞的嗎,怎麼她的壞就壞得深得他心?
奇怪,無法解釋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