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爺做什麼去了?」葉霜不解的反問,可是遲遲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扯著他的衣袖,輕輕搖晃。「爺快說唄,給妾身指點指點迷津吧,爺不都說我是蠢女人嗎,得好好教育教育,免得一路蠢下去呀。」她完全不瞭解朝堂動態,要虛心求教才是。
她這自眨招有效,他開口解釋,「爺去佈置人手,就近保護你。」
「爺的意思是,我在家廟裡不安全?」
「惹火左氏,你還敢妄想平安?左氏絕對會讓你出得去,回不來。記不記得第二任世子妃張氏,她與左氏對著幹,結果……」
葉霜飛快接下他的話,「張氏只當三個月的世子妃,在返回娘家的半路上被盜匪給劫了,找到的時候已經是一副白骨。」
對厚,她怎麼老是忘記老巫婆是ISIS成員,殺人不眨眼,越殘忍越值錢,聽著別人的故事像在看電影似的,事情降到自己頭上,她還以為電影播放中,自己是在座觀眾,難怪他老說她蠢。
她始終沒認真看待穿越這回事,總認為基於穿越定理,穿越者別的沒有,幸運肯定多到缽滿盆溢,怎麼都用不完,看來現在,她得更加謹慎小心了。
「說吧,我才離開幾個時辰,你又鬧上這出,目的是什麼?企圖讓那幾個通房侍妾到父王、左氏跟前鬧?」
「借力使力嘛。」
「她們沒那個膽。」
「有的有的,我手上有她們的口供,都是畫押了的。」
「那幾個女人再勢利不過,眼下你就要被送往家廟,你憑什麼認為,她們在商討之後,做出來的結論不是賣掉你,直接投靠左氏?」
「我說了,我有供紙。」
「她們難道不能同聲同氣,反誣賴你說那份供詞是受你所迫,瞎折騰出來的。」
葉霜頓時恍然大悟,是啊,她怎麼就沒想到呢?左氏的勢力比她大,何況她即將被送往家廟,她們鐵定認為自己回不來了吧?不對,她有後手。
「所以我和衛芙起衝突,讓她去鬧,只要有人把事情鬧出來,王爺就不能為了權勢,視而不見。」
「為什麼他不能視而不見?一邊是幾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一邊是左家龐大的勢力和王府顏面,你說他會怎麼做?」
他只有一個爹,但他爹卻有三個兒子,捨了他,還有兩個兒子為他盡孝,他的選擇自然不是葉霜想的那個。
「可左氏是封氏她們的敵人啊,是左氏害得她們絕育的。」
「絕育已經是事實,無法改變,她們求的不過是留在王府繼續吃香喝辣,你說,能夠滿足她們要求的人,究竟是左氏還是你。」
聽明白了,是她的錯,她把人性想得太正面。
葉霜沮喪到無法形容,她還以為自己很聰明,還以為憑穿越女的高度智慧能夠掌控局面、撥亂反正,能將壞人手到擒來,沒想到,也就是這樣而已。
臉上的光彩在瞬間消滅,亮晶晶的眼珠子失去驕傲,垮垂雙肩,連他的懷抱她都不好意思窩進去了。
虧她說得這麼好聽,要幫他的忙,現在看來她是幫倒忙吧!更別說她還誇口要他依賴自己,如果他真的照做,真會死得更早,她果然是豬一般的隊友。
「對不住,我到底是給爺扯後腿、惹麻煩了。」難怪他不要她插手,只想她乖乖待在豬圈裡生崽子。
衛昀康瞅著她,不免覺得好笑,還好,是個會自省、懂得認錯的,不會和他爭辯不休。
葉霜又重重歎了好幾口氣,再抬起眼眸時,認真的喚了一聲,「爺。」
「怎樣?」
「娶到我,是你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這話誰說的?胡扯!娶到她,他才曉得原來蜜蜂會在人們心頭釀蜜,才知道快樂可以不必透過算計,才明白替人收拾殘局多有趣。
娶到她,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幸運。
衛昀康見不得她這副頹喪模樣,有點後悔把事情說破,他寧可她無知地驕傲著,也不想她認清事實而難受。
他不捨的把她再次拉回懷裡,她不是枕頭,可一抱住她軟軟的身子,他就覺得身心愜意無比。
好吧,為著這份愜意,就算吃點虧、多麻煩幾分又如何?就當自己的副業是女媧吧,她製出來的窟窿,爺來補。
「其實……也不盡然。」他口氣放軟了。
「什麼意思?」
「你做的那些蠹事,對爺多少還是有點助益。」
「真的嗎?」葉霜一聽,眼睛多了幾分光亮。
「成親前,我本打算讓父王在幾個月後氣病,理由是朝堂不如意,但佈置還沒妥當呢,你這個急驚風,戲就一出接著一出演,爺只好配合你,將計劃提早進行。也好,為家事氣病,比為朝堂事氣病對父王更有利。」
「爺把我弄迷糊了,能說得仔細些嗎?」
「記不記得爺與你提過,爺要的是全身而退?」
「記得。」
「當年祖父從龍有功,先皇封為德王,並扶持姑婆為後,祖父明白帝王心術,於是在成事之後主動交出兵權,淡出朝堂。天底下的皇上最喜歡這種知所進退的臣子,因此給了祖父大恩惠,讓衛家子孫世世代代可以襲爵,享俸祿采邑。
「但父親與祖父不同,父親的野心極大,早在先皇親政時期,他便看準五皇子,刻意與之攀交,之後五皇子立為太子,父王隨侍左右,一路扶持,可惜父親沒有姊妹,否則肯定會讓她們進宮侍君。
「新皇登基後,為助皇帝掃除某方勢力,父王竭盡心力、手段用盡,理所當然成為皇上的左右臂膀,深得帝心,因此父王的職位越升越高、勢力越來越廣。然而帝位一旦穩固,哪個皇帝希望臣子分走自己的權勢?這時的父王就該學習祖父所為,但父王戀棧桌位,進都來不及了,哪裡肯退。
「於是父王娶了左氏女,與皇后娘家沆瀣一氣,他在朝中結黨成派,勢力扶搖直上,卻沒想過這種行為會成為皇帝的眼中釘。當年的兄弟已經當上皇帝,身份不同,哪還能與他稱兄道弟,甚至分享利益?」
「定是不能的。」
「沒錯,人人都以為皇上依賴左氏、寵愛皇后、喜歡太子,其實錯了,皇上心裡真正喜歡的是淑妃,以及她所出的三皇子魏子凌。皇上籌謀多年,培植淑妃娘家儲氏,如今儲氏漸成氣候,皇后卻因病成疾,這意謂了什麼?」
「意謂皇帝準備動手,剷除左氏?所以王爺會受到牽連?所以把他從朝堂上摘下來的唯一辦法是生病?所以爺要以家事為由,讓王爺氣病?」
衛昀康點頭。「正是如此。祖父臨終之前,要求我替衛家留下一條血脈,我可以不管衛昀賢、衛昀良,但我無法不管父王,怎麼說他都是祖父唯一的兒子,是我的親生父親。」
「爺打算怎麼做?」
「你猜出來了,不是嗎?」他不答反問。
「只猜出一個大概。」
「說說看,錯的部分,爺幫你補上。」
「爺要讓王爺因病退出朝堂,原本的設計不是這個,但妾身鬧出的家事,恰恰好可以讓爺利用,也許爺還打算藉由此事,徹底與左氏鬧翻。」
他點頭,她行事雖衝動,卻不能否定她反應靈敏。「繼續往下說。」
「爺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拿回母妃的嫁妝,爺在乎的是多年掙下來的銀兩,爺藉由這場婚事讓隱匿的財產曝光,而爺給的陪房,就是要讓他們經營鋪子用的。等爺與左氏鬧翻,搬出王府,到時候爺將受到葉氏的感召,對做生意突然感到興趣,幫著經營嫁妝鋪子。昔日的紈褲世子爺從此改頭換面、重新做人,在建立正面名聲的同時,也曝露出左氏的狠毒真面目。」
「很好,再說。」
「這個生意必須做得風光、做得盛大,必須日進斗金,讓京城所有百姓都知道,爺其實還是那個有本事的狀元郎,只是對朝堂大事不感興趣。而皇上也會看清楚,爺與王爺以及衛昀賢、衛昀良志向不同,心性更不同。
「當皇帝的,不怕臣子愛錢,只怕臣子貪權,為著皇太后的面子,並顧及皇太后的心情,皇上絕不能對衛家趕盡殺絕,必須讓衛家留下血脈,相較起在宦海中力爭上游的二房、三房,皇上會選擇保全誰,一目瞭然。」
「說得很好。」衛昀康稱讚道。
「所以爺準備動手了,在妾身進家廟的這三個月裡?」
「沒錯,府裡的下人,我在多年前就開始佈置,等芷修院清空,就會有人給父王下藥,到時他們以為父王病情醫治不好,便會爭錢爭勢爭爵位,一群嗜血的狼將會在府裡展開廝殺。但願這些在父王眼皮子底下演出的戲,能讓他看清楚左氏的賢良根本是一場笑話,而他那兩個孝順盡忠的好兒子,又是怎麼踹他一腳。」
「他們會不會為了爵位而傷害爺?」
「不是會不會,而是一定會,他們非這麼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