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謊言被戳破,她困窘地紅著臉,而他的熱息輕拂她耳際,她敏感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走路是為了運動。」
「小熏說你沒有男朋友。」他拆謊拆得真徹底。
「你、你……我……」她惱了,水亮眼眸瞪得大大的,佈滿著生氣。
「沒有男朋友又如何?」
郭書齊笑了。
「這些年來,我也沒有和任何一個女人交往過,因為我心裡只有你。那麼,同理,你沒有男朋友,是不是表示你心裡只有我一個?」
「你——」被說中心事,她五味雜陳,她確實忘不了他,也確實因為他而無法再接受其他男人的關愛,可她真真切切被他丟不過,這樣,她如何能在這時承認她始終情鍾於他?
一個被深愛的男人拋棄過的女人,如何再有勇氣談愛?但他卻這樣逼迫她,於是她委屈,她不甘。
「我心裡有誰都不關你的事了。」她說完轉頭就走。
曾經,她愛他愛到無路可退,而今,她依舊無路可退,她似乎只剩下逃離的宿命。
她轉身前眼尾爍動的瑩亮教他發現,郭書齊邁開步伐,他追了上去,剛握住她手腕,卻被她用力甩脫,他欲改掣制她手臂,依舊被她閃了開。
還有什麼比這樣被深愛、卻又放棄過你的男人看透你的心還更難堪的呢?周丹快步走著,在瞧見前方站牌有公車候著時,她跑了起來,穿過路人和幾對依偎的情侶,她就要跳上公車……
身後突如其來一陣刺耳的煞車聲,伴隨路人的驚呼,讓她心驚地停下腳步。猛一回首,就見一輛機車停在那,而機車前頭的地上跌坐著一道她熟悉的身影。駕駛對著跌坐地上的人影叫罵幾句「找死」、「沒長眼楮」、「趕羚羊」等粗俗話,然後發動機車揚長而去。
周丹緩緩移動步伐,來到那人面前,眼底清楚映入他那張她此生都難忘的面龐時,她低喚了聲:「書齊……」
郭書齊抬眼,一見她竟是揚唇而笑。
「一千三百六十三。」他對於自己這樣狼狽坐在馬路邊似乎不以為意。
「什、什麼?」又是數字?這種時候要她猜什麼數字,他究竟賣什麼藥?
「來。」他朝她勾勾手指,要她靠近。
彎下身,她曲膝蹲在他身旁,困惑望著他,「你到底是——」
「你在小熏和阿況面前裝作不認得我,接著掛我電話、不理會我,甚至還想躲我,我知道你氣,就讓你氣,因為那是我咎由自取,我無法要你不生氣,但也不能不做些什麼,我跟在你身後,每走一步就算一步,我想著,到第幾步時,我們的關係才能好轉?當我算到第九百四十七步時,你願意停下腳步回頭看我;而第一千三百六十三步時,你總算主動走來我身邊,那麼是不是表示,我們的距離拉近了?周丹,這些年我一直想著你,一直沒忘過你。」他的語氣有著讓她難以抗拒的溫柔,和他那讓她聽了心都酸楚的疼痛。
「你……」不能也不該心軟,但她潮濕的眼眶再留不住淚,潸潸而下。
「周丹,不要哭。」他沒忘過讓她快樂的心念,卻總讓她為他掉淚。他抬手欲撫上她臉,她看見他掌緣的血絲。
「你流血了。」抓住他手掌。
「擦傷而已。」手被她握著,心也像被她握著,他愉悅笑著。
「那機車騎士沒撞到我,我只是來不及收回跨出去的腳,捽了一跤,手心擦過地面。
她攙著他起身。
「音樂人,最重要的不就這雙手?就算是擦傷也不能忽視。」
他靜靜凝睨她姣好側顏,珍惜這失而復得的關注。
這樣算是因禍得福嗎?流點血,換她的親近,很值得啊!
她的公寓不大,佈置整潔,橄欖綠的布沙發上擺置著幾個橘色抱枕,茶几底下鋪著一塊芥茉黃的地毯,她選用的色調強烈鮮明,不若一般女生喜愛的粉嫩或純白色彩,有她周丹的風格在。
他坐在沙發上,她拿著醫藥箱跪在他腿膝前。
「應該會有點痛。」她用棉花棒沾了些消毒藥水,提醒著他,「你的屋子很有你的樣子。」他無所謂那小傷口,只是貪戀她的關注。
周丹沒應聲,專注於上藥。
於是他任由目光放肆地停留她臉容上,靜悄悄打量起她。
她垂斂的睫毛又長又密,白的膚色更能突顯她不需描繪就清晰的眼線,她齊眉的瀏海好柔軟,原來她也很適合短髮。
「不再留長髮了嗎?」半晌,他開了口,短髮確實讓她看來很有朝氣、俏麗可愛,但他更懷念她那頭柔亮直順的烏黑長髮。
那時,他們親密時,她柔軟的直髮總會滑過他胸膛,視覺效果甚是曖昧,是一種無可救藥的性感,他是男人,總會想起她夜裡別於白日的美。
他的提問讓她動作僵凝了下。
「短髮比較好整理。」合上醫藥箱蓋,她淡淡應聲。
「我以為,你是因為氣惱我才剪掉它們。」他啞聲開口。
她沒說話,空間頓時陷入沉默,片刻,她才說道:「帶你過來,是因為你受了傷,沒別的意思。」她抱著醫藥箱,站起身來。
他明白她話裡意思,她讓他進來,並非為舊情,而是他受傷,他看出她又想將他的心阻隔在外,大手一撈,攬過她腰身,讓她直接坐上他大腿。
周丹掙扎著要起身,他一雙手卻從她身後往前環住她腰,將她牢牢制住。
「你做什麼?」她拍著他的腿。
「做我想做的事。」惱著她想劃清界線的行為,他故意在她耳後說著。
「你——」周丹錯愕。耳後的熱氣逼人,她意識到他們這樣的姿勢曖昧,秀氣耳根迅速漫開紅澤,他不會是想……
他抽掉她手上的醫藥箱,雙掌再度收東她腰。
「周丹,我們之間真無話可說了嗎?你不想知道這些年來,關於我的生活、我的感情嗎?」
周丹掙扎著,拍著腰上那雙掌,撾打著他的大腿。
「你如果不離開,你的生活我都能參與,我自然什麼都會知道;可是你選擇了茉莉、選擇了維也納,你這些年的生活關我什麼事?我為什麼要知道你和茉莉在維也納的生活?要愛就愛、要走就走,全由你說了算,你這樣欺負我還不夠徹底嗎?還要這樣殘忍要我瞭解你們的生活?」
她不停扭動著,一雙手胡亂打著,心酸得要命,眼淚不能自止地往下奔流,哭得斷腸。
他一陣心疼,拉住她揮舞的雙手,一同收束在他胸腹間。
「周丹、周丹——聽我說,我沒這樣的意思,你乖,不要哭,不要哭……」
第9章(2)
她的傷楚穿透她背脊,滲入他胸間,侵佔他心肺,他像是體會她的心痛,喉間竟哽咽了。
雙手被他制住,再無法發洩,周丹只能讓眼淚靜謐謐流淌,任由他胸腹密貼她的背,任他將下巴擱上她頸肩。
「我沒有和茉莉過去維也納,我一直都待在台灣。」他一手束縛住她,一手將她髮絲塞到耳後,讓長指能擦抹她濕潤的臉。
她長睫揚了揚,意外聽見這樣的訊息,他沒過去?
「茉莉在上飛機前,想起了所有的事,她回到江青凡身邊,所以我一直都待在台灣。」她還是一樣很能哭,指腹來不及拭淨她的淚,他乾脆用袖口輕壓她面頰,「我去你租處找你,沒人應門,撥你的電話也沒有回應,是恰巧遇上房東,他說你退租,我才知道你搬走。」
他像哄孩子般,輕聲在她耳邊說著。
「去你打工的早餐店找你,老闆娘說你辭職;回學校,同學們說你休學,我四處都找不到你……周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有多想你?」方唇湊前,輕吻了她耳垂。
他的熱息讓她輕顫了下,然後反覆琢磨,細細消化他的話。
「關於我們之間的事,我寫成歌,但想不到有出片的機會,本來我對這種事是興趣缺缺,畢竟當個公眾人物是很沒隱私權的,可是一想起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找到你,或許也不是壞事,加上合作對像大部分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我後來也樂觀其成,只是想不到,居然可以在阿況家看見你,阿況大略知道有你這個人,倘若他與你也相識的話,也許我們能更早見面。」郭書齊淡淡笑了聲,收束雙臂,將她更擁向自己。
「周丹,你是否能瞭解這一切?
他笑著,是因為他有信心她明白真相後,她能重回他懷抱,她以為他和另一名女子出國深造甚至共組家庭,會感到那樣受傷是必然的,但現在知曉他其實一直待在國內,並且尋找著她,她沒道理不再接受他。
周丹垂睫,她思量甚久,考慮著什麼,猶豫著什麼,好半晌,才聽見她輕輕歎息。
「書齊……」語氣不再冷淡,她柔柔的,還帶點可憐的鼻音。
「嗯?」他鼻端湊近她頸側,曖昧地廝磨著,他的周丹依舊這樣直率,脾氣一來,鼓脹著生氣的模樣很是可愛有趣,而柔順時,那軟軟的語調教他聽了連心都要酥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