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賴品柔」者,賴!」
「哈哈哈……」她完全沒反省。
笑完,兩人再度異口同聲:
「突然好想吃麻辣鍋哦。」
好,晚餐共識達成,鍋友也找齊了,那還等什麼?說走就走!
賴品柔結束回想,抹著臉的手緩緩放下。
「我竟然……糊里糊塗,跟他約會了六次,還沒知沒覺!」也糊里糊塗遇上了第一個情人節——
對,今天,情人節!
「明明要跟他切的呀……這樣下去,越來越麻煩嘛。」她還不敢讓蘇幼容知道,她跟夏繁木糾糾纏……瞄向桌上的「情人節禮物」,她好氣又好笑。
「送肯德基的炸雞桶餐,夏繁木,你也太了我了吧。」若是送花,對浪漫細胞壞死的她,下場只是喂垃圾桶而已。
送炸雞,完全犯規!
那是她心頭愛呀!一個月最多吃一次的「奢侈品」!
嘴啃著熱騰騰的炸雞,心也卡酥卡酥的。
「一定是我太餓,怎麼覺得……這桶特別香酥脆?」她吮指回味。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賴品柔吃完一桶炸雞,龍心大悅。
好吧,看在炸雞桶的份上,晚上請假,跟你去逛夜市。
夏繁木手機簡訊上,傳來了這句話。
他不禁揚起笑。
「史上最好打發的女朋友,不用祭出珠寶、鑽石、名牌包,就能輕易討好的傢伙……」不難想像,她滿足咬著炸雞,一手撥空打簡訊,施恩一般的模樣。
他的低語,沒有半點嘲弄,若仔細去聽,還能聽見……一些些的寵溺。
叩叩!
敲門聲打斷夏繁木思緒,以及傻笑。「進來。」
他回應。「夏副總。」
門打開,來者先是禮貌稱呼,下一句就恢復本性:「晚上要不要一起來?我訂了包廂,安慰單身漢的寂寞心靈。」
他是馮繼明,夏繁木的高中同學,目前任職「王鼎建設」銷售部經理,單身,缺女友,每到情人節,都會有憂鬱症傾向。
長相不差的他,交過數任女友,可是沒有任何一個熬過情人節,讓他無語問蒼天,蒼天也無語。
日積月累的怨慰,他視情人節為死敵,立下重誓,在這一天要玩得更瘋、更爽、更快樂。
於是,情人節一到,他即刻呼朋引伴,集合同病相憐的單身傢伙,共度這個「情人去死去死節」。
「我今晚有約會。」面對老同學,夏繁木毫不留情說了實話。
「可惡!」馮繼明心靈中箭,當場血濺五步——虛擬的。
他最受不了有人一臉燦爛,說出人神共憤的禁句——我今晚有約會!
他也好想有機會說一遍呀呀呀!
馮繼明哪管職位之分,相識十幾年的死黨嘴臉,馬上露出來。
「為什麼?沒聽說你有新歡呀!我還以為你今年好不容易單身,好心找你一起過節耶!」只差沒搖晃夏繁木的肩,問他:為何要脫團呀呀呀……
「我本來就不屬於你那團,你有啥好震驚?」夏繁木失笑。
被馮繼明視為「同類」,不知怎地有種強烈羞辱感。
馮繼明是沒過過情人節,夏繁木則是沒虛度過情人節。
「對呀,我們不同團啦……」馮繼明先是沮喪,彷彿頭上烏雲重重,下一瞬間,他又咆哮了:「是誰?你新歡到底是誰?」
夏繁木一指塞住耳洞,好吵。
「那什麼天崩地裂的怨夫表情?外人還以為我們有一腿,你在抓奸哩。」
「夏大少,你說嘛,不然,我不信有這號人物存在!」馮繼明喊出他高中時期的暱稱。
不只因為夏繁木家世最顯赫,更為他在校,是出了名人物。
「大少」兩字,當之無愧。
「你也見過她。」
「咦?哪家名媛千金?」
「她曾在你的「動態消息」裡出現過,幫你獲得五十一個贊。」
「……你越說我越糊塗,我的「動態消息」裡,出現過這個女人?」馮繼明認真思索,想呀想,努力想,真的想不出來,直接掏手機,滑開。
「五十一……五十一……五——唔唔唔唔?」映入眼簾,正是「暴力女猛闖生日宴,痛打夏大少繁木公子」的影片——他後制、上字幕、上傳、公開分享,被瘋狂轉貼的那部影片。
「是她?」馮繼明下巴差點掉下來。暴力女?
「是她。」夏繁木大方坦承。
「你跟她……怎麼可能?」馮繼明還是難以置信。
「怎麼不可能?」他自己就覺得挺配的呀。
「呀!我懂了!夏大少,咱們認識十幾年了,你在算計些什麼,兄弟我了!」馮繼明恍然大悟,露出神秘微笑。
「哦?」夏繁木眉尾動了動。
「王子的復仇嘛!先把上她,玩弄她,最後,再狠狠甩掉她!拋棄她!讓她後悔惹到你!」馮繼明聲音配手勢,一整個連貫。
「……」夏繁木只手托頤,聽他繼續發表高見。
「我沒猜錯吧?你堂堂夏大少,哪會看上她?又兇惡、又粗魯、又野蠻,和你以前交往的美女,等級完全比不上,帶出門也丟臉。」
夏繁木沉默一會兒,才揚了個笑。
「十幾年的交情,果然不是白混……繼明,你猜對了,我追她,正是想這麼做。」追到手,甩掉。
惡劣的報復,確實是他提出交往的前提。
他還沒告訴過誰,他正在玩一場缺德的遊戲。
「我就說嘛,夏大少哪會降低標準,委屈自己,和那種恰北北在一起。」馮繼明為自己的聰穎喝采,另一方面,也湧現了新的疑惑。
「那你跟她過情人節,不是自我折磨嗎?還是……準備今晚甩她?」
「沒這麼快,在她心裡……我的重要性還不夠。」他並沒有想如此早結束。
和賴品柔在一塊兒,他本來也以為會是一種折磨。
沒有,一點都不難熬、一點也不勉強。
甚至,有點樂趣。
「重要性不夠,甩掉她時,她受到的打擊,同樣不夠強烈,是吧?」馮繼明點頭,可以理解,但默默為那女人產生一些同情心,又說:「不過……夏大少,你下這麼重的手,萬一恰北北玩不起,尋死覓活的,鬧上新聞,你麻煩不是更大?」
「不,她不是那麼軟的傢伙。」
賴品柔像草,堅韌不屈,狂風吹不倒,那麼有活力、有幹勁。
他不覺得……也無法想像她為情憔悴、為愛消瘦的模樣。
明知傷不到她,你幹嘛用「交往」這種賤招,豈不是浪費時間?
夏繁木內心裡,有道聲音,嘲弄自問。
還不是因為,在肉圓店那天,她劃清界線的舉動,那麼認真。
認真到……讓我自尊心受損,我也不會脫口而出:「也許,我們兩人,可以試試」。
那句,連我自己也完全傻住的話。
「看在你不是真的去爽過情人節,老同學放你一馬,明年再找你一起開團。馮繼明很豪邁,不再打擾他,甘願走人。
一人孤獨寂寞,硬要找人作伴就是了。
「你慢慢等吧你。」夏繁木送他白眼。
從十六歲開始,每年的情人節,夏繁木都很忙。
「嘿嘿,你好好去演戲吧,努力扮妥假情人,祝你早日得逞,快快甩人成功情人去死去死節快樂。」馮繼明揮揮手,帶著調侃笑容,退出辦公室。「巴不得全天下都和你一樣獨身的傢伙……」夏繁木笑啐。
嗤笑完,則是漫長的沉默。
夏繁木臉上,半點輕快也不剩。
「努力扮妥假情人嗎?」
最後幾字呢喃,太淺、太淺,消失在緊抿的唇瓣中。
「……到底是不是演戲,恐怕,連我自己——」
第6章(1)
此刻的賴品柔,只有兩個念頭——
一,撝住夏繁木的視線;二,戳爆他的眼!
「你看屁呀?」
她惱羞成怒,臉孔充紅,口氣凶狠起來。
從搖下車窗開始,那雙眼就鎖定在她身上,彷彿她多長了三顆頭、十隻手臂,外加一頭蛇魔女髮型。
她被看得火大了,當然不會賞他好話。
「我沒看到屁,只看到一個……很不一樣的「賴小皮同學」。」是的,她很不一樣。
難得一見的淑女打扮,出現在她身上。
柔軟布料,純白如雪,剪裁出細肩帶小洋裝,上身沒有過多設計,倒是短裙下擺一層層堆疊,像花瓣綻放,舒展著美麗的弧線。
她,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看習慣「狠帥」的她,這一面……令人驚艷。
「哪、哪有不一樣?還不是兩顆眼睛一張嘴!」賴品柔神情彆扭,自信心顯然很不足,手腳不知怎麼擺動,極不自然地撇唇。
「你穿這樣……好看。」他不吝於讚美。
她一頓,噘歪的唇瓣,慢慢挪回原位,嘴角難以控制的微微上揚,緊繃的肩線,悄悄地鬆懈了一些。
她以為……他會笑她哩。
夏繁木下車,幫她開車門,安頓她坐妥,繫上安全帶,他才噙著笑,問:「特別為了情人節去買的?」
「不是,也是我表姐出清的衣服。」沒花她半毛錢。
不過,她出門時有特意……呃,沒有多特意,只比平常多了一點點,就一點點——把衣櫃翻了四、五遍,那樣的「一點點」,挑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