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愛去的地方,你能接受,不代表我跟你同一掛。你喜歡去的場合,太正式了,讓人超不自在,我很不習慣,而且我絕不會配合你,假裝很開心的樣子。」賴品柔直白地說。
「你又知道我喜歡那種正式場合?」真以為自己是天師,隨便瞎猜?
「你會不喜歡?不喜歡還常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他感歎。
「我還「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咧。」幹嘛一副古人腔,演古裝哦?
「我看你挺樂在其中,享受得很呀。」
第一次見到他,就是他的豪華生日宴。
他在舞池中央,跳著舞,燈光聚集在他身上,全場屬他最顯眼。
那樣的奢華,他很適合,站在裡頭,半點都不違和。
「正好相反。在那樣的場合,我必須戴上面具,保持夏家兒子、王鼎建設接班人的形象。」夏繁木表情淡然,一席話說來,沒有情緒起伏。
不能翻白眼、不能說錯話、不能表現出不耐、不能做他自己……說是「逢迎賣笑」,絲毫不為過。
他,並不喜歡。
「戴面具?聽起來真累耶,那——你現在有掛「面具」嗎?」賴品柔湊近他,看到他正在笑,一時好奇。
這個笑……有沒有發自真心?還是強迫自己掛上去?
她動手想捏他的臉,伸過去的手,半途被捉住,然後他就沒再放開了。
「今天我沒把「面具」帶出來。」他的眼光帶些深濃。
應該說,在她面前,「面具」完全不需要。
他最糟的一面,她早已見過——不,修正,他最糟的一面,全拜她所賜。
被她扁成大鼻子、大庭廣眾挨她兩拳,什麼形象早就破碎光光。「我已經來過「你喜歡的地方」,接下來,是不是該換你跟我去「我喜歡的地方」?沒嘗試,哪知道是不是排斥?」
「……我要是不喜歡,我們就切羅?」她談起條件。
這丫頭,還在想這事。
夏繁木真想痛擰她的臉頰。
哼,不放餌,魚兒不上鉤,是吧?
「好,你不喜歡,我們就切。」
「為什麼,我有一種被拐的fell……」
賴品柔終於有所察覺,在和夏繁木約完第六次會之後。
前一次,他帶她去打小白球,熱愛運動的她,高爾夫球桿當球棒拿,一樣打得嚇嚇叫。
再前一次,他跟她去參加體能館遠足,把體能館從小到老的女性生物,迷得暈頭轉向,無一不稱讚他、喜歡他。
甚至當天,有三個小女生搶著長大之後,非他不嫁。
再再前一次,他帶她去小酒吧,聽鋼琴演奏,酒吧的隱藏版菜單,特色餐點太美味,她無法昧著良心,說出「不喜歡」三字……
「能嗑完他們家招牌「六層海陸疊疊樂漢堡」套餐,而面不改色的女人,你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連薯條、炸雞塊也吃光光,看她小小一隻,東西都吃到哪裡去?
他忍不住誇讚她。
說得像嘲諷她大胃王,但他笑著的表情,沒有半點惡意。
「太好吃了,不吃完,對不起廚師,更對不起自己。」她吮著手指。
「我還以為,女人是吃兩口就飽的生物。至少我身邊出現過的,全屬這一類型。」明明才嚼了三根薯條,馬上說「人家吃不下了,你幫我吃嘛。」
「只要在我盤子裡的食物,我都會吃光光。」沒有她不敢吃的食物,她是不挑食的好孩子。
「我媽總是只吃草。」他舉了個實例。
「唔?吃草?」
「生菜沙拉。為了維持她永遠四十五公斤的身材。」
「那人生有什麼樂趣呀?」她不以為然。
「是呀,有什麼樂趣呀。」他無法贊同更多。
看她吃東西,連他胃口都開了,也掃光自己盤裡的海鮮燉飯,其中有好幾口悄悄餵給她吃。
哦,對,他還帶她去騎馬!
馬耶!
在電視上、書裡、任何地方……看過馬出現不稀奇,但現實生活中,親手觸摸到馬鬃,跟馬眼近距離互視的經驗,又有多少人有過?
夏繁木擁有一匹自己的黑馬,寄養在朋友馬場,他叫牠「黑炭」,一點都不威武的名,可是「黑炭」太漂亮,毛色烏金閃亮,她一眼就迷上牠。
「這是我第一次讓女人騎到「黑炭」背上。」當時,他幫她跨上馬背。
「你這麼小氣喊?不讓各任女朋友騎他?」她摸摸馬頸,愛不釋手。
「是沒人想跟我到馬場。」
「為什麼?」
「她們嫌臭呀。」馬場裡,難免飄散著濃濃草味,以及天然的排泄物氣味。
名媛千金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她,因為開心,雙眼發亮。
雖然,第一次騎馬的代價,是接下來好幾天,屁股痛到像拆了又重組,但她覺得太好玩了,他隨口那句「下次再帶你來」,換來她猛烈點頭,只差沒高呼:謝主隆恩。
還和相處了半天的「黑炭」,依依不捨,十八相送。
第5章(2)
後來,他真的跟她去傅家,看蜜蜜——剛滿九個月,漂亮迷人的小女娃。
為什麼是傅家,而非田家呢?
因為田先生和傅冠雅還沒再婚,據說是傅家兩老遲遲不點頭,田先生仍處於觀察期。
革命尚未成功,只能任由老婆和女兒寄居娘家,自己天天往傅家跑。
「你來幹什麼?」當時,田先生看見夏繁木的神情,一整個冷硬。
「這裡又不是你家,我和你一樣是「客人」,那什麼質問口吻呀?」夏繁木臉上有笑,但笑容好假,賴品柔看得出來,有笑等於沒笑。
兩個男人,站在門口互瞪。
賴品柔不想被擋在門外,直接從縫隙鑽進去,和傅冠雅打招呼,也用可愛的童音與蜜蜜說話。
「圻炎,讓夏先生進來吧,你們準備一直站在門口?」最後,還是傅冠雅說情,夏繁木才成功踏進傅家客廳。
蜜蜜已經會爬,更貪心想超前進度,扶著桌椅,開始要走,下場往往是一屁股坐回地板,幸好有尿布做緩衝,不至於摔痛。
她一雙眼睛圓滾滾,落在很陌生的夏繁木臉上,打量他好久,終於決定挪動小屁屁,朝他坐的位置移動。
「你還真受女性歡迎耶無論老的小的。」賴品柔有感而發,因為蜜蜜已經攀著他的腿,努力往上爬。
「幸好,長得不怎麼像爸爸,不然就沒救了。」夏繁木嘴很壞,抱起蜜蜜,讓她坐大腿上。
「小賴,你怎麼會跟夏先生一起來?我不知道你們認識耶。」傅冠雅對於兩人同時出現,存在著困惑。
「呃,樓梯間遇到。」她給了最安全的答案,換來夏繁木瞇眸一睨。
怎樣咧?不然要怎麼回?她用眼神反問回去。
他撇了嘴,正巧,蜜蜜也學他撇嘴。
「……你們兩個動作好像,剛剛的表情也好像!」賴品柔發現新大陸一般。
「不像!」否認的人,是蜜蜜的老爸,田先生。他的臉,可一點都不甜。
「真的越看越像……眼睛,眼睛最像。」賴品柔這回有看仔細,由小蜜蜜看到夏繁木,再從夏繁木看到田先生。
「……咦?你們兩個大人,比蜜蜜更像耶……」
「哪裡像呀?」兩個大男人,此時又默契十足,吼出一模一樣的反駁。
她就是認為像呀,不是那種「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像,而是……感覺。
後來,在回程路上,她問出疑惑:「你幹嘛從頭到尾故意和田先生唱反調?越惹他生氣,你就越樂?」
「……」開車的夏繁木,並沒有回她。
「而且,你也不是真的看起來多「樂」,倒有點像……吸引他的注意力?」她又說著看法。
「你這根粗神經的辣椒,似乎,洞察力沒這麼糟嘛……」他喃喃嗤笑,被她聽見了。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拐彎在罵我「遲鈍」。」她瞪過去。
「不,你不遲鈍,比我想像中精明了一些。」出乎他意料。該說她是……直覺太強嗎?
「田先生看起來很排斥你,你呢,倒沒那麼討厭他。」她繼續發表高見。
夏繁木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嘴裡還是說:「沒有,我超討厭他。」
從小到大,母親總是這麼教導他——要敵視他、不能跟他玩、不要靠近他、他不是我們家的孩子、他不是你哥哥……賴品柔眸光懷疑,盯著他,良久,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的開口。
「要愛誰,全屬個人自由,不過……田先生雖然還沒再結婚,可是已經生了蜜蜜,和雅雅姐感情也很好,你不要去破壞——」
「你在說什麼?」他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你以為……我愛慕田圻炎?」
「有些臭男生,喜歡欺負暗戀的女生。」
他翻個大白眼。最好是咧!
「你忘了,現在和我交往的人是你,賴小皮。」
「嗯……我是障眼法?」BL世界中,女性角色的定位。
「障你個麻辣銷啦!」
話一出口,夏繁木微怔,才發現自己用了她的說話方式。
「噗!」她毫不淑女,直接噴笑:「你被我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