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你、你……還沒回檢察署吧?」她結結巴巴的問。
「我東西忘了拿,回來拿了就走。」他看她臉色蒼白,一副快昏過去的樣子。
「東西在哪?我幫你拿。」她故作鎮靜。
「不用了,我自己進去拿。」說完,就要跨進大門。
林凌伸出手阻止他,吼著:「不要進來!」
「喂,小姐,你有沒有搞錯?這是我家耶。」眼前這女人簡直太莫名其妙了。
「你不要進來!如果你進來,我就……我就不幹了。」她突然對他扔下這麼一句。
「你請便,我不在乎。留你這樣神經兮兮的女人,對我也沒多大好處。」說完,他一個跨步就走進屋內。
一扇門,只見他進,她出。
兩人錯身之際,林凌的頭髮飄了起來,詭異的是,根本沒有風。
林凌打了一個冷顫,頭也不回的對他丟了一句:「你這個超級大笨蛋,等著倒大霉吧。」
她的狠話讓繼仲甫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林凌幾乎是跑步離開繼仲甫的家。
留下的香案,繼仲甫只好草草收拾丟在角落一腳,拿了東西就趕回檢察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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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沒什麼不同,不令人期待的週末還是會來,繼仲甫的貴婦老媽搭著好友任空姐的女兒王秀嫻開的紅色賓士來到他的住所。
他穿著整齊開門迎接。
「媽,秀嫻。」他平靜的打了聲招呼。
「繼大哥,你好像瘦了?」王秀嫻仔細打量著他,多日不見,他眉宇的英氣不改,冷傲的氣質依舊,還是那麼的帥氣。
很不喜歡別人這樣親暱的跟他講話,哪怕是已經認識多年的王秀嫻也一樣。
「還好吧。」他不自覺的冷淡回應。
兩人樓上樓下參觀了一陣。「嗯,擺設得還不錯。」繼媽媽說。
「是啊,繼大哥一向很有眼光的。」秀嫻柔聲讚美。
「和我的眼光沒有關係,這些都是我請人幫我挑的。」他冷冷的說。
繼媽媽瞪他一眼。「小仲,你的禮貌很令人驚訝。」
「我不過是說實話罷了。」他沒好氣的說。
「繼媽媽,沒關係。」秀嫻依然乖巧的說。
母子倆的眼神無言交會——
繼媽媽說的是——瞧瞧人家多懂事體貼。
繼仲甫說的是——再給我亂點鴛鴦。
兩人互不相讓。
「你那個臭脾氣跟你死去的老爸真是一個樣。」繼媽媽生氣了。
「我們別再爭論了。去吃飯好不好?」這不是廢話!他是他老爸的兒子,不像他要像誰?
「秀嫻,我們走吧。」為了讓老媽好過點,他轉頭招呼王秀嫻。
待兩人都坐上車,他坐回駕駛座,開車往晶華飯店前進。
他老媽一輩子養尊處優,非美食不吃,害他百忙之中還托人訂餐。說是來看他,卻叫他忙碌不已。
飯店裡悠揚的音樂下,三人享用著美酒美食。
「什麼時候休假?我請秀嫻幫你排個歐洲之旅,你們兩個年輕人好好去玩一玩。」繼媽媽望著她冷峻斯文的小兒子說。
「今年沒有休假的計劃。」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這怎麼可以。人又不是機器,怎麼可以一直工作都不休息?」
「無所謂,我樂在其中。」
「不如我搬下來和你住?或者你在台中幫秀嫻找個工作,讓她就近照顧你。」
見老媽越說越誇張,繼仲甫趕緊出面消毒。
「媽,秀嫻碩士畢業,有一份好工作,雖然身為女人,也該為自己的人生理想好好打拼奮鬥,把她的聰明才智貢獻給國家社會;我身心正常,生活可以自理,有什麼好照顧的?」
他的一番話讓繼媽媽怒火攻心。
敢情她是生兒子來把自己活活氣死的?!
他這樣說,好像是在反諷人家若來照顧他,就是沒目標沒理想、不愛社會國家的人渣了?
這個死孩子。
不知秀嫻的反應怎樣?
繼媽媽看往秀嫻,只見她微笑不語,望著兒子的眼神全是崇拜和著迷。
繼仲甫專心用餐,一張臉臭得讓繼媽媽不想再開口。
他簡直快氣炸了!真不瞭解他老媽是不是整天閒著沒事幹,硬要把王秀嫻塞給他不知是什麼意思!
好不容易用完餐,結完帳,他載著兩人隨口問問:「你們什麼時候回台北?」
「唉呦,你這是在趕媽啊?」繼媽媽又生氣了。
「不是趕人,是我沒時間陪你們,我明天要去檢察署加班。」他說。
「你就愛惹我生氣。」繼媽媽氣呼呼的。
「繼媽媽您別氣了,我陪您去百貨公司逛逛?」秀嫻安撫。
「你載我們去?」繼媽媽對兒子露出期待的眼神。
「不。」陪吃飯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他大概到死都不能明白,女人對逛街這碼事這麼熱中究竟是什麼道理。
但他倒是拿出了一個小紙袋,表情有些抱歉的對秀嫻低語:「我媽想買什麼就讓她去買,這裡是一些現金,就麻煩你幫她付了。很抱歉沒什麼時間陪你們,我真的很忙。」
「我瞭解。仲甫你儘管忙去,既然你明天沒空,逛完街我會安排節目讓繼媽媽玩得開開心心的,然後再說服她和我一起回台北。」她溫柔地說著。
「謝謝。」他的謝意打自心裡來。
撇開老媽想從中撮合他們兩人這件事讓他徹底感冒外,持平而論,王秀嫻倒不失是個溫柔懂事的女孩。
只是,感情這種事太麻煩,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長期去應付、維繫一段感情,與其到最後讓人罵他冷血、沒心肝,還不如乾脆當個單身貴族來得省事。
天曉得他有多恨逛街、吃飯、看電影、安排旅遊行程和對著某個女孩的耳邊低聲呢喃這些浪費時間的蠢事。
「那,我把車留給你們,要回台北前你再回我住處換車。」他提議。
「那你呢?」秀嫻問。
「喔,我要到書局找些書,晚點我自己叫計程車回去。」他說,
「那麼……繼大哥再見。」接過他的車鑰匙,她對他甜笑道。
他面無表情的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秀嫻怔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她暗戀他三年多了,他什麼都沒變,面對她的美麗,還是一樣淡漠疏離,她永遠沒法在他臉上看到更多的情緒;可是,他越是難被捉住,她就越有興趣;那些整日對她猛獻慇勤的男人,就缺乏他給她的那種高不可攀的挑戰性。
她算過,她是他唯一可以談話超過三分鐘的女人。那就表示在他心裡,她是美麗與智慧都兼具的。
至少,他從來沒在她出現時突然冒出他最經典的那句——「抱歉,我出去抽根煙。」
她相信,她早晚會變成繼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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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仲甫倒沒空去想那麼多,一離開她們,就急著趕回去換衣服。這身西裝讓他難過死了,真不明白他媽怎麼會發展出那麼多繁文縟節來,光是配合她的喜好,就夠煩死人了。
幸好她們晚上就回台北去了。
想到這兒,他的心情變得有點輕鬆,想散步一下。他交代計程車司機:「司機先生,前面寫著禪風可以居那塊牌樓前停就可以。謝謝。」
付完車費,他拎著書,靠著路邊慢慢走路回家。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閒散的心情了,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看看這個社區的風貌。
他發現前面不遠處,社區居民正招呼著正在清理大水溝的清潔員喝茶用點心,心想這裡還真是個蠻有人情味的社區。
驟然間——
一陣疾馳而過的機車聲和眾人的驚呼聲在耳邊響起,在他還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下,只發現自己正在下墜,等他恢復知覺,他只覺得自己的左腿有種劇烈的刺痛感,全身濕漉漉的。
他被熱心的居民送到離社區最近的診所。
在等待上藥期間,他閉著眼睛想——
還好,他不過是被撞飛,翻落到施工中的水溝裡。
還好,他還記得自己是繼仲甫,沒摔成植物人。
感覺到冰冷的器具貼著他的皮膚正在剪開褲管,他沒張開眼睛檢視自己的傷口,只是默默忍受著那個隨著上藥而來的疼痛。
「你的傷沒啥大礙,但水溝的水實在太髒了,所以我們院長交代,為了安全起見,要幫你打一劑破傷風。」一個女護士說。
這聲音不知怎地,竟覺得有點耳熟,他倏然張開眼睛——
正好瞧見林凌帶著不懷好意的冷笑拿著針筒朝他的左臂作勢要飛射過來。
他大喊啊——
然後,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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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打針這件事一直是個秘密,竟然被這個該死的林凌給知道了,而發現這件事的恐怕還不止她一個。
唉,真不想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