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一句無心的戲語,可聽入他耳裡卻成了深深的遺憾。「如果你能見到他就好了,我也很想介紹你們認識。」他喃喃低語。
她愕然,這才醒悟自己說了什麼,不覺有些尷尬,又有一絲難言的惆悵。
相隔了五百年的時空,她又怎麼可能見得到他的皇帝呢?
察覺到氣氛忽然變得沉寂,朱佑睿定定神,指向遠方一座白塔,刻意輕快地轉開話題。
「那是什麼?那個方向應該是萬壽山吧,可我以前沒見過萬壽山上有那座白塔。」
「那個啊……」程思曼翻閱導覽手冊。「有了,那是永安寺白塔,是清朝順治年間建造的,難怪你沒見過。」
「清朝……」朱佑睿低聲沉吟,之前他上網Google整個大明朝的歷史,得知最後竟是亡在關外的女真族手中,大為吃驚。當年太祖皇帝從異族手中奪回江山,不料他的子孫又將江山奉送給異族,莫非世間之事冥冥當中都有因果?
「別想那些嚴肅的事了!」程思曼彷彿看透他的思緒,拉了拉他的手。「要不要去看看那座白塔?」
他點點頭。「好啊。」
如今他不過是個身處現代的尋常男人,那些朝代的盛衰興替都離他太過遙遠。
他只想好好愛身邊這個女人,看她笑,陪她快樂。
他將小船划回岸邊,牽著她的手信步走上了瓊華島,秋高氣爽,天色蔚藍,在覆蓋著各色琉璃瓦的寺廟殿閣後頭,一座藏佛喇嘛白塔巍峨矗立。
莊嚴肅穆,秀麗典雅。
兩人攜手仰望整座高塔,欣賞錯落在白塔周圍那一塊塊玲瓏剔透的太湖石,悠哉地在瓊華島上逛了一圈,朱佑睿還講了許多他與小皇帝之間的趣聞軼事,不知不覺已是日落時分,暮色蒼茫。
「肚子餓了。」程思曼忽地殺風景地拍拍腹部,嘟嘟小嘴,做出一副委屈樣。
他忍不住伸手捏捏那柔軟的粉唇。「知道了,我們去吃飯,想吃什麼?」
她眼珠一轉。「聽說這附近有一間仿膳飯莊。」
「仿膳?」那是什麼?
「去了就知道了!」
第5章(1)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
用過晚餐後,朱佑睿和程思曼坐車回到飯店,在飯店附設的庭園裡慢慢地散步,看著程思曼不時撫拍著飽食的小肚子,朱佑睿不禁莞爾。
「吃得很飽,嗯?」
聽出他話裡藏不住的笑意,她嬌嗔地橫他一眼。「還笑?你要笑到什麼時候啦?」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他更忍不住,嘴角滿滿地噙著笑意。
「好啦好啦,那間餐廳的菜色是不怎麼樣,我承認,行了吧?」她不情願地認輸。
參觀完北海公園,她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去附近一家仿膳飯莊用餐,號稱是老字號的清宮御膳。
這間餐廳就位在乾隆年間興建的建築內,穿過重重迴廊來到漪瀾堂,一進門內,迎面便是一扇雕龍畫鳳的黃金屏風,裡頭的裝潢更是金碧輝煌,古色古香,雖然氣派十足,可不知怎地,看著就是覺得有幾分俗氣。
服務生領著他們進入一間小包廂,上了清茶和甜點,首先上來的就是一盤豌豆黃和芸豆卷,據說這是慈禧太后最愛的甜點,滋味細膩,入口即化。
她覺得味道挺不錯的,可他嘗了兩口後就搖搖頭,笑她沒吃過真正好吃的京城小點。
接下來的炒烤牛柳、左宗棠雞、蘭花干貝、菊花桂魚……每一道菜他都能挑剔,最後下了結論,原來清朝的宮廷御膳不過如此,比起他們大明朝可差多了,還不如他和小皇帝當日一同吃的打邊爐!
他絲毫不懂得謙虛的炫耀讓她頻頻翻白眼。「是是是,你這個出入皇宮像在走你家廚房的,當然會覺得這些仿宮廷御膳不怎麼樣了,可我就覺得挺好吃的。」
不過話說回來,不知是否受到他的影響,她忽然也覺得這些菜色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高水平了。
「……其實是我逗你的啦!」看她在月色下嘟著嘴,櫻唇潤澤,勾勒著某種誘人的風情,朱佑睿心弦一動,笑著捏了捏她臉頰。「在皇宮裡吃飯最無趣了,不僅規矩多,每盤菜端上桌時又經常是冷的,誰吃得下?」
可惡,居然騙她!
她睜大眼瞪他,害她剛才在餐廳還一直很愧疚,覺得自己令他失望了。
「跟你在一起,什麼都好吃。」他又補充一句,星眸閃亮亮地倒映出她的姿影。
她一窒,粉頰微微發燒。
這人……真是愈來愈懂得說甜言蜜語了,想他一開始還是那麼一本正經的人呢,連見她穿個短褲都會批評有傷風化,現在的調情手段卻不輸那些花花公子。
嘖嘖,可見男人都是有潛力變壞的。
這麼一想,她心窩那股甜蜜便轉為淡淡的酸意。
「怎麼了?」見她唇畔斂了笑意,他奇怪地問。「我哪裡說錯話了?」
「哼!」就是因為太會說話了才惹人生氣。
「你鬧什麼彆扭啊?曼曼,嗯?」
她不理他。
他失笑,看出她並不是真的在生氣,只是因為某種緣故在對自己撒嬌,也不著急,輕輕地摟過她的腰,在她耳邊吹氣。
「小心眼。」
敢說她小心眼?她用力瞪他。
「母老虎。」
愈說愈過分了!她狠狠掐他手臂,可他這肌肉也不知怎麼練的,硬得只讓她覺得手疼。
「哈哈∼∼」沒懲罰到他,反而苦了自己,他肆意嘲弄她。
「朱、佑、睿!」一字一字由齒間迸落。
「有!」他模仿著小學生舉手答應。
她瞇了瞇眼,與他僵持好片刻,忽地笑了,笑聲如清脆的風鈴,叮叮嘻當的在月色裡蕩漾。
唉,她真的很幼稚啊!而他竟也陪著她一起耍幼稚,果然戀愛會使人變笨。
朱佑睿見她粉頰微暈,明眸流媚,驀地感覺心癢癢的,他看四下無人,便將她拉到一株桂花樹後,溫柔地咬住她柔軟的唇。
情慾來時,總是那麼翻山倒海,起初只想淺嘗即止,可一吻起來便猶如烈火焚燒,一發不可收拾。
他氣息粗喘,好不容易才輕輕推開了她。「我們回房去吧!」
「嗯。」她明白他話裡的暗示,羞澀地點了點頭。
兩人手牽著手走回飯店大廳,程思曼擔心別人看出自己方才在花園裡偷情,努力端正神色,微抬著下巴,裝出一副氣定神閒的姿態。
朱佑睿看她這副模樣,正想逗她幾句,她忽地臉色一變。
「怎麼了?」他警覺,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只來得及抓住一道秀麗窈窕的背影。
「你認不出那是誰?」
「誰啊?」
她轉頭看他,見他表情疑惑,嬌嬌一笑。
沒想到汪明玉居然也到北京來了,而且好像還很巧的跟他們住在同一家飯店。
可既然他認不出來,她也不想說白,免得掃興。
「算了,不重要。」蔥指輕輕地撓過他掌心。
若有似無的勾引,最令人心動。
兩人這次出差報的是公帳,為了避免會計部查帳時察覺異樣,他們特意訂了兩間房,可他每天晚上總是不老實地賴在她房裡不走。
「我要先洗澡。」進房後,她反手阻止男人急色地壓上來。
「好,我服侍你洗。」男人眼神曖昧。
服侍什麼啊?
她嗔惱地橫他一眼。「你當自己是小廝或丫鬟啊?」
「本王親自來服侍我的郡王妃,你不高興嗎?」
「誰是你的郡王妃啊!」這種話都說得出來,這男人果然變壞了!「你的郡王妃已經仙逝了。」
「胡說!」他沉了臉色,雖然明白她指的是他那位去世的元配,可仍是莫名地心慌起來。因為此刻在他心裡,她才是他真正想迎娶為妻的女人,如若能和她一生相守,該有多幸福。
見他神情焦慌,她有些摸不著頭腦,正茫然時,他已將她橫抱起來,大踏步走進浴室。
一陣荒唐過後,當程思曼回過神來時,她已是裸身坐在男人結實強壯的大腿上,隨著他激烈的動作上下起伏。
室內水霧蒸騰,他和她身上都還沾著沒沖乾淨的泡沫,她雙眼迷濛,看那一顆顆薔薇泡泡在空中輕盈飛舞。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想起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香雪……」她呢喃地喚。
「什麼?」他沒聽清。
她用力咬了他肩膀一口,嬌喘細細。「你和香雪……也這樣嗎?」
香雪?
朱佑睿有片刻怔忡,想起那個因為被自己關進柴房而發燒昏迷的女人……也不知她的病好了沒?
「不准想她!」程思曼恨恨地又咬了他一口。「跟我在一起時,不准想她。」
「明明是你自己先提起她的……」他苦笑。
是啊,是她先想起那個女人的,那個在另一個時空的「自己」。
「你不是說,她就是你嗎?」他的唇舌在她耳際徘徊。
「嗯,可是……」可她還是吃醋,還是嫉妒,就算香雪是另一個自己,她依然捨不得將他還回去。「我也搞不懂……」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明明在夢裡是那麼真切地感受到香雪的心痛,那女人的喜怒哀樂彷彿也代表著自己的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