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冰夷,滿嘴鮮血,真是招誰惹誰呀……
紅棗聽完,都想歎氣了。
不過,再想想,起碼……也算有所進展吧,至少兒香的「神色驚惶」,多多少少明白了些什麼吧。
「那麼,我們三人都失格了,這場競技,如何收尾才好?」紅棗不由得擔心起來。
「讓我父王去收尾,你管他的」蒲牢悴道。
「是呀,我父王習慣收拾殘局了,你無須擔心。」大龍子輕柔說著,僅是淡笑,也足已令俊頗生輝。
幾名龍子玩也玩夠了,不打擾人家的獨處時光,識趣地找了理由,各自離開。
「你以後給我膽小一點?法懦一些——不要太勇敢……你再勇敢下去,我連心臟都快跳出來了……」蒲牢的氣息抵在她發間,吁 看歎,無奈。
原來,女人太勇敢,男人所要操的心不會變少,只會加倍增多。
看她勇往直前,他追在後頭,驚心動魄。
看她為愛奮戰,他坐立難安,幾乎要窒了呼吸。
拜託她,乖乖的,安分的待在他身邊,由他來保護她,起碼他不用嚇得半死……
「我覺得,我參加的那場競技還挺有趣。」她輕笑,實話實說。
畢竟,她沒吃到多少苦頭——扣除掉被腕足擊中的疼痛外——首戰又贏得漂亮,憑靠醫理學識,勝了雌鞍轆。
回想起來,也算某種成就吧。
「哪裡有趣?」蒲牢完全不認同!他三魂被她嚇去兩條,一點也笑不出來!
「我這輩子從沒想過,有這麼一天,我會為了搶男人,和一群女孩站上武場,比個高下。」紅棗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以前,若有人如此預言,她會當那人腦子燒壞了,病傻了,才說起憨話。
「我一點都不想讓女人搶。」蒲牢撇唇,一臉不屑,轉向她時,神情稍懈,但口吻很強硬,「這種蠢事,你別再做第二次,聽見沒? 」
「不會了。」她在他懷裡,仰首微笑,眉眼溫柔甜蜜。
指腹撫向他的髮鬢a笑得縱容,笑得眸中合淚,粼粼銀美。
「不是沒勇氣再做,而是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教我想霸佔、想爭取,絕不讓給任何人……」
話語,消失在他蟄襲而來的唇間,擒獲那般甜美的聲音、甜美的小嘴,以及傾吐而出,最甜美的情意。
一字一字,吞噬入腹,化為骨血,餵養他的貪婪,和渴望……
她無法再說,也無須再說。
遲鈍的他,在這一刻,聰慧起來。
完全懂了。
懂了他是如何地被她所愛著。
他貪心吻看、吮看,絲量不客氣,甚至,想搾取更多。
她放任這樣的他。
面對他的索求,她給予,她回應,她也同樣,渴求看他。
「你是在領取獎賞嗎?」這麼熱切?主動纏著索吻,像舔食餌食的貓兒,簡直是要魅惑人。
「我今天的表現,不值得獎勵嗎?」她貼看他的唇,一啄一啄,喘吁吁笑了。
收穫前的耕耘,她可是盡心盡力做了呢。
「行為不值得,心意無價,有賞。」雖然他沒資格說,但……愚勇,是不好的行為呀!不鼓勵。
「賞什麼?」
重新封了她的嘴之前,他低低輕吐,「我。」
這獎賞,正合她意。
領賞了,來呀。
終章(1)
曾答應過,偶爾,帶她回陸路上去,呼吸新鮮空氣,見見故鄉發朋。
出口的承諾,總是要還。
蒲牢心裡,忐忑,擔憂,充滿不安。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她再踏上這塊土地,不希望她去憶起,在陸路上才能擁有的那些……
偏偏——
「我想回去走走、看看。」某一日,她主動開口,道出要求。回去。
自然是指,她自幼生長的家園。
再不情願,蒲牢也只能點頭,擇期不如撞日,帶著她出了海空。
蒲牢滿腦子全是胡思亂想。
萬一,她下一句說:我不想離開沇川……
萬一,她說:我不想再回到冰冷海城裡,我不走了。
萬一,她開口求他了……
該怎麼辦?
「蒲牢?」
紅棗撩起帽紗一角,在淺綠色薄紗底下,臉蛋浮現憂心,輕喚他。
她不解,從站上海岸開始,他便心在不焉,雙眉皺燮,唇不時抿撇,神色困擾,嘴裡唸唸有詞。
與她交扣的手,總是不自覺絞緊,把她握緊 ,掌心一片的汗。
他,不舒服得……很明顯。
他快手拔下帽紗,攏平,確定它覆蓋完好,沒讓旁人窺見她的容貌。
他們正乘坐輕舟,泛行於沇川河上。
舟上僅僅三人,船夫、蒲牢,以及她,即便如此,蒲牢仍是小!x翼翼,不許半點閃失。
他怕她會被故發認出,熱絡交談起來,聊著他無法參與的往事,牽動她的思鄉心情。
「你習慣這兒的懊熱,是嗎?」她拎起手絹為他拭汗。
比起龍骸城,沇川燥熱許多,當頭的炙陽,雖有稍偏,河畔樓影落入河面,帶來些些遮蔽、些些蔭涼,仍不及龍骸城的沁爽。
他搖頭,沒說話,還操著莫名的心。
兩旁河畔,綠柳正翠,一陣陣微風,撫得細葉曼舞,一屋一亭、一樹一石,兩兩相襯。
海中一日,人間一年,只是謠傳。
她再回到這兒,並非已過十數年,她離開洗川快滿一年,城裡景致略有增減,瞧得出變化。
「那處水榭,先前好似沒有……」紅棗指向右邊河畔的新建物。
那兒……記憶中是片草圃,不大,一大群毛孩子,最愛在上頭打滾白天撲蝴蝶,夜裡還能躺平賞著流螢。
「夫人以前來過沇川鎮?」船夫划著槳,熟練而優哉。
「嗯……」她只能這般虛應。
她識得這位船夫,他姓胡,她喚他胡叔,他總愛跟她買兩壇藥酒,說是夜裡喝一小杯,好睡。
「水榭是半個月前蓋好的,下方是歇腳亭,小梯子上去,則是祠堂。」
「祠堂?」
「祭那些在沇川裡失去性命的鎮民,前兩天,才又溺了個小女娃,娃兒入不了家祠,就送進這兒。」船槳拔水,聲音清冽,掩住船夫的低歎。
當輕舟行經水榭之際,紅棗雙手合十,誠心一拜。
「這河啊,平時瞧它溫馴,帶走的人命還真不算少。
「沇川……仍會時常氾濫酞災嗎?」她問。少多了,瞧,以往這個時節,年年漲水年年淹,說也奇,就今年沒淹,河水平得像面銅 鏡,還能出船做生意。」希望明年同樣如此,川水寧靜。
船夫笑聲爽朗,續道:「以前相信河裡有神,早晚對著沇川拜,求河老爺心花怒放,求河老爺大發善心,求呀求,求來的還是河水暴淹,現在,沒人求了,反而風平浪靜。」
「城裡人……不再拜河老爺了?」
「哪有什麼河老爺?」就是一隻蛟嘛,大伙親眼目睹,還看見那只蛟被龍神給香進嘴裡。」
薄紗底下的眼,淡淡瞥向身旁男人。
胡叔若是知道,那條「天蛟龍神」正坐在他的小舟上,不知做何感想?
「夫人怎麼聽了……一點都不吃驚?」這件事他時常草出來說,當成神話故事一樣,外地遊客最愛聽此類神怪,聽完都會喳呼個好半晌,他倒是頭一回載著這麼……淡然冷靜的夫婦。
一個,臉繃得好兇惡,渾身發散著「本大爺心情差,別來招惹我」的氣息,讓他連試圖去攀談都不敢。一個,面蒙都會好徹底,不知是貌似買仙,不想分人欣賞;或是貌若無鹽,羞干見人?嗓音倒是清脆好聽,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蛟耶,從河裡竄出來!比鎮東的豪華大酒樓,高出半層樓有!……您是不是以為我在胡謅呀?」
「不是,我聽了嗯?很怕,蛟耶,世上真的有?」她很盡責,揚了一下聲音,給了胡叔想要的「反應」。
「真的真的真的」船夫胡叔連說三次,頭點得可猛烈了,「不過,中交也不算什麼,那條火紅色的龍,巨大威武——」
接下來,再多的描述,也不及紅棗對「那條龍」的認識。
船夫胡叔開始敘述那一段,有河蛟、有龍神,還有迫嫁河神的苦命女子,交織而成的故事……
自己經歷之事,由旁人口中聽來,頗為新奇,那是透過第三人的眼所看見的情況,與實情多少有些出入。
例如,胡叔對於龍神吃完河蛟 7沒放過苦命小女子,反倒行徑同樣惡劣,強迫小女子投海,胡叔可是罵了好半晌,滔滔不絕呢。
「大家求龍神放過她,她完全不理,強硬堅持……都不知道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大家事後哭了好幾日,心裡頭,多難受呀……」
紅棗不打斷胡叔的說書情緒,靜靜聆聽,偶爾點頭,偶爾應聲。
知道鎮民們為她難過,她窩心,也自責。
她平平安安活下來,卻無法捎來信息,讓他們寬心……
胡叔的神情,分明仍在責備他自己……
「那位姑娘……不會樂見你們為她傷心、難過。」紅棗希望鎮民們皆能走出陰霆,可也僅能淡淡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