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訣奉詔出仕,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歡樂的自然是於國公府三房,邱氏一想到女兒要嫁的人不再是個行商,就歡喜得不得了,這下終於能堵住旁人喋喋不休的嘴了。
於紀也是真心讚賞的笑。
這個女婿真是難得,年紀輕輕就官至從二品,成了京裡最炙手可熱的人物,要知道許多官員官場浮沉一輩子,也不過就熬死在一個品階上,在他這個年紀就能得到這地位,是萬中無一了。
在他們這些臣子看來,皇上這舉動就像是把鳳訣視為近臣,想要好好打磨。
諸多揣測議論在眾人之間激起漣漪,本來淡出京城上層圈子的楠安伯府因為鳳訣的一步登天又受到了矚目,長年無人聞問的伯府又接到許多請帖。
但江氏這個處心積慮謀來掌家大權的當家主母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她想不通,本來已經讓她養歪了的孩子,撇開派去的人殺不了他不說,一、兩年不見,不但會摟銀子了,要娶妻了,這會兒悶聲不吭的還弄了個官兒回來,她家老爺雖說也是個官兒,可是在朝中無權,往後她這嬸母看見鳳訣這侄兒,豈不是矮了一截,得低下頭來給那小兔崽子行禮了?!
連著好幾次的打擊,她覺得心在油鍋裡煎熬著,那小兔崽子到底哪來的好狗運?
難道關鍵的一步棋下錯了,往後步步都得輸?
她覺得氣血翻湧,眼前發黑,於是她又病了。
很不幸的是,這回病得貨真價實,得請大夫來了。
沒辦法,現實硌人硌得慌,如今的楠安伯府還真沒那資格請太醫過府診治,府裡也養不起長駐的大夫,只能花銀子外頭請了。
她病得起不來,大夫說是小中風,沒有三五年的調養,怕是恢復不過來,就算恢復過來了,這管家權大概也就沒她什麼事了。
這次是實打實的落到三房的手中,而且人家也不打算再交出來了。
報應這種東西說起來玄之又玄,彷彿看不到也捉摸不到,但是來的時候就掐在點上,令人措手不及,也大快人心。
一眨眼秋天了,炎熱的天氣一天一天涼快起來,京郊田間慢慢出現豐收的金黃色,空氣裡瀰漫著果實成熟的香味。
正是蟹肥菊美,黃酒香醇,桂花飄香,宴客往來正多之時,這一天,是給於露白添妝的日子。
於露白以為自己沒什麼知心好友姊妹淘,除了爹娘請來的全福太太和長輩,應該不會有什麼人來的。
沒料到她小看了自己的影響力。
的確,和她同齡的姑娘家是來了沒幾個,添的妝也只是意思意思,一支金釵,一對白玉鐲,兩匹雲錦之類的,更多是面生的媳婦兒,一個個看起來雖然有些侷促,送的添妝禮也不見得多貴重,可情意真實,真心實意的祝福,令人如沐春風,好感陡生。
於露白遣了一個新挑上來的二等丫鬟綠袖去打探,這些面生的媳婦兒們都是哪些人家的?
綠袖回來得很快,趁著圍在於露白身邊的人少時,細聲的說道:「奴婢打聽到那些個夫人們有騎兵營的統領夫人和校尉夫人,還有中尉、都尉……都是姑娘以前舊部屬的家眷。」
「好傢伙,一個個都娶媳婦兒了,也沒請我去喝酒,太不夠意思了。」她看似笑著,可回過頭來看著丫鬟們面色各異的神情,眼圈霍地紅了。「吩咐下去,要用心招呼那幾位夫人,不可以怠慢了。」
這時,一個丫鬟匆匆進來,對於老夫人道:「老夫人,宮裡來人傳旨意了。」
滿室的笑聲細語都靜了下去。
於老夫人讓人趕緊去知會老國公爺,帶著所有人迎了出去。
一個內侍從馬車上下來,進了國公府廳堂,先是取出明黃聖旨。「茲聞於國公嫡孫女國之棟樑,恭謹聰敏,許與楠安伯府結為秦晉之好,朕躬聞之甚悅,特封為安邑郡主,並賜予邑州十五城為封地,可自由往返封地居住,另賜匹帛二十匹,白銀一萬兩,良田五百頃,做為添妝之用……欽此。」
老國公爺領頭謝恩,這是皇上變相補償孫女罷官的損失嗎?
「公公辛苦了,進去喝杯水酒吧?」於老夫人不愧見慣大場面的老人,三兩下恢復鎮定。
「今日府上可是雙喜臨門,咱家還有一喜還未報給老夫人知道。」內侍熱絡地笑道。
「呃,怎麼說呢?」
一片疑惑的氣氛中,內侍又開口,「皇上特令晉王爺收安邑郡主為義女,這不也是樁大喜事?」
親王收於露白為義女,也就是說於露白就是宗室女了,這也才能成為名正言順的郡主。
眾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皇帝是絞盡腦汁要補償曾被罷官的於露白,居然這麼大費周章的,到底是對這位前大將軍有多喜愛啊?還是虧欠?
最令人咋舌的是,皇上好大的手筆,白銀一萬兩、良田五百頃做為添妝,誰聽過皇帝給哪位臣子的嫡女添過妝?
不說一群人覺得宮廷風雲詭譎,就連身處在其中的內侍都覺得神奇。
這下,京城的風向又不知道要往哪吹了。
「安邑郡主,你可願多一對義父母?」
於露白還在震驚中。皇上啊皇上,你為什麼不繼續漠視微臣呢?不過還好,她要嫁人了,就算頂個郡主的封號,跟朝廷諸事應該再也扯不上什麼干係了吧?
想想她若認了晉王爺當義父,晉王可是皇上的親弟弟,太后的親兒子,這個郡主還真是貴不可言,讓人想忽視都難啊。
只是,這個親她不認也不行。
於露白想明白了這點,很斷然的點頭謝恩。
又寒暄了兩句,內侍回宮覆命去。
「管家,送送李公公。」於老夫人使了眼色。
管家意會,恭敬的送內侍出去,悄悄塞了個大大的紅封。
這內侍是個人精,這趟是美差事,國公府不會怠慢他的,紅封竟是掂量也不掂量的收下,帶著幾個小內侍離開了。
第十三章 我知道我嫁的人是誰(1)
隔天,於露白進宮謝恩,她從溫棚中帶走一盆自己培育出來的牡丹花要獻給皇上,做為謝禮。
皇帝可沒想到於露白會給他呈上謝禮,聽著新奇,又聽說是她自己培育出來的新品牡丹,便笑了,「這花兒就是你省思期間得到的成果嗎?」
於露白乾笑,「這不是給皇上您送來了。」
「那好,既然你都帶進宮了,朕瞧著就是了。」他並不以為一個名門小姐能種出什麼令人驚艷的花來,充其量就是指揮花匠得來的花。
不過,往昔他賞賜東西給臣子們,雖個個都會進宮來磕頭謝恩,卻不見有誰給他送東西來,這個於府的丫頭還真是個異類。
當四個小太監把那偌大的大盆給捧進殿裡時,皇帝的眼睛忍不住睜大,最後乾脆起身離開龍椅,背著手繞著那牡丹花走了兩圈。
皇宮的御花園裡也有各式各樣的牡丹花,唯獨不曾見過這種花苞是紫色,完全盛開後卻是黑得像墨汁的花,更特別的是這花一片花瓣幾乎有嬰兒臉那麼大,實在不可思議。
「這牡丹花看著新奇,叫什麼名字?」皇帝不信那花瓣是自然的顏色,還用手指去碰了碰。
當然他也不以為有人敢向天借了膽子,用假花染色來蒙騙他。
「還未取名。」
「要朕說該叫墨紫才是。」
「皇上金口玉言,就叫墨紫。」您高興就好,名字什麼的她真沒意見。
「你這盆花可是推翻了世人口中沒有黑牡丹的傳言,更稀罕的是這時節居然開了花,不如明天就讓大臣們都來扇香殿欣賞這盆花。」
送了皇帝一盆墨紫,於露白說不心疼是騙人的,這盆花原本和祖父說好是要送給他的,這會兒給了皇上……祖父,孫女改天用另外一盆賠給您,可好?
到了認親宴那天,於露白換上隆重的正式服裝,帶著兩個大丫鬟隨著王氏和邱氏去了晉王府。
這認親宴在她以為也就是走個過場,畢竟是為了顯示皇恩浩蕩才有的,兩方都是被趕鴨子上架,要表現得熱絡熟稔,一時之間還真不容易。
她倒是沒想到,除了太子,幾位皇子和幾位公主都來了。
叩頭、祭祀……一連串的禮儀折騰下來,就到了開宴的時候。
筵席設在大廳,頻頻有人來敬酒,於露白不推托,論酒量,沒有人知道她是海量,千杯不醉的,到了最後反倒是那些宗室成員一個個都不勝酒力了。
那些個輕慢之心褪去,反而欣賞起她的豪爽氣度。
「安邑——」
一聲呼喚將於露白喚回了神。
居然是晉王爺在對她招手,於露白趕緊起身向前,屈膝回道:「義父、義母。」
「安邑啊,你以後就和端淑一樣喊我父王吧!叫義父太疏遠了。」端淑郡主是晉王爺的大女兒。
話說在大鵬朝,認的干親是要完全當成親生一樣的走動,將來也是要替他送終的。
「父王。」於露白從善如流的喊,再看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半點情緒不露的晉王妃,「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