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輻天見對方來意不善,心中暗自戒備,表面上仍是淡然地道:「你能代表莊家?」
只見那粗大漢子和莊家交換了個眼色。「可以。」
就這麼一個小小動作,慕韜天心中便有了譜。眼前此人雖然穿著漢服、說著漢語,但從他手上的厚繭可以看出他是使彎刀的。
加上對方行止作風都頗有胡風,慕韜天幾乎可斷定此人是北方狼族無疑。然而羅剎教徒和北方狼族之間居然好像頗為熟識,還能代表對方作主,這其中蹊蹺就相當耐人尋味了。
兩方隔著桌子互相對立,由狼族粗漢執盅,而慕韜天這次依舊讓師元兒下注,自己則站在她後方。
此時其他賭客全都讓了開來,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場難得的高手過招。
第3章(2)
只見狼族粗漢狀似俐落地搖了搖骰盅,實則以巧勁控制力道,接著「砰」的一聲,盅落了桌,「可以下注了!」
師元兒望了慕韜天一眼,眼神彷彿在問他該怎麼下。
想不到他微微一笑,居然跟她說:「你愛下哪裡下哪裡,我保證你贏。」不知為什麼,師元兒對他有種莫名的信任,於是她二話不說,將所有銀子全推了出去,而且還押在賠率最大的「豹子」上。
這會兒,不僅狼族粗漢變了臉,圍觀眾人倒抽了一口氣,連慕韜天的表情都變得古怪。
「你倒真敢下?」他有些失笑,忍不住想著若自己真是她的金主,難保哪天被她敗光身家都不稀奇。
「你說會贏就是會贏,橫豎本錢就是一個子兒,其他都是贏來的嘛。」她倒不是很在乎。
她完全信任的口氣讓慕韜天心情大好,目光也柔和起來。「那麼,咱們就裸吧。」他一手彷彿無意地按上桌面,正視著狼族粗漢道:「開盅吧。」
狼族粗漢冷冷一笑,看似勝券在握,然而當他大手按上了骰盅時,突然臉色大變,不敢置信地望著慕韜天。
「開盅啊,怎麼不開呢?」慕韜天還是一派淡漠,手仍然按在桌面不放。
兩人面面相觀地僵持著,狼族粗漢就是不開盅,但額際已落下豆大的冷汗。
天知道兩人此刻正比拚內力,盅內的骰子硬是被定在某個數字,這一開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開——蠱!」慕韜天突然大喝,那漢子便像被骰盅彈開一般退了一大步,眾人此時聚睛往骰盅內一看,全都傻了眼。
原來,原本放於盅內的三粒骨骰,居然化成了裔粉!師元兒知道慕韜天一定動了什麼手腳,就是不知他怎麼弄的,搶在眾人有反應之前,她開心地鼓起掌來笑道:「哎呀,這盅裡每一粒看來點數都相同,不是豹子是什麼?快快賠錢她這麼一說,眾人全笑了,連慕韜天都沒好氣地發笑。她說的也沒錯,誰能指出這些粉末究竟哪個面是不同的呢?那當然就是豹子了。
「不好意思,這位客官,因為骰子出了點問題,這次賭局由我宣佈不算。客官可拿回賭金,重新再賭過。」一名光頭的灰衣男子由後方走出,赫然就是前幾日在船行的羅剎教徒領頭,他目光複雜地瞪著慕韜天和師元兒,但兩人全然無懼。
尤其是師元兒,還嘟嘟囔囔地說著,「哪有這樣的?這不是賴皮嗎?」
慕韜天則是指著狼族粗漢手上的盅蓋,「我見那蓋裡還有餘骰,不如倒出來讓大家看個分明,究竟是不是開豹子?」眾目睽睽之下,狼族粗漢只能狼狽地現出盅蓋裡的余骰,只見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現出的骰子仍是三顆,只不過三顆骰都只剩下一半,唯一完整的那一面,都是個「六」。
也就是說,要這麼攤開來,三個六點不是豹子是什麼?
「喔,你們沒話說了吧?還不快賠錢來!」師元兒反敗為勝,在心裡簡直將慕韜天奉為神明了。他果然說贏就贏。
灰衣男子無話可說,只得還手下到內室去取銀子,一邊咬牙切齒地道:「你到我的賭坊贏了這麼多錢,也該夠了吧?」
「還不夠。」慕韜天別有深意地望著他。「陸老大那條船值五十兩黃金,不是嗎?」
「你……」果然是為此而來!灰衣男子正要發難,一個尖細卻緩慢的嗓音如針一般刺進了對峙的兩人之間。
「這位爺,不是你們得罪得起的。」
眾人之中緩緩走出一名老者,這名老者穿著青色長褂,頭髮花白,臉上留著長長的鬍鬚。
表面上看來,他就是一般老人,但見到他的慕韜天和師元兒卻同時變了臉。
「楊……楊……」帥元兒差點叫出對方的名字,但知道此地不宜宣張,硬是吞下接下來的話。
慕韜天則是目光犀利的直盯著此人,這老者雖然經過易容,卻騙不過他,何況老者就這麼大刺剌的出現,似乎也沒有要隱藏形跡的意思。
這名老者便是楊偉,司禮監總管太監,也是大皇子最倚重的助手。
灰衣人似乎對楊偉頗為忌憚,在楊偉耳邊低聲說了些話後,只見楊偉長聲一歎道:「那船隻還給陸老大便是,以後這位客官,你們不準得罪。」
語罷,他轉嚮慕韜天,拱手恭敬地道:「這位公子,您不適宜留在此地,請快快『回家』方為上策。」
「你不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嗎?」慕韜天問話的口氣十分冷淡,讓師元兒不太習慣。
「回家後,自然會有人向公子解釋。」楊偉態度仍是恭敬,卻不再多說什麼。
慕韜天冷哼一聲,帶著師元兒便轉身離去。這次他們任務達成了,成功拿回陸老大的船,只是似乎也遇到了更難解的問題。
一路上,師元兒都是哭喪著臉,慕韜天不懂她為何比他更加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得開口問道:「你仍在懼怕楊公公嗎?」
「才不是呢!」她再笨,也知道楊公公會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他也難以解釋自已怎麼會遇到她。
她一臉哀怨地抬起頭望著慕韜天,傷心地道:「我們忘了把贏來的銀子帶走了啦……」
***
楊偉為什麼會和羅剎教的人混在一起?北方狼族和羅剎教之間又有什麼勾結?
如此推測起來,楊偉代表的那方勢力,是否和北方狼族有著說不清的關係?
此事疑雲重重,慕韜天沒想到原先只是一趟簡單的探查,居然扯出了天大的陰謀。當他回到皇宮才剛換好衣服,立刻有太監進來通傳。
「太子殿下,大皇子於宮外求見。」
聞言,慕韜天心裡一沉。「請他進來。」
太監十分恭敬地垂首直退出去,半晌,規律的腳步聲響起,慕聽天走了進來,大搖大擺地在慕韜天眼前落坐,還神情輕鬆地掃了一圈滿室的奴僕。
慕韜天只是微微點頭,太監及侍婢們便十分識相地全退出去。大皇子慕聽天有個習慣,論事疇不喜歡有第三人在旁邊聽,這件事慕韜天也知曉的。曾經有新來的宮女不知道,沒有主動退下,隔天那宮女便從皇宮裡消失了,至於去了哪兒,根本沒人敢問。
「大哥政事繁忙,今天怎麼有空找我?」一改先前的沉鬱,慕韜天一見到慕聽天,表情立刻轉為淡定,主動替他倒了杯茶。
雖然貴為皇子,但是私底下慕氏手足間仍像一般家庭般以兄弟姐妹相稱,這也是皇帝的意思。在慕韜天受封為太子後,為不使兄弟姐妹們因此產生芥蒂,皇帝故要求他們彼此稱謂不變,以免拉遠了親情。
可事實是否真的如此?除了幾個心照不宣的兄弟們,恐怕誰都不敢說。
「韜弟近來似乎怠惰了課業?太傅告訴我,最近太子很少上他那裡請益了?」慕聽天喝了口熱茶,目光卻是炯然地盯住自己的弟弟。
兄長說的任何一句話,在慕韜天耳中聽來都是試探,於是他只簡單地回道:「熟讀聖賢書,不能救一人。我也該將注意力放到實際的國計民生上,為未來當個明君做好準備……」
「喔?」慕聽天的視線突然變得冷凜,「你所謂的注重國計民生,便是到賭坊胡混嗎?」
「有些事情必須身歷其境,才知其中蹊蹺為何。」慕韜天意有所指,表情卻仍雲淡風輕。
「倒是我很驚訝,大哥居然會涉入羅剎教的事情。」
如此單刀直入,倒讓慕聽天有些意外了。在他心目中,這個弟弟仍是那個不成氣候的太子,即使最近立了些功勞,還險些破壞他的大事,但他倒不知弟弟已經有種直接和他對嗆了。
還是,其實他始終低估了這位太子?
百種心思在腦海裡轉了轉,慕聽天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反是開口道:「羅剎教是最近在南方新興的一個教派,其首領為一武功高強的道士,名叫盧明,在江南一帶吸納了不少弟子授以武術。此教崇拜自然之物,以養體長生為目的,據說練他們的武功,還能刀槍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