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姑母?」
「婆婆送碗湯給媳婦喝,媳婦不喝就是不孝。」只要以孝來壓人,到哪都行得通。
「你想在湯裡下藥?」果然最毒婦人心。
「不,下藥的是你。」她可不會傻傻得把自己陷進去。
「我?」粘虹玉指著自己鼻頭。
「你才有機會接近大嫂,趁沒人注意時將藥粉撒入湯裡,稍微攪拌一下讓它與湯融在一起。」人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粘氏是養隻老鼠會間米,把米缸搬空。
粘虹玉先是點頭,覺得主意不錯,而後才驚覺不對。「等等,二嬸未免想得太美了,把人當成傻子呢,此事若是追查起來,我是首當其衝的替罪羊,而你一點事也沒有。」喲!居然不笨,還能找到破綻。「富貴險中求,看你幹不幹了,反正事後你能推到大嫂頭上,咬定說你不知情,是大嫂看新媳婦不順眼,一個想岔了便下了狠手……」
「這倒可行。」反正還有一隻更倒霍的替罪老母羊。
「呵!這種事你也不是沒幹過,柳氏她……」林氏低低呵笑,表示一切你知道。
粘虹玉臉色一變的摀住她的嘴。「你……你在胡說什麼!」
林氏一把推開差點撞倒她的身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得知你買通了穩婆,讓她把探出頭的孩子又塞回柳氏腹中,想一屍兩命害死母子倆,可惜柳氏為母則強,硬撐著最後一口氣把孩子拼出肚子。」因為她也干了同樣的事,收買了同一個穩婆,不過她是讓穩婆對產婦下藥,讓她遲遲下不了崽,胎死腹中拖累母體。
可是柳氏為了孩子真的是用命去拼,她在發現穩婆企圖對她不利時,硬是把穩婆推開,自己推著肚子把孩子推出去,她也因此大出血身亡。
「哼!不要以為拿捏住我了,我承認我是心狠一些,柳氏不死我就不能嫁給表哥為妻,可是你們二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姑丈被拔官是出自二叔的手筆,我看到他偷偷吩咐小廝把一封信交給左大人。」
左大人是聞人傑的政敵,聞人傑去職後,由他接任工部尚書一職。
林氏用不在乎的口氣說:「那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伯不能佔著茅坑不拉屎,又想把權又想霸著族長之位不放,你不覺得他太貪心了嗎?什麼都是大房的,那我們二房算什麼,只能撿他指縫漏下的殘渣。」
「好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就是這麼被你們給出賣,什麼兄弟、什麼一家入,我就說怎麼一群人當中單單我被問罪,原來是出了內賊……」
轟地一聲,門被一腳踢開,兩個女人見一人形物被狠拋入屋。
「大……大伯?!」怎麼會是他。林氏臉白如紙。
「你還曉得我是大伯?你們夫婦還有把我看在眼裡嗎?我幾十年的努力就毀在自家兄弟手中,你們對得起我嗎?!哈……我竟糊里糊塗一輩子……」難以置信的聞人傑仰天大笑,眼底泛著盈盈淚光。
「大哥……」人形物一轉身,竟是臉被打了一拳的聞人鳳,他的左臉頰腫得半天高。
「不要叫我,我沒你這樣的弟弟。」他為官收來的銀子還不是用在自家人身上,老二的吏部侍郎還是他用銀子疏通來的。
窗紙被扯破了,聞人鳳也豁出去了,他站起身把背挺直。「我只不過是想要族長的位置而已,想試試當家做主的感覺,你是長子就可以擋我的路嗎?凡有好的你先拿走,而我只能像乞丐一樣跟在你身後,拿你剩下的。」
「呵……族長之位,族長之位!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嗎?我在被拔官之前就想著平日太忙碌了,根本無暇顧及族中事務,唯一能信任的是我弟弟,我想把這個位置留給他,有誰能比他和我更親,沒想到……」
他還來不及說出口,朝廷拔官的文書已先一步到來,大受打擊的他也因而萎靡不振,只能靠處理瑣事來消滅鬱鬱之氣,他是不當官了才把心思放在族長之位上。
聞人鳳瞠大眼,「什麼?!」原本就是要給他的?
「可是你做了什麼,你利用了我的信任反咬我一口,讓我痛到骨子裡,你好,你真好,好得我不如你心狠……」他忽地一嘔,嘔出一口鮮紅的心頭血。「爹——」
「傑兒。」
更多的火把接近,把屋子四周照得亮如白晝,幾道人影衝了進來,跑在最前頭的是聞人璟、聞人鈺兄弟,他倆一左一右地扶起父親,隨後是滿臉怒色的老太君。
大房的兩個媳婦走在最後頭,齊可禎和何氏不撐和這團亂,這事要由長輩處置,她們份量不足。
「娘、敬軒、敬修,我……我沒事,吐了一口血後胸口反而舒坦了許多……」
就是氣,沒法釋懷。
聞人傑將胸中鬱結一吐而出,氣色反倒變好了。
「爹,你不要逞強,坐著就好。」聞人璟輕壓父親肩頭,讓他別亂動,以免氣血亂竄。
莊氏聲音微顫,「是呀!別動,人說精血,吐口血少三年壽命,你想折騰誰。」她的兒呀!為何得遭遇如此打擊。
「娘……」
莊氏搖搖手,要他少說話,保存精力,但看向聞人鳳時卻神色嚴厲。「孽子,還不跪下。」
「娘,你不公平。」聞人鳳雙膝落地,面色卻不甘。
她痛心又無奈的用枴杖頭狠敲了他幾下,「我知道你不知足,所以一直不敢放權給你們夫妻倆,我以為只要我還在,你們起碼會收斂點,不會做出損及自家人的事,可是我錯了。」
她錯在心太軟,老想著給孩子一次機會,因為兩個兒子都是她身上的一玦肉,她誰也捨不下。
「我只是想要我所想要的,有什麼不對,一樣是聞人家的嫡子,但大哥比我早出生兩年,就什麼都是他的,而我得到了什麼?」他會被分出去,成為不再受童視的旁支。
「這是禮法,這是規矩,這是我們聞人家數百年來傳下來的家規,長子承嗣,無嫡立長,每一代的族長都是用這種方式選出來的,鮮少有例外。」除非族長禪讓族十子弟。
「所以我不服,我為自己爭一爭,如果不去做,我永遠不會知道我能做到哪,娘,大哥不想做,我來做,你幫我。」聞人鳳的眼中閃著激進的瘋狂,族長之位束縛了他。莊氏失望地流下兩行傷心淚。「事已至此,你不請求大家的讀解,還一味的爭名奪利,你讓我說你什麼才好,你媳婦剛才還想著害我的孫媳……」她哽咽得說不下去。「娘,我沒有真要害人……」林氏跪在丈夫身惻,她的背都濕透了,佈滿冷汗。
「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分,你和她剛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你沒料到我們就在隔壁吧!」牆壁很薄,他們聽得一清二楚,毫無遺漏。
璟哥兒媳婦說要讓大伙看場好戲,讓他們坐在屋裡等,屋內不點燈,安靜的只聽見蟲鳴蛙叫聲。
然後這兩個狠心的女人一前一後的來了,一開始是爭吵,互相指責,吵著吵著便揭起彼此的瘡疤,一會兒又合謀害人,接著又數落對方做了多少壞事,以此做為威脅。
「齊可禎,是不是你,一定是你安排的,自從你入門之後,我做的事就從未有一件順遂過,是你,是你害了我……」
面對林氏瘋了似的嘶吼,齊可禎站了出來,「只許你害我,不許我反擊嗎?你不能只想吃甜果子,而把苦的、酸的、澀的扔給別人,我們也想嘗嘗甜的果子,沒毒的。」「你……我不會放過你的,只要給我機會……」她一定會徹底毀了她,讓她再也無法耀武揚威!林氏瘋狂的撲向齊可禎。
「你不會有機會的,聞人府容不下你。」聞人璟將妻子護到身後。
一旁的婆子扯住了她。
「你想趕我走?!」林氏目皆盡裂。
老太君的枴杖往地上一杵。「孽子,休妻或分家,你選一個,以後府裡的庶務你也別理了,我會給你們二房劃個宅子,你們獨過吧!日後也別往來了,我實在不想看到你們!」
第12章(2)
「……姑母,姑母,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會改,我真的會改,你不要不理虹玉,看在虹玉自小無爹無娘的分上,你疼疼我……疼疼我……你是我親娘……」
親娘?粘氏冷笑。那一夜,粘氏也在,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聽得仔仔細細,她由驚訝、難以置信到痛心,她完全呆住了,張口欲言卻是滿口苦澀。
最後她轉身離開,不願去面對心中破碎的美好。
整整三天她把自己關在屋裡,足不出戶也不見任何人,連三餐也吃得很少,送進去的膳食幾乎都是完整的拿出來,根本沒動幾口。
等待才是最磨人的,粘氏關了自己幾天,不知會被如何處置的粘虹玉就在院子外又哭又喊了幾天,她還不認為自個兒有錯,嚎得喉嚨干了還頤指氣使的命下人為她端來蜂蜜水,還有止饑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