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阿母一副不以為然的口吻,展名毅知道老人家又誤會了。
「阿母啊!」只見展名毅大臂一舒,像是老鷹撲小雞般,親暱地上前摟擁住他那個頭還不是一百五十公分高的寶貝老媽,笑道:「Suzuki是日本的姓氏,他姓鈴木啦!」
「咳嗯!」
驀地,一道不悅的嗓,低咳了幾聲,一道精神矍鑠、神情嚴峻的眸光尚未遞來,展名毅立即如做錯事的孩子般,連忙又跪了回去。
唉!早知道會落得如此境地,一開始他就該過家門而不入,選擇逃之夭夭的!
記得就在幾分鐘以前,當他吹著口哨,心情愉悅的彎過長長的門廊,忽見幾個哥哥面色如灰,直挺挺地跪在父親的房門口時,他就知道,此次幾個兄弟被召回家中,絕對是「非死即傷」。
果不其然,一股冰寒刺骨的冷芒再度襲來,讓他頓時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叩、叩叩……
指頭輕輕敲擊著桌面,展日昇兀自暗暗盤算著,倘若能夠先收服長子,先行成家,還怕後頭那幾隻兔崽子,敢再有任何不婚的借口嗎?
教戰守則說得好,擒賊先擒王。
既然他們如此兄友弟恭,堅持「長幼有序」,身為四子的老父親,他自然也是樂觀其成,聽之任之。
況且,網子都撒出去了,豈有不回收的道理?與其眼睜睜看著兒子一個個都成了光棍,還不如直接出招,痛痛快快殺個他們措手不及!
略一沉吟,展日昇將一對詢問的目光,率先瞥向長子,「名威,你最長,你先告訴我,對於成家一事,你究竟有何打算?」
原本展日昇滿心以為,可以在一向成熟又極明事理的長子口中,聽到一個還算令人滿意的回答,豈料……
「我尚未有此打算。」
「嗯!很好,就這麼……」啊?等等,他剛剛聽見了什麼?「你是說……至今你仍未有娶妻的打算?」
被父親如此追問,展名威臉上頗有尷尬之意,苦笑道:「確實如此。」
儘管他的態度相當恭敬,口吻也十分委婉,但聽到此話,仍令展日昇臉色當場一沉,氣惱不已,鋼鐵般的責備嗓音,立即像冷水般潑下——
「荒謬!」展日昇惱怒的口氣中有著一絲不以為然,他怒瞪著長子,訓斥道:「你都老大不小了,再不成婚,你打算一輩子當光棍嗎?」
怒氣未平,展日昇又轉看向次子,怒目橫眉的續問道:「名揚,你呢?難道你也不想替巧兒再找個媽嗎?」
想當初二媳婦兒離家時,狠心丟下剛出世的親骨肉,完全地棄之不顧,任由名揚獨自辛苦撫育孩子,這些事……難道小子都忘了嗎?
「爸,我以為我們談過的。」展名揚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憶起儀君的離開,仍使他深覺痛苦,這樣的他,如何還能再次投入婚姻裡?「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婚了,除非儀君願意再度回到我身邊,否則我不會再迎娶第二個女人進門。
但見他回得堅決,不似玩笑,這讓渴望求得男孫的展日昇一張老臉上也逐漸泛起了死一般的慘白……
鴕鳥的幸福,就只是一堆沙子,指的就是這一類的人,不知變通,不求進取,活該一輩子孤獨!對於次子的專情……抑或盲目?展日昇不做任何評論,僅是嚴厲地瞪著他好半晌後,決定放棄,改將一對慍怒的眼眸灼向三子。
「名睿,你又怎麼說?」
話剛落,只聞一席簡潔有力,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阿莎力般的口吻,在眾兒子之間輕揚而起——
「爸,我答應您,等我趕完手邊的稿子,我會慎重考慮此事。」
如此瀟灑的回答,展名睿讓其他兄弟都忍不住紛紛對他豎起大拇指,讚他一聲有Outs,好聲不斷,令人刮目相看。
此番義舉,就連展日昇都忍不住輕輕摘下老花眼鏡,感動的揩掉老淚……
第2章(2)
唉!總算是聽見一句還算順耳的回答了。
可歎四個兒子當中,偏偏就數這個兒子最具雙重性格,當他越是認真承諾某事,往往可信度也是最低的。隨著時間一長,所有承諾就統統被他拋諸腦後,轉眼忘得一乾二淨了。
這一次也不曉得他說真說假?會不會一回頭,他又被這個像浪人般的兒子給晃點了?
原本始終還在狀況外的展名毅,在一番「旁聽」下來,頓時理解了父兄之間的爭奪點,這才恍然大悟,今天的家庭會議內容重點根本不在逼婚,而是老爸想抱孫子了!
既然只是想抱孫子,這又有何難?幾位哥哥有必要如此草木皆兵,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嗎?
「嘖!我還當是什麼天塌下來的大事呢!」撇了撇嘴,展名毅自告奮勇的道:「老爸,如果您真的那麼想抱孫子,我也不介意先有後婚啊!若是您願意,不管是黑種人、黃種人、白種人寶寶,只要有女人願意替我生,我就給您抱回來……」
「你給我閉嘴!」這傢伙是種馬還是種豬啊?「你以為我展日昇會接受那種沒名沒分的孫兒嗎?」
「喔……」凌厲的冰箭射來,使展名毅全身僵硬,本能的知道,再繼續哈啦胡扯下去,是件很危險的事。
須臾,但見展家大家長又以一席慣常權威的語氣宣佈道:「既然今日把你們召回家中,我也不妨提醒你們一件事!倘若在年底以前,你們依然沒有成婚的對象,那麼我已經安排好了婚友社,你們全都給我相親去。」
此言一出,首先發難的,是說好了堅絕不再婚的次子名揚。
「爸,婚姻並非兒戲,您怎能強人所難?」此刻他所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流露著剛硬的痕跡,「總而言之,相親這件事,我絕不會答應!」
緊接著,是面有難色的三子名睿。
「二哥說的沒錯,距離年底也已僅僅不到幾個月的時間,突然說要結婚,確實匆促了點,難以培養出一段可以走進婚姻的感情。」
最令他擔憂的是,以他吹毛求疵的愛情觀,在沒有穩定基礎下走進婚姻的感情,真的能夠「永保安康」嗎?
乍聽相親二字,一副老神在在的ど兒名毅,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了起來,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時不語。
對他而言,愛情的新鮮度,就像空氣、陽光、水,是萬萬缺一不可的,要他談一個月的戀愛很容易,要他維持一輩子,恐怕就有些困難度了!
就這樣,展家兄弟一個個眉蘊愁色,心浮氣躁,沉默不語,這讓一向話少言寡的長子名威,忍不住替自己以及弟弟們說話了。
「爸,難道您就不能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嗎?」
這一句質問聽在展日昇的耳底,無疑是點燃展氏父子正式開戰的引信。
一向習於發號施令的展曰升,豈能容怨自已的權威一再受到挑釁?
再也無法維持心平氣和的他,平日沙啞的嗓音,更因氣怒而頓時變得短促尖銳。
「時間?你們還需要多少時間?非得等到我鑽進了棺材,你們一個個才稱心如意嗎?」展日昇狺狺而吼,一抹怒色漸升。
眼見於此,展名威的語氣轉為無奈,知道父親是個慣於咆哮的男人,而當他開始吼叫時,他的頭也開始陣陣發疼……
「我們從來就沒有忤逆您的意思,只是希望您在這件事上,可以給我們更寬裕的思考空間——」
「一切多說無益!」他狠狠打斷長子的請求,不留任何喘息餘地怒責道:「如果你真想替你那幾個弟弟抱不平,還不如身先士卒,為他們多爭取一些時間,否則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展日昇的狂怒,似乎要將整個屋頂都掀翻了,聲音隨著上升的怒氣不斷揚高,所有的人都擔心他會氣得當場腦溢血,昏死在家人面前。
為了不被冠上忤逆不孝之名,以及不讓父親的高血壓又再度破表,身為長子,展智威決定妥協了。
「好吧!那麼您要我怎麼做呢?」
「很簡單,你先當表率,如何?」
聽及此,展名威淺淺一歎,明白自己早已落入父親一步步精心設下的逼婚阱。
到底,還是老人家足智多謀啊!
深知長子一向溫良的性情,於是老謀深算,故意旁敲側擊,最終千方百計地讓其主動「自投羅網」。
「我懂您的意思了……」
危機解除之後,許久未見的展家四兄弟,終於可以暫鬆一口氣,紛紛齊聚一堂,分享彼此的近況。
「還是大哥有Outs,躬先士卒,不畏權威,值得欽佩。」
哪像三哥,一見危機解除了,轉身就尿遁了,連個招呼都沒有,閃得比誰都快!
看著僅比他晚三十分鐘出生的弟弟,展名威的眸中仍有著寵溺,笑問:「上個月不是才聽你說要去歐洲拍攝雜誌封面,怎麼也回來了?」
「因為拍攝狀況十分順利,所以就提早收工了。」明明有著同樣年紀,卻是比哥哥們更有著迷人風采、稚氣臉蛋的展名毅,一臉神秘地從身旁行李袋中掏出一本流行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