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妐晴瞪大了眼,訝異至極的看著他。
胎、胎、胎……胎氣?
她沒聽錯吧?
那可愛的表情惹笑了冷之安,他輕抹去她唇畔的湯漬,動作輕柔的再次抱起她,看也不看那三尊人形塑像,卻是在行經時,不輕不重的撂下言出必行的警告——
「你們若不信邪,想親自試試也無妨,但到時會有什麼結果,也別怪我心狠手辣,不留生路。」
咚的一大聲,尾隨在後的幸幸絆倒了,就在這一室寂靜中。
接獲眼神示意而留下來準備解穴與幫忙善後的太蒼傻眼,看著幸幸慌慌張張爬起來追出去,少年心性的那一面讓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牧傾心內心極度羨慕姊姊可以被姊夫這樣風光帶著退場,要是可以,她也很不想理會這些貪得無厭又只會得寸進尺的長輩們,可現實層面她就是得留下來收拾殘局……
「噢!噢!疼啊!」
照例,三娘耐不住痛,又是哀哀慘叫出聲。
太蒼一樣很冷靜掩飾著他的學藝不精,沈默的退到牧傾心身側。
「心兒,這淵峰谷什麼來頭?那臭小子竟敢這般目中無人?」牧四畢竟有些心機,氣恨歸氣恨,還知道先打聽清楚再決定後續的報復行動。
「你三叔會怎麼樣?」沒心情管什麼來歷,緩過氣的三娘則是急問著:「那渾小子說不給解藥救你三叔,你三叔會怎麼樣?」
太蒼極為伶俐,在傾心回頭詢問之前,上前小半步,主動答道:「那是少爺小時候配製的藥,取名為『體無完膚』,又叫『不死只剩半條命』,中毒者的皮膚會一直發癢、起膿包、直到身上無一處完好皮膚。」
「就這樣?」牧傾心是真的意外,以她對姊夫的調查,還以為他會直接下猛藥了事,畢竟這些人害姊姊動了胎氣。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太蒼不卑不亢的答道:「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而且是接夫人回來後才發現夫人懷孕,所以初時少爺沒下重手,只用『體無完膚』這款懲罰性質比較高,卻對性命沒有直接威脅的藥,但少爺說了,再有下一次,他出手就不會是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兒了。」
「這還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想到躺在家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牧三,三娘有些忌憚,也感到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三娘,這世上會製毒藥的人那麼多,隨便找個人來解就好。」牧二想得甚是簡單。
「這……」對這建議,三娘感到猶豫。
在來之前,其實也找了大夫,但不管是哪個大夫開的藥,那些清熱祛毒的藥丸吃了之後只造成嚴重腹瀉。
他們家牧三在茅房里拉得哀哀叫,身上的膿包爛得更厲害,卻不見任何藥效,所以三娘不是很確定一般大夫能解這毒性……
「姊夫的毒能解嗎?」見她猶豫,牧傾心好心的代為詢問。
「少爺是淵峰谷有史以來,天資最為奇高的製毒者。」太蒼與有榮焉的介紹。
「所以?」
「若不是完全正確的配方解藥,試圖解毒的話,即使只差分毫的藥量,都只會讓中毒者腹瀉不止,加重皮膚潰爛的程度。」
意思就是,解藥若非出自冷之安之手,妄想解毒者,也只是自討苦吃。
「你這小子別想誆我牧二!」牧二大聲嚷道:「任何藥都有它的藥性,反正毒不死人,牧三現在吃了苦頭,但只要能熬過藥性,之後也能復原,你別在這給我裝神弄鬼的。」
「少爺是淵峰谷有史以來,天資最為奇高的製毒能者。」太蒼神色平靜的重複道。
「所以?」這回,傾心是真的好奇他要說什麼。
「這『體無完膚』之毒的絕妙處就在於,中毒者皮膚潰爛時,膿包裡的血膿全是毒素,它會在中毒者體內自己製造,源源不絕的自我延續藥性。」太蒼面不改色的解說這歹毒的藥性。
「那不就是說牧三這輩子就只能這樣子,沒救了?」三娘倒抽一口涼氣。
「這般歹毒的藥,還只是小孩子玩意兒?」牧二直皺眉。
牧傾心慢吞吞的繼續啜飲所剩無幾的微溫補湯……
「這淵峰谷到底什麼來頭?」撇去牧三不說,發問的牧四是他們兄弟中較會用心機的人,因而想到這個問題。
「我看那臭小子語氣恁地托大,好似真的很不得了。」牧二也開始想這問題,總覺得這三個字有點耳熟,但又偏生想不出是在哪兒聽過。
「我們這種商號人家,又不是專門走江湖的,對淵峰谷三個字不熟識是自然的。」放下湯盅,牧傾心揭曉答案。「但是說到『冥門』的話,叔叔嬸嬸上過茶樓,總是聽說書人提起過。」
冥門,江湖上最神秘的門派,說書人的最愛,誰會不知?
傳聞冥門擅長使毒,天下最歹毒或是最邪門的毒藥,不管是怎麼個稀奇古怪的毒法,他們全製造得出來。
傳聞也說,由於使毒這事於江湖中不夠光明磊落,是以冥門不同於其他門派大鳴大放、廣收門徒,反而行事低調隱晦,沒有人能正確說出冥門於各地的堂口所在,都是有需求的人自行想方設法求到門路,才能求到冥門的特殊藥物。
傳聞、傳聞……
冥門的事,素來就是傳聞居多,除了知道冥門人多數姓冷之外,其他的再也沒有什麼事讓人摸得著頭緒。
也就因為這一貫性的神秘隱晦,加上出自冥門的藥物總是造成傷亡慘重,藥石罔效、無人能解,於是造就冥門在江湖裡極其特殊的地位。
江湖人士一方面忌憚著冥門的藥,但在非常時刻裡,卻又很需要冥門的藥,還得千方百計加上運氣才能如願求得藥物或解藥,這麼一個門派,說來就是一個傳奇,如何能不成為說書人的最愛?
「冥門的門主,世代就隱居在淵峰谷。」牧傾心提示。
在場的人有了聯想的方向,領悟到所代表的意義之後,一個個神情大變……
甜笑,那年輕的十六歲小姑娘,露出打心底感到歡快的笑意——
「沒錯,姊夫就是冥門門主,江湖人尊稱毒王的冷之安。」
第七章
孩子,她懷上孩子了……
這消息太過美妙,所以就算過了近月,依然美好得讓牧妐晴笑著清醒過來。
「早。」讓人從心底酥麻至腳底的磁性嗓音從耳畔拂過,緊接著,輕輕的一個吻落在她的額角。
總是如此。
入冬以來,每天每天的夜裡,兩人躺上了床後,他會由她身後密密地環抱住她,將手腳泛涼的她護在懷中,在這寒涼的冬夜裡,給她最貼心的溫暖,直到她一覺醒來後,再給她一個輕輕的吻,並道一聲早安。
這樣的動作在這麼久時間的適應之後,牧妐晴已經沒有初時的不自在了,即使還是有些微的臊意,也能試著克服。
纖細的身子像只蟲般,在他的懷裡蠕動,避免冷風灌入。她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直到正對著他的胸膛後,臉兒紅紅地埋入其中。
「早。」她說著,悶悶的聲音從他的胸口處傳了出來。
冷之安很滿意這樣的進展。
即使是一天一點點,像只小毛蟲緩步般,但他知道,他的小妻子確確實實在接受他這個人,為他敞開心胸,讓他冷之安開始成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這讓他很滿意。
「時候還早,再睡會兒。」親親她的發頂,他說。
她其實也還有些兒困,但有些話她已經想了兩天了,不能不說。「你、你可以不必等我的。」
「嗯?」
「我聽太蒼說,習武之人,總是一太早就要起床練功,你以前也是,可是……」她遲疑了一下,很怕是自作多情,但回想這麼長一段時間以來,現實確是如此,所以還是細聲說出心裡的話。「可是跟我成親之後,你好像就沒再那麼早起了。」
冷之安沈默了好一下。
「太蒼同你說這些?」
「是我問他的。」怕他誤會,牧妐晴連忙解釋。「因為我想、想多知道一點你的事,所以……所以就問了他……」
支支吾吾地說到後來,自動沒了聲響,因為感覺有些尷尬。
牧妐晴也不曉得為什麼要這樣子。
過去從沒有這樣的心情,沒來由的,就是想多知道他一些,想知道他的一切,並試著從中去找找,看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麼事是她能為他做的?
原以為,那樣的心情是基於一種回饋的心態,是因為看著他為她做了很多很多所致,但……
她其實很清楚,近來的日子能過得這般安逸恬適,全是因為他。
或許她沒有傾心那般的聰慧,又即使那日他帶著她先行離席,而所有人過於保護她,沒敢讓她知道得太詳細,可是她知道,能成功地制住那些貪心的親戚以及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的、準備用來對付她們姊妹倆的各種毒計,他願意放手讓傾心運用他毒王的嚇人名號,是當中很重要的關鍵。
她也知道,依他的性子,他並不是很喜歡待在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