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指使你們的?」
「我們也不清楚,錢是每天來就放在棺材上的,我們看到錢,就在這裡晃蕩到天亮才走,然後晚上再回來,就只是這樣啊……」
嚴桐扯著那兩個地痞,將他們先綁在柱子上,然後才與杜楚凡及柳書陽一同進到義莊裡。
柳書陽這下多少明白了。「原來你是敷衍沈姑娘的,你還是在私下查案吧。」
「我說過絕對不會放棄如意的。」杜楚凡推開前任縣令的棺蓋,一具乾屍靜靜的躺在其中。
前任縣令暴斃後,皇上對金慶縣令接二連三的命案更加關注,便下令將縣令的屍身先做防腐,然後暫厝義莊,直到案情查明之後再下葬。
「所以你要我來驗屍?」柳書陽看著屍身,很明顯已經做過驗屍的步驟了。「我要大師兄你驗的,是你曾經對如意說過的,若遇查驗不出死因的情況,第一個著手的地方,便是腦部創傷。」
柳書陽滿意地點了點頭,秦如意倒是把這方面的事都記得很牢,其實她很聰穎,若學醫定能有番成就,可惜她不想學醫,對廚藝倒是十分有興趣。
「會以暴斃做結,便是真的查不出死因,或是屍檢官便宜行事,如今就看這件案子是屬於哪一種了。」
「我猜會以謀殺做結。」嚴桐朝外頭被綁在柱子上的兩個人看了一眼。「杜大人挑大半夜來驗屍,除了是為掩人耳目,做出真的暫不查案的假象之外,另一方面也想來查查這個鬧鬼的真相吧。」
杜楚凡肯定了嚴桐的猜測,雖然義莊總是陰森,但鬧鬼之事倒是最近才有。
「前任縣令停屍在此後,義莊便開始鬼影幢幢,夜裡鬼哭神號的,似是說著不甘心暫厝義莊,想入土為安,我便猜測這其中一定有詐,是有心人想藉由鬧鬼產生恐慌的輿論壓力,來讓前任縣令快快下葬。」
「那便證明了縣令之死的確不單純。」柳書陽重又燃起了希望。
「但縣令之死不單純已舉世皆知,就算查到這裡,仍無法證明這些命案與我家老爺無關。」嚴桐沉吟著,這只是坐實了目前誕陷李厚升的罪名而已,而且秦如意無視命案收受賄賂,以共犯論處,怕也逃不過死刑。
「嚴護院可曾想過,既然如你所說,那麼幕後主使者何必派人守在這裡裝神弄鬼,要促使前任縣令快快下葬?這代表著縣令的死因可能牽扯出真正的兇手,而那個兇手會讓幕後主使者曝光,所以他不能讓人查出縣令的死因。」
嚴桐及柳書陽都看見了破案的曙光,柳書陽立刻仔細地審視著屍身。
杜楚凡只是在一旁等著,能不能救出秦如意,或許就得看這屍身想如何表達它的冤屈了。
過了好一會兒,在看見柳書陽搖頭的同時,杜楚凡大失所望,連柳書陽也查不出死因,那豈不又面臨了瓶頸?
杜楚凡鬆開了緊皺的眉頭,拍了拍兩人的肩,鼓舞道:「這條線索不成,我們還有其他的線索可查,嚴護院不是說了,正往萬富酒莊莊主洪裕康的舊識去查,查出誰可能是幕後主使者嗎?」
嚴桐知道如今他手上的線索更顯重要了。「我明白,我會加緊調查,我先前曾查出了洪裕康的奶娘在鄉下安養晚年,正想由她那裡下手。」
柳書陽看著前任縣令的屍首,卻一直若有所思,再望向杜楚凡後,似乎有了想法。
杜楚凡也發現了,馬上問道:「大師兄可是有了主意?」
「我有方法可以更進一步確定縣令是否有其他腦部的損傷,但是……這個方法太驚世駭俗,而且可能不為縣令家屬所接受。」
「什麼方法?」
「斬下他的頭顱,取出他的頭骨,若能找出死因,或許能安撫他的家屬,但若沒找出……」
「這事讓我來扛,你放手做吧。」杜楚凡此時只能自私,但權衡得失,儘管他的出發點是自私的,但若能找出縣令的真正死因,對死者在天之靈不也是一種慰藉?
嚴桐即使曾是江湖人,對於這種手法仍覺震驚,但若這是唯一的辦法,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他看著柳書陽那文弱書生的模樣,一把抽出了隨身大刀。「讓我來吧。」
不久之後,義莊又回歸了平靜,棺蓋依舊沉重的覆蓋在棺木之上,兩名裝鬼的地痞也被嚴桐押離了義莊。
明夜起,依然會有兩名裝神弄鬼的人出現在義莊,但這一回扮鬼的人,會是嚴桐找來的人,一方面要讓人無法接近縣令棺木,掩蓋屍身已缺了頭顱的事,另一方面,則是不讓幕後主使者發現他們已查到義莊來了。
嚴桐手上的繩索扯著那兩名地痞,他們只能乖乖跟隨。
「杜大人,我們如此佈置便萬無一失了吧?」
杜楚凡沉吟著,不敢掉以輕心。「嚴護院,在李莊主的名下,是否還有什麼較隱密不引人注意的宅子?」
「草民名下有一小莊子,是多年前老爺贈我安家的,只是我沒住過,荒廢了,但整理整理應能住人。杜大人為何這麼問?」
「幕後主使者或許相信我們暫時停止查案,但他們不難猜出我們過去已搜查到了部分證據,定會想辦法毀去,甚至……要滅口一了百了也不是不可能,我要你把所有罪證先送到那處宅子藏好,這兩個人也關押在那間宅子裡,找借口安撫他們的家人,別讓人發現他們失蹤了。」
柳書陽也道:「驗屍一事,我也在那宅子裡進行吧。」
嚴桐頷首應是,便領著所有人往他的宅子而去。
第8章(1)
陳俊昌雖然不敢虧待秦如意,但石牢惡劣的環境還是讓秦如意吃了不少苦。
清冷石牢,可以折磨人的意志,但她沒有喪失信心,清醒時,她抱著雙腿坐在石床上,想著和杜楚凡相處的幸福時光,想著不久之前她還跟太后說不嫁他、用藥裝病不將身子給他、不相信自己會愛上他。
如今,她明白何謂情愛,才知道愛一個人,即使自己受了苦,只要愛人無恙,受再多的苦都甘之如飴。
自從她被關押進來後,就再也沒人進過這間牢房,平時也只有獄卒會由門上方孔送來食物,今日,門鎖卻再次開啟,她抬眼望向來人,竟是杜楚凡力。
杜楚凡看著秦如意狼狽的模樣,她的一頭烏色長髮披散著,不再安著精緻華美的步搖,不見天日的關押讓她的臉色更顯蒼白,精神亦憔悴不少,也更令他心疼。
「楚凡……這是夢嗎?」
他走到了牢房頂破洞的下方,柔柔月光由小洞透了進來,投射在他身上,但也讓垂首的他,臉上覆上一層陰影。
「楚凡,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對不住……」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急忙起身走向他,拉著他的手問:「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突然要跟我說對不住?」
「沒什麼,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看看你。」
因為杜楚凡的這句話,秦如意輕輕的笑了。
她的笑聲透過靜謐的空氣傳進他耳裡,竟讓他一掃濃厚的相思之情。「你的笑聲很好聽。」
「我以後可以常常笑給你聽,所以別再到牢裡來,失去自由的,一個就夠了。」
「我……到底憑什麼讓你失去你的自由換我出去?」
「你在想什麼,你是我的夫婿啊,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
「我不再這麼肯定了。」杜楚凡輕輕撥開她的手,走到石床邊坐下。
秦如意以為久別重逢,他應該是緊緊摟著她盡訴愛意,沒想到他的態度竟是這般若即若離。
她來到他身前,著急的問:「楚凡,你到底怎麼了?」
他抬眼看向她,突然一把抱住她的腰,並順勢將頭枕在她胸前。
秦如意的心猛地一揪,他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是這般脆弱的模樣?
「楚凡,你刻意讓我擔心的嗎?」
聽見她言語中難掩的焦急,杜楚凡只覺窩心。「那日,沉涵歡來找過我,說不論如何她都願意等我。」
她的心跳莫名漏了好幾拍,他為什麼突然要跟她提起這件事?而他方才又說,他不敢肯定為了他,她什麼都肯做,莫非……他做了什麼決定,而她不會同意的?例如^回到沉涵歡的身邊?
「然後呢?你為什麼跟我說這個?」
聽出她的聲線明顯添了落寞,杜楚凡不免一怔,他這個寶貝妻子怎麼突然這麼沒自信,不信他了?
「我拒絕她了。」
秦如意愣了一下,才道:「我還以為你是要我讓你娶妾呢。」
他不自覺勾起微笑,她想不著痕跡的將方纔突起的心慌難過掩飾過去吧,可是兩人如此貼近,她的所有反應都騙不過他,不過她故作鎮定的模樣還真惹他心疼。
「可是為了安撫她,怕她壞事,我還是給了她一點保證,例如……我答應了暫時不管你的事,讓你在牢中自生自滅。」
這一回,秦如意是真的放下心笑出聲音來了。「我知道你只是敷衍她,你不會真這麼做的,所以……你道歉是為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