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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田芝蔓

  「我不走!」杜楚凡攬著她,怒視著沈應德。

  他知道皇上相信他,只是苦於罪證確係無法循私,而沈應德正提供了皇上一個光明正大放他自由的契機,此事本與沈應德無關,他無須去得罪萬富酒莊在朝中的勢力,唯有一個讓沈應德必須這麼做的理由,便是沉涵歡,也是方才陳俊昌口中的第二個女人。

  沈應德微歎口氣,若不是女兒對杜楚凡死心塌地,甚至以死相逼要他救杜楚凡,他才不會為杜楚凡出力,他的女兒還怕嫁不出去嗎?況且比杜楚凡條件好的人不是沒有,她根本無須委屈自己。

  可他那死心眼的女兒就只要杜楚凡一個,他不能不幫她,然而他沈應德的女兒不能為妾,所以秦如意不能存在。

  「這裡還有一封皇上的密旨,他說你定然不肯離開,要我把密旨交給你。」

  杜楚凡是接了下來,但他不願拆開來看,他不知道皇帝表哥寫了什麼要他改變心意,他也不想改變。

  秦如意抽走了密旨,幫他拆開來。「楚凡,看完它。」

  杜楚凡見她雙眼泛紅,心頭狠狠一揪。過去他常怪她用他的臉孔流淚,說他杜楚凡不是如此脆弱之人,可如今他才知道,身為男子不是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欲絕時。

  他深吸了一口氣,抽出了密旨——

  愛卿:

  時至今日你該當明白,這件官商勾結、上下其手的案子,正揮舞著巨大的旌旗,壯大著勢力,挑戰我建元王朝的吏治、朝綱。

  朕遠居金鑾殿上,看不穿金慶這彌天的黑幕,朕需要一個可以信任之人,你便是這個人選,此案,朕交代予你。

  朕書此信之時,太后亦對你諄諄告誡,要你務必不能辜負她的如意丫頭,定要救她離開金慶大牢。

  關心則亂,朕知你定捨不得嬌妻代你受苦,亦知你們夫妻鶼鰈情深,朕已下令陳卿年後審案,為你爭取了時間,你該當好好利用,莫負朕之苦心。

  杜楚凡顫抖著雙手將密函折好,妥妥的收進懷中。皇上說的他都懂,但要他如何放得開手?

  「楚凡,你肯離開了嗎?」秦如意不知道皇上寫了什麼,只希望能讓他回心轉意。

  他心痛得無法言語,只是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滿是不捨的緊緊瞅著她。

  「楚凡,你忘了在秦府裡,在我院落裡的涼亭中,你承諾過我什麼嗎?」她抹去不小心滲出眼角的淚珠,正了正神色,有些嚴厲的質問道。

  杜楚凡摩挲著她面頰的手一僵,想起她曾要他發誓,如果他們之中只能逃走一個,他必須逃,否則應咒的人會是她。「不……」

  「楚凡,我們之間未曾有過山盟海誓,如今你就只給過我這一個誓言,你便要違背嗎?」

  他緊緊握起拳頭,是他的不甘、是他的為難。

  秦如意看得出來他有所動搖,她踮起腳尖,勾攬住他的頸項,在外人看來是訣別的擁抱,但她卻是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在他耳邊道:「你被困在牢中什麼也無法做,唯有你在外頭才能解決這件案子,我知道沈大人只有私心,但我甘心人甕,是因為我信你只愛我一人,即便出獄,亦不會被沉涵歡所奪。」

  杜楚凡有些錯愕的凝視著她,他從她明亮的眼眸中看見了無比堅定的決心。

  「如意……」

  「昨夜,或許我們已有了孩子,你要救的不只是你的妻,還有你的孩子,你……還不願意離開嗎?」她羞紅著臉,又在他耳邊說了這些話。

  她的一字一句用力敲醒了他,她看清了局勢也做好了覺悟,她不是放棄,是相信他。

  或許她甘心,或許她不怪,但她難道不知,割捨的人,終究割的是自己的血肉,她,便是他的血肉。

  「楚凡,應允我……」

  杜楚凡托起了秦如意的雙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再望向她時,陣中傷痛已褪,取而代之的是和她一樣的決心。「我明白了。」

  他將她扶坐到石床邊,才走到陳俊昌的眼前,他不怒自威,只消朝陳俊昌拋去一個眼神,便讓他打了寒顫。

  「陳大人,吾妻名為如意,她這一生中也的確事事如意,若有人讓她不如意,我便讓那人亦不如意,你可明白?」

  眼前的人已不是犯官,而是無罪釋放的刑部侍郎,是他的頂頭上司,陳俊昌艱難地吞了口錘沫。「明白……下官明白……」

  杜楚凡看了看這間石牢,大白天依然寒冷,他又冷冷的道:「吾妻嬌貴,不像我這大男人粗皮硬骨,可受不了跟我相同的待遇,皇上說了,讓你年後審案,如果年後沒讓吾妻好好的出現在大堂之上,你便無案可審,無案可審便是抗旨,你……可明白?」

  「明、明白……」陳俊昌知道杜楚凡是在威脅他,若敢故計重施滅秦如意的口,他會讓他以死來償。

  杜楚凡再望向秦如意一眼,對她的情意、不捨,盡在不言中,他沉重地闔上眼,再睜開時,已看不見方纔的柔情,他終究沒再多說,對沈應德比了個請的手勢,便跟隨沈應德離開牢房。

  見兩個官比他大的人都離開牢房了,陳俊昌才終於鎮定下來,他清了清嗓子,望向秦如意那銳利的眼神,想起了杜楚凡的威脅,再開口時,不免有些結巴,「送、送床厚被過來,若讓犯婦挨不到年後開堂問案,我便一個個問你們欺君之罪,明白了嗎?」

  獄卒們守著牢房一生,哪裡聽過這麼大的罪名,連忙緊張的連聲應是。

  陳俊昌這才領著賈貴達,離開了大牢。

  石牢的大門又沉重的關上,只是這回石牢裡只剩自己一人了。秦如意望著牢房頂的小洞,和杜楚凡一樣望著外頭蔚藍的天,她不會放棄,她會靜靜等待,等著他劈開這座牢籠,拯救她。

  杜楚凡離開大牢後,就見彎兒扶著王映蓮等在衙門外,也看見了身著斗篷掩飾身份、靜立於一旁的沉涵歡。

  沉涵歡一看見他出來,欣喜地就要上前,但終究因為杜楚凡無情的眼神而頓住了步伐。

  杜楚凡對著沈應德一揖。「沈大人今日相助,下官沒齒難忘,他日必定償還此份恩情。」

  「你明知我救你的原因——」

  「沈大人,您是施恩於我沒錯,但若沒有吾妻的犧牲,要上達天聽,我杜家並不是辦不到。」

  「你……」沈應德沒想到他竟敢過河拆橋,好似他請來的聖旨對他來說並不希罕。

  「這個人情,下官願為沈大人完成一件事情做為償還,絕無二話。」杜楚凡說完,便扶著母親離去,在經過沉涵歡身邊時,直視前方的雙眼,一次也沒往她的方向望去,好似她根本不存在。

  沉涵歡一個踉蹌,沈應德見狀,馬上上前扶住女兒,他氣怒的道:「這個杜楚凡,我定不饒他!」

  沉涵歡握住了父親的手,搖了搖頭。「我們用他深愛的女人換他出獄,對他來說,不是恩德。」

  王映蓮回過頭,看見了沉涵歡深受打擊的模樣,她亦歎息,可惜,沉涵歡從不討她喜歡,若兒子對她有情便罷,但兒子終究對她無心。

  「府裡有個人在等你,名喚嚴桐,你能出來雖然是如意的計策,但他亦幫了忙。」

  「如意的計策?這是何意?」

  王映蓮回道:「如意一直四處奔走,想找出誣陷你貪污之罪的罪證漏洞,在此同時,也打聽到禮部尚書沈大人亦在為你疏通。」

  杜楚凡腳步一頓,為什麼他覺得這件事並不只是秦如意被沈應德利用來救他出獄如此單純?「如意做了什麼?」

  王映蓮又是一歎,領著兒子繼續往前走,同時又道:「她秘密進京求見太后,並在太后的幫助下見到了皇上,她坦白那些罪證的確是事實,只是事實被扭曲了而已,她說她的證詞只是片面之詞,救不出你,所以她要扛下所有責任,才能讓你無罪釋放,但金慶縣已黑幕重重,她的證詞救不出你,唯有皇上下旨,並讓一個夠份量的高官帶著聖旨前往金慶,才能鎮得住應安府尹。」

  「皇上定是明白朝中有股勢力在壓下此案,正苦於找不到人選吧。」杜楚凡漸漸描繪出了輪廓,也因為明白,對秦如意的犧牲更心痛不已。

  「是,所以如意把你及沉涵歡的那段過去也向皇上稟告了,她說,唯有沈大人會確實地完成這道聖旨,救你出獄。皇上問如意,她就甘心代替你扛下罪責?這事牽涉到了命案,是死罪,他無法循私救出你,當然亦不能救如意。如意說她當然不甘心,但也說了,唯有你離開大牢,自己來查這個案子,這個案子才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問皇上她有一計,可否請皇上助她。」

  「皇上若將案子交我審理,我必會想盡辦法救出如意,如此,沈大人不會甘心救我出獄,於是如意想辦法讓沈大人自己找上她,對她開出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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