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她的錯!如果她不要那麼害怕,如果她把重生之事告訴哥哥,如果她提早預告哥哥前輩子發生過的事,說不定結果就會不同,她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說啊!
「都是我的錯!」她哭喊著。
「不是你的錯,清兒沒錯,清兒沒錯……」老夫人抱住黎育清淚流滿面,她清楚知道,這對兄妹是怎樣扶持著彼此一路走過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任何人都及不上,他們是彼此的支柱,缺一不可啊。
「哥哥都是為了我才會力爭上游,想要做出一番成績,如果沒有我,他就不會想盡辦法往上爬,或許就不會與二皇子相交,或許他願意平平淡淡終老一生,不會年紀輕輕就死去……」她把所有的錯全往自己身上攬,聽得老夫人和大夫人李氏鼻酸,這丫頭才多大呀,怎麼能夠承受這些?
莊氏看著黎育清,胸口沉沉的,眉心緊了,她一把拉過黎育清,啞聲道:「壞丫頭,你在胡說什麼?育莘明明好好的,f幹麼咒他呀,皇上己經派那麼多人到山谷底下尋人,直到現在還沒找到屍體呢,誰敢說他死了?」
「依我看吶,育莘和二皇子明明就好好的,他們只是倒霉、碰上惡人,育莘那腦袋瓜子賊精賊精的,肯定覺得自己打不?人家,就拉著二皇子往山谷下跳,他敢跳,就一定有十足把握,不會出事。」
「我想,他們現在定是找到一個安妥的地方躲起來,等兩人養好傷、風平浪靜後,就會自己回來。你不可以哭,不可以祖母傷心,若是育莘回來,知道你這樣不孝順,肯定會狠狠訓你一頓。」
說到最後,莊氏自己聲音都哽咽了,卻還是硬著氣,把話給說完。
黎育清抬眉,尖酸的莊氏從來沒有說過這樣悅耳動聽的話語,黎育清心底一陣感動,破涕為笑。
這才是一家人吶,平日裡爭爭鬧鬧,可遇到事,就緊緊擰成一股繩,給予彼此最大的支持與力量。
「二伯母說的是真的嗎?」黎育清問。
「當然是真的,皇帝都沒放棄呢,你敢胡言亂語說二皇子和育莘遭到不測,就不怕一道聖旨下來,先打你二十大板再說。」
可以可以可以,如果哥哥無事,她心甘情願挨二十大板。
見黎育清把自己的話認真聽進去,莊氏從懷裡掏出帕子遞給她,「快!把眼淚給擦乾,陪二伯母去拜佛祖去,求佛祖讓你那個皮粗肉厚的傻哥哥快點養好傷,把二皇子給帶回來。他要是把二皇子給帶回來,立下的功勞可不同一般,到時皇帝賞賜下來,你可別吝嗇,要記得二伯母的好。」
「好、好、奸……」
除了說好、除了點頭,淚眼模糊的黎育清說不出其它話來,她任由莊氏替自己拭去淚水,一把撲進莊氏懷裡,緊緊抱住老夫人看著兩人,欣慰點頭,這莊氏雖然眼皮子淺、做事糊塗,可畢竟是個心思良善的。
李氏輕輕順著老夫人的背,低聲說:「清丫頭還小呢,她不懂事,還要老夫人多方勸解,何況您是咱們的支柱,千萬要珍重己身,未來……黎家不知道還要遭遇多少波折。」東宮之事未定,朝廷就不會平靜,今日看似黎府佔住上風,誰知明日會不會風頭轉向,黎府一個個變成階下囚?如同當初的康老太爺,定然不會想到會有今日遭遇。
李氏說得隱晦,可老夫人聽懂了,不提育莘,之前育岷碰上的危險還少了?長子、次子在朝堂裡,暗潮洶湧、幾度遇險,若非老爺城府深、手段厲害,黎家早就在詭譎朝堂中覆滅了。
老夫人無奈點頭,事理她都明白,只是這對兄妹好不容易長大成材,眼看著好日子就要來了,誰知會發生這等事?老太爺這幾天也為此事揪心傷神,育莘可是所有孫兒中最肖似他的,他疼愛育莘、看重育莘的心思半分不假。
老夫人起身,拉開黎育清,說道:「清兒,趕那麼多天的路,肯定累壞了,你先同二伯母去休息,若是外頭有新消息傳回來,奶奶第一個通知你。」黎育清低聲道:「謝謝奶奶。」
「這才乖吶,你得好好休息,否則育莘回來,見你這副憔悴樣,他那爆炭性子定會誣賴二伯母欺負你,到時我可是有苦無處申冤。」莊氏說著勸慰人心的話,一句句熨貼。
黎育清點頭,她咬緊牙關,明知二伯母的話多半是假,可只要有人肯給她一篇謊話,她便樂意相信。
於是她告訴自己,會的,都重來了不是嗎?如果再經歷一次的目的,不是為著改變,上天何苦費心安排?
所以沒事的,哥哥會好好的,他承諾過,為了妹妹,他會好好保重自己,哥哥最重視諾言的,他不會失約,絕對不會!
齊靳領眾回到京城時,二皇子與黎育莘己經失蹤一個多月,軍隊將山谷底下每寸土地都翻遍,未尋獲任何屍首,但山谷下血跡斑斑,依那情況看來,屍身應該己經被野獸啃噬光了。
整整三十天過去,即便皇帝不願意承認,但從那樣高的地方往下墜,生還機會本來就小,何況那麼久的時間都尋不著兩人,再不甘心,還是發佈了兩人的死訊。
於是,二皇子與黎育莘的喪事開始操辦起來。
殺害二皇子和黎育莘的賊人被捕,幾番嚴刑拷打,骨頭再硬的人也鬆了口,罪證一筆筆均指向大皇子,皇帝震怒,不但將大皇子圈禁宗人府內,還遷怒康家,一連治罪數人,自此,康黨全數覆沒。
齊靳覲見過皇帝,自宮中出來,就見到齊鏞等在外頭。
二話不說,他拉著齊靳往外走。
「要去哪裡?」
齊靳站定身子,齊鏞想帶他回將軍府嗎?那府邸是齊鏞替自己向皇帝爭取來的賞賜,佴現在他還不打算回去,他必須趕緊跑一趟樂梁城,那丫頭知道音訊,不知道要多。
「先到我宮裡洗漱,換一身衣服,我們馬上去黎府,那丫頭……不大好。」齊鏞沒說是哪個丫頭,但齊靳就是知道他在說育清。
她來了?她沒乖乖留在樂梁?是誰送她過來的?十三叔嗎?她不大好,怎麼可能只是「不大好」,絕對是「很不好、非常不好、不好到極點」。
那丫頭口口聲聲說「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那丫頭不求富貴利祿,甚至連親事都可以丟在一旁,她所有的努力,只為著要讓哥哥過得更好,現在育莘死了,她……他無法想像她會是怎樣一副慘狀。
「現在就去!」他推開齊鏞。
「明天一早育莘就要下葬,你打算穿這一身盔甲過去黎府?」這不是擺明欺負人,齊鏞瞪他一眼,再心急也不能這樣,他這是要去炫耀自己的功勞還是安慰別人的心傷。
定眼看齊鏞半晌,他轉身往重華宮走,齊鏞看著他的背影,沉沉歎息,加快腳步跟上。
第三十一章 五哥哥死了(2)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進重華宮前,齊靳聽見齊鏞幽幽傳來一句——「對不起。」
沉默在兩人之間來往,齊靳明白齊鏞為什麼會說上這一句。
書信往返間,齊鏞明白,齊靳有多看重育清,他們兩人之間的情分比他這個義兄更深刻。當初齊靳在信裡幾次叮嚀提醒,他想利用育莘造成黎府支持二皇子的假象,讓大皇子出手對付二皇子,可以!但必須保障育莘的性命。
因為齊靳對育清做出承諾,所以逼著齊鏞也對自己承諾。
齊靳對育清說過,人都是在摔過幾次之後學會謹慎。他要她安心,還說育莘己經不是昔日吳下阿蒙。
她信了自己,她努力逼自己安心,誰知,竟會是這般下場?
齊靳同她狡辯,說:「一件事總有兩面,你看到的是麻煩、危險,你哥哥看到的卻是希望、機會。」她回應,「再大的成就都不值得用命去換。」那時候他多麼自信滿滿,大言不慚地反駁她,說育莘並沒有用性命去換,他依然活得好好的。
結論是,育莘換了,用自己的性命。
小丫頭定要恨上他了吧?她早就知道,與皇子打交道便意謂著危險。
那時候,他與齊鏞在窗外偷聽,才十歲的小丫頭,就曉得殷殷叮囑自家哥哥,與他們保持距離。
他嘲笑她的婦人之慮,可結果證明她憂心忡忡是對的,和他們這種人相交,實為不智。
是他們把這對兄妹拉進爭儲漩渦的,他們原本可以好好過日子,也許通過科考謀得一個小官職,也許不會輕易被皇帝看重,但至少育莘現在還會是活得好好的。
是,小丫頭必定恨他了,他讓她失去最親密的親人。
齊靳沒有心情回應齊鏞的歉意,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育清,想她的悲憤、想她的哀戚。
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來到黎府。
看見齊鏞,黎家人並不意外,他幾乎天天都會過府相慰,但齊靳一回京就跟著過來,讓黎品方有些意外,然而再意外,他還是引著兩人進入後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