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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余宛宛

  楚狂人見諸葛小雨受了傷,也不再和這些人囉嗦了。

  「放炮。」楚狂人回頭命令道。

  「且慢——」白髮老者說道:「你還有你護在身後的那個粉面小子,都已經中了毒。我瞧你人高馬大,大抵可再撐個一刻鐘吧。不過,那個小子嘛……哈哈……」

  繩子有毒!

  「卑鄙。」楚狂人詛咒一聲,猝地低頭看向諸葛小雨——

  諸葛小雨正蹲在地上,半閉著眼,唇色已經由粉轉紫。

  楚狂人馬上掏出懷裡解毒丹,餵入她唇內。

  「我調製的百毒液,若是可以讓你隨意幾顆丹丸便給破解,那我還要做人嗎?」白髮老者抆腰說道,放聲大笑著。

  楚狂人沒空理會人,他捧住諸葛小雨臉龐,後背冒上陣陣冷意。

  「我沒事的。」諸葛小雨極力想睜開眼,可眼皮兒不聽話,直往下掉。「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別惱我哪……」

  楚狂人心痛到連呼吸都變得粗重,他撼晃著諸葛小雨細瘦雙肩,只怕她若不再和他說話,這條小命便是要去了。

  士兵們全圍在楚狂人身後,只待他一聲令下,便要一擁而上衝鋒打仗,替將軍奪得解藥。

  「我們不為難將軍,只要你跟我們走上二天三夜,自然雙手奉上解藥。至於你和不和我們島主成親,我們不強求便是了。」灰袍老翁說道。

  「你們行事如此不光明,如何取信於人?」

  楚狂人話未落地,鷹眸一抬,右手已然取過一籃弓箭,倏地強以手勁射出。

  灰袍老翁閃得快,沒讓箭射中。

  白髮老者的袖子卻被插入了一柄弓箭。

  「好玩!好玩!再射個幾回吧!看是你毒發先倒下,還是我們先被你射死!」白髮老者拍手叫好。

  楚狂人低頭望著懷裡已是出息多,入息少的諸葛小雨。

  見著她頭兒一偏,像是永遠不會再醒來似的,他冷汗頻流到連旁邊副使都瞧出了不對勁。

  「諸葛小雨!」楚狂人重重搖晃著她的肩膀。

  「啥……」諸葛小雨微張了下唇瓣當成回應。

  楚狂人抱著諸葛小雨,怔坐在原地,看著她唇上青紫開始蔓延到她的臉龐、頸背、手背、手臂……

  他鐵錚錚漢子一條,從不怕死,所以才會選擇了從軍。

  可他現在怕「死」!怕諸葛小雨死了,怕她會永遠離開他身邊。

  楚狂人毅然抬頭看向灰袍道人。「我跟你們走一趟。」

  「將軍!」

  滿船士兵全都發出驚呼之聲,諸葛小雨因而微睜開雙眸。

  「痛快,送上解藥一顆。」灰袍道人彈指送上一丸解藥。

  楚狂人右手高舉接過那丸黑色解藥,左手仍然牢牢地扶著諸葛小雨後背。

  「嘴巴張開,吃解藥。」楚狂人將解藥塞到諸葛小雨唇邊。

  諸葛小雨咬緊牙關,奮力睜開了雙眼。

  「你這時耍什麼脾氣!」楚狂人瞪著她連眼白都泛了紫光的雙瞳,急得大吼出聲。

  「藥一顆,你吃……」她從齒縫問進出話來。

  「你說啥傻話!」

  「你吃了……甭受他們威脅……領航離去便是……若我吃了,他們又不給你解藥,那才是天大危險……你死,不如我死……」

  諸葛小雨用盡最後力氣說完話,便人事不醒。

  她……楚狂人感到有一股熱氣直攻眼眶,他猝地低頭將她擁得更牢了。

  如果普天之下當真只有一顆解藥,他會自己吃,因為他要替她報仇,他也不能對這些弟兄們置之不理。

  但這些話自她口中說出,卻讓他幾乎落下了男兒淚。

  幸而這回征戰只是虛晃一招,他現下方可隻身離開,為她取得解藥啊。

  楚狂人撫住她冰冷臉孔,見她已無意識,他怕解藥丹丸太大顆噎到她,便將丹丸放在口問嚼碎,再低頭,覆住她的唇,以舌尖將解藥徐徐推入她的口中。

  「將軍!」士兵們再度驚呼出聲。

  楚狂人聽而未聞,整副心思都擱在諸葛小雨身上。

  諸葛小雨含進了丹藥,幾回呼息之後,她突然蜷起身,在楚狂人懷裡劇烈抽搐著。

  「諸葛小雨……」楚狂人喚道。

  諸葛小雨小嘴一張,嘔了幾口烏血在他的衣襟上。

  「是假解藥!」有士兵大聲說道,拿起長劍便要殺了過去。

  「甭擔心,烏血是毒,嘔出來便沒事。」站在彼船邊看熱鬧的白髮老者說道。

  楚狂人見諸葛小雨雖仍昏迷不醒,但她指尖的烏紫卻已慢慢淡去,他這才安下了心。

  他卸下自己外袍,將諸葛小雨裹於其間,放置子甲板上後,轉身說道:「副使,這船暫且由你與火長共同控命。待你們和後頭海鶻船會合之後,再聽命於兩船之齊將軍,直至我回船為止。」

  老副使點頭。

  「我原不該棄你們而離船,然則我今晨收到探子回報軍情,說是羅夏國軍船因著內哄而失了航徑,目前仍在兵荒馬亂間,我現下方起程去取回解藥。」楚狂人面不改色地說著穩定軍心之謊言。「逢此劇變,軍心最需安定。將士們務必一心助著副使、火長,休得鬧事,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士兵們聲震天地的回答,讓船身為之震動著。

  楚狂人望著士兵們戒慎恐懼臉孔,他忽而彎身,朝著所有人拱身致歉。

  「實不相瞞,這諸葛小雨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因為調皮跟著上了船。我怕各位弟兄顧忌船上有女人一事,於是不敢揭穿她的真性別。我此去若有任何不測,將來狂島便全交給她處理,諸位全都是見證者。」楚狂人簡單說道。

  士兵們噤若寒蟬地站在原地,個個不能置信地睜大了眼。

  「鄧九、李十七,我與諸葛小雨之間確實清白,適才方敢說出那般毒誓。你們過度戲弄人,仍為軍法不容,然則如今我身中毒,船上急需要人手。你們便將功贖罪,代我好好守護她的平安。」楚狂人沉聲說道,神色凜然地望著他們。

  「是!」鄧九、李十七聞言,涕淚縱橫,忙不迭地說道。

  楚狂人側身再看了諸葛小雨一眼,確定她氣色已然好轉後,他提氣於胸間,一個躍身站上船邊,再藉著彈跳力道,借力使力,一個眨眼瞬間,便站到了對面小船上。

  白髮老翁及灰袍道人一見楚狂人乖乖就擒,兩人呵呵笑著張開帆,拿起船櫓,整艘船便飛快地前進著。

  不一會兒工夫,軍船便只能隱約瞧見三桅風帆輪廓了……

  第八章

  小船駛遠後,鄧九、李十七兩人馬上將諸葛小雨抬進楚狂人艙房裡。

  諸葛小雨頭才沾枕,便立刻睜眼醒了過來,嚇了兩人好大一跳。

  「將軍呢?」諸葛小雨問道,臉上已恢復了泰半血色。

  「將軍跟著那兩名怪客走了。」李十七答道。

  「什麼?!」諸葛小雨旋即一躍而起,生龍活虎模樣看得李十七、鄧九一陣傻眼。這哪像是一個甫中毒之人?

  「將軍走多久了?」諸葛小雨跳下榻邊,拿起桌邊一壺茶咕嚕咕嚕地喝了下去。

  「才走不久。」鄧九說道。

  「好!那還追得上!」諸葛小雨轉身,便要往外走。

  「諸葛小雨……」李十七才說出口,就開始打自己嘴巴。「不對、不對,現在該叫夫人了。夫人現下應當待在榻上好生休息才是。」

  「幹啥叫我夫人?」諸葛小雨奇怪地瞥他們一眼。

  鄧九把將軍剛才所說的話、所交代之事全都叨絮了一回。

  諸葛小雨心窩一陣熱,只覺得自己腦子從沒這麼明白過。

  楚狂人為了救她,中毒任人宰割。他還怕自己一去不回,她孑然一人沒了依靠,竟連身後事都交代了圓滿。

  他對她情深意重至此,她又豈能不以同等熱忱待之呢?

  「給我一艘小舟、一隻水浮針、幾塊乾糧、一些乾淨水,我去救將軍回來。」諸葛小雨一拍胸脯,豪氣干雲地說道。

  鄧九、李十七對看了一眼,心裡其實也希望有人能救回將軍。

  「你會划船嗎?」鄧九問道。

  「我泅泳比划船快,船隻是在我倦累時,好讓我有個打盹之處罷了。不過,饅頭乾糧得多帶些就是了。泅泳後,我容易肚餓。」

  諸葛小雨一面喃喃自語,一面自櫃子取了外袍,再取了張防水油紙包住。隨即抱著紙包,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

  李十七及鄧九緊跟在後,一臉不放心。

  明知道諸葛小雨平日力拔山河,支手可拾男子之壯舉,確實是全船最有資格去搭救將軍之人,但她總是個女的,甚且還是將軍夫人哪!

  「你才剛吃了解藥,需要多休息,還是甭去吧。」鄧九和李十七乾脆擋在艙門口,不許人離開。

  諸葛小雨充耳未聞地以左手拎起李十七、右手拎起鄧九。

  「還是不成啊!萬一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將軍回船責怪起來,我們就算有十顆頭都不夠砍啊!」李十七哇哇大叫著。

  「你們擋不住我的。」諸葛小雨彎身運氣一推,鄧九、李十七兩人頓時便被擋到十萬八千里外。

  鄧九、李十七互看了一眼後,李十七先開口歎氣說道:「不如你先把我們摔到角落,我們才好報告將軍說我們無力阻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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