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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朱映徽

  「撿到?是我爹娘不小心把我弄丟了嗎?那他們肯定很著急地想找我吧!」

  「唉……師父曾試著要幫你找到親生爹娘,卻沒有任何的消息,也沒聽說哪戶人家正在找孩子……」

  「……所以他們是故意把我丟掉的?他們不要我?我是個孤兒?」

  「也許你爹娘有什麼難言之隱,才會不得不如此吧……」

  師父當年的那番話,對原以為自己也有爹娘疼愛的他不啻是當頭棒喝的打擊,所幸他自幼的個性就灑脫不羈,在失落了幾日之後,他就徹底將這件事拋到腦後,繼續和師父一面習武、一面開開心心地雲遊四海了。

  逍遙自在地當了二十多年的孤兒,這會兒師父卻突然改口,說他其實並非親生爹娘不詳,這究竟怎麼回事?

  雷東江望著他那一臉錯愕的神情,忍不住又是一歎。

  「唉……這個秘密,我已經保守了二十多年,本以為一輩子也不會說出來,可是現在……卻是非告訴你不可的時候了。」

  薩君飛皺起了眉頭,思緒仍是一片混亂。

  他知道師父不是個會隨便亂開玩笑的人,尤其這種關係重大的事情,更不可能會信口開河,但……這怎麼會?怎麼可能呢?

  沉默了片刻後,他開口,嗓音聽起來顯得有些緊繃。「那麼……師父一直知道我親生爹娘是什麼人?」

  雷東江點了點頭,眼底多了幾分愧疚。

  「沒錯,我一直知道。」

  聽見這個肯定的答案,薩君飛的喉頭一緊,宛如有一隻無形的手,正使勁地扼住他的咽喉。

  半晌後,他笑了。

  儘管笑聲顯得有些乾啞,但他終究還是笑了,用他過去面對任何事情時一貫的瀟灑態度,彷彿只要這麼做,天大的事也能變得無足輕重似的。

  他聳了聳肩,用不甚在乎的語氣說道:「無所謂,我並不在意,也不是很感興趣,師父不必跟我說這些的。」

  沒錯,他不想聽,也不想知道關於親生爹娘的一切。

  既然二十多年前他們無情地拋下了他,那麼如今他又何必在乎他們?早在當年他被遺棄的那一刻起,他們已與陌生人無異。

  「天色已逐漸暗了,咱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見他轉身要走,雷東江開口道:「你親爹已經死了。」

  薩君飛腳步一頓,挺直的身軀顯得有些僵硬。

  雷東江歎道:「兩個月前,他因病去世了。」

  薩君飛抿著唇,沒有開口答腔,而雷東江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四周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最後一絲夕陽餘暉沒入山後,黑暗逐漸籠罩大地。薩君飛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在陰影下看不清表情。

  半晌後,他才又再度開口,儘管語氣沒有什麼強烈的起伏,但過度緊繃的嗓音卻透露出他的刻意壓抑。

  「他是死是活,又有什麼差別?對我來說,他在今日之前從不曾存在過,往後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明明不想在意的,可胸口卻有股情緒在翻湧,話說到最後,不僅語氣不自覺地上揚,就連拳頭也在不知不覺中握了起來。

  「但,你爹在臨終前留下了遺囑,將所有的家產全給了你。」

  聽見這番話,薩君飛再度笑了,這一回,笑聲充滿了諷刺。

  「他要給那是他的事,我又為什麼要收下?」

  不論「那個人」的家產有多少,他都不在乎!他寧可繼續當個爹娘不詳的孤兒,也不想知道自己當年是如何被無情地遺棄!

  雷東江歎了口氣,邁開步伐走近薩君飛,伸手輕按著愛徒的肩。

  「君飛,你先聽我好好地說吧!」

  當肩頭被師父一按,薩君飛的身軀微微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控,立刻咬牙壓抑住胸口那股翻湧的情緒。

  他施展輕功,躍上一旁的大樹,頎長的身軀隨意地躺在粗壯的樹枝上,那姿態瞧起來雖一如既往的瀟灑,不同的是,此刻有一股比天色還要陰鬱的氣氛將他整個人籠罩了起來。

  雷東江望著徒兒的身影,心中有著無限的感慨。

  他知道突然之間被告知這麼重大的事情,心裡受到的衝擊必然不小,但是這些話他還是必須說出來。

  「你爹名叫薩忠明,經營布疋買賣,是京城頗有名氣的一個商賈,至於你娘……她並非是薩夫人呂麗萍,而是夫人的遠房表妹李如兒。你娘出身低微,家境貧困,由於雙親皆亡,她便千里迢迢的到京城投靠遠房表姊,因而認識了你爹。」

  薩忠明?李如兒?

  這兩個陌生的名字宛如一根尖針,狠狠地刺進薩君飛的胸口,泛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

  他不吭聲,繼續沉默地聽下去。

  「薩夫人是個性情潑辣又善妒的女子,即便李如兒是自己的遠房表妹也不見容。她不許你爹納側室,就連沒名沒分地待在薩家也不容許。她將當時已懷了身孕的表妹趕出去,揚言若是你爹敢將她接回來,就要與他們玉石俱焚,將事情鬧得京城人盡皆知,讓你爹連生意都甭做了!你爹無奈之下,也只能暗中差人找了間小屋子安頓你娘。」

  哼!好個敢做不敢當,只擔憂家中生意做不下去的自私傢伙!薩君飛的黑眸燃起了火焰,在幽暗中灼灼發光。

  雷東江又繼續說道:「不幸的是,你娘在分娩時因為失血過多去世了,礙於無法將你接回府裡照顧,你爹在別無選擇之下只好將你托給了我……這一轉眼,就是二十多年了……」

  聽完了這些話,薩君飛久久不語,過了許久才終於開口打破沉默。

  「師父和……『那個人』是舊識?」他不願說出「爹」這個字,在他的心裡,那個當年遺棄他的男人根本配不上這個稱謂。

  「是啊,我與你爹是至交好友。」雷東江說道。

  第1章(2)

  約莫三十年前,他有一次中了數名惡人的埋伏,身負重傷,差一點就命喪黃泉,所幸當時薩忠明正好經過,對他伸出了援手。

  基於這份情義,再加上兩人氣味相投,因而結為好友,因此,當薩忠明在別無他法之下將甫出世不久的孩子交託給他時,他便毫不遲疑地一口答應。

  過去二十三年來,他帶著薩君飛雲遊四海,總不忘暗中差人捎訊息給薩忠明,因此薩忠明很清楚他們的行蹤,更知道他們自從去年起便落腳於蘇州。

  幾天前,他收到薩忠明在臨終前托一名忠僕捎來的信,那是薩忠明在生前拖著病體所寫。

  信中,薩忠明表明自己病重,將撒手人寰,為了不增添好友的麻煩,命僕人在他去世兩個月、喪事全辦妥了之後,再將信件送交給他。

  除此之外,薩忠明還告知,已決定將偌大的家產全給予兒子薩君飛,而這也是雷東江為什麼會在保守這個秘密二十多年之後,將一切全說出來的原因。

  「既然他當年作出那樣的決定,如今又為何突然要將家產全給我?這不是太荒謬了嗎?」薩君飛冷哼了聲。

  雷東江輕歎地道:「你爹的心裡其實一直對你很愧疚,他也知道這麼多年來,實在太委屈你了,所以想要在臨終前對你做一點彌補吧。」

  薩忠明偶爾捎來的信中,字裡行間總是流露出濃濃的愧疚,因此他會在臨終前作出這麼重大的決定,雷東江的心裡其實並不太訝異。

  愧疚?彌補?

  聽見這幾個字,薩君飛差點又忍不住諷刺地笑出聲。

  「愧疚?過去這二十多年來,我可從來不曾感受到他的半點愧疚!」他毫不領情地哼道。「即便他的心裡真的曾經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如今他作出這樣的決定,無非也只是不想帶著心裡的罪惡感死去罷了。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讓他自己的良心能夠好過一些,我又為什麼要接受?不論他的家產究竟有多少,我都沒興趣,他的錢,我一文也不要!」

  雷東江沉重地歎了口氣,灰白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雖能理解徒弟所受到的衝擊以及湧上心頭的憤慨,但也為逝去的好友感到無限哀傷。

  他語重心長地開口歎道:「君飛,無論如何,他總是你的親生爹爹,即便只是當作聽從師父的吩咐也好,你就隨師父上京城一趟,至少……到他的墳前上一炷香吧!」

  薩君飛抿緊了唇,好半晌一個字也不說。

  要到「那個人」的墳前上香?

  光是這個念頭閃過腦海,就讓他的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抗拒,然而卻又有股說不出的矛盾情緒漲滿了胸口。

  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他才終於開口。

  「我知道了,就照師父的吩咐吧!」他的嗓音比天色還要陰鬱低沉,就連自己也分不清此刻究竟是怎麼樣的複雜心情。

  薩君飛在心裡告訴自己,他之所以會答應上京城一趟,純粹只是基於師父的吩咐,至於「那個人」的家產,他還是那句話——他一文錢也不要!

  戌時將盡,夜色早已全黑。

  一彎下弦月高掛於天際,月色昏暗朦朧,周圍沒有半點星子的點綴,顯得多麼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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