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挑眉,睇著她,「怎麼?我不夠格?」
「不,不是!」她急忙解釋著,「我只是很驚訝……」
不夠格?她就是跟天借膽,也不敢說他不夠格。再說,從國小開始打球的他,一直都是成績出色的投手,由他來擔任她們的投手教練就算不是最佳,至少也是不錯的人選。
不過他怎麼有時間做這麼多事呢?身為副執行長的他日理萬機,卻還要身兼球隊的助教及投手教練,他真的忙得來嗎?
喜歡棒球、投資球隊不夠,他還跳下來親自執掌兵符?雖說總教練不是他,但擁有球隊的他,絕對有左右渡邊教練的能力及權力。
咦?難道說公司的棒壘球隊,只是身為有錢少爺的他的餘興節目,或是休閒活動?
「其實渡邊教練已經情商前國家代表隊的投手教練到我們公司來,不過他聲明只負責棒球隊的訓練,至於壘球隊……」
「他不想教女生。」她很快地聽出他話中的意思。
他微頓了一下,淡淡地一笑。「妳很聰明。」
「他歧視女性嗎?」她直言問道。
聞言,他深深一笑,「妳倒是很直率……」
直率?她想這應該是「沒禮貌」的客氣說法吧!
「總之接下來妳們的投手訓練將由我負責,就是這樣。」說著,他撇唇一笑,「沒事了,妳可以走了。」
「是。」她彎腰一欠。
再挺起腰桿時,她發現他已經轉身走開。
第二章
雙數周的星期日,球陳是不練球的。但即使是這樣,真澄還是早早就起床了。
假日時,她捨幫母親賣魚送魚,而這樣的工作都是從凌晨就開始的。
天未亮,她便要跟母親一起到市場看貨批貨,回來後,還要將買回來的魚貨做前置的處理。
個兒高又有力氣的她,一直是母親的好幫手,也因為跟在母親身邊,她更能體會母親獨力撫養她跟真知的辛苦。
真知不喜歡魚腥味,甚至不只一次希望母親能關掉店面。
「我跟姊姊的薪水又不是不夠支付家裡的開銷。」她總是這麼說。愛美也真的很美的她,對於對於家裡賣魚這件事來來說,—直有種說不出的自卑。
「為什麼我們家不是開麵包店的或是雜貨店?賣菜都比賣魚好,魚攤又濕又腥,好丟臉…… 」這句話她在國中時說過。當然,現在的她不會再說那樣的話,不過『關掉魚店』還是她的唯一主張。
真澄知道母親維持著這間店面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維持著父親留下來的一切。
這間麵店充滿著父親對家人的愛,也有著他與家人滿滿的回憶。父親用過的東西,到現在都還陳列在店面裡頭,而且母親十幾年來從不忘了擦拭它們。
當她擦拭著那些父親用過的東西時,臉上常會露出幸福卻又哀愁的神情。
真澄明白,母親擦拭的不是父親的東西,她……其實在撫摸著父親。
母親是個漂亮的女人,在父親還活著的時候,他根本捨不得讓她做任何的粗活;但這十幾年下來,她的臉上多了皺紋,就連那雙如羊脂般的纖纖玉手,也因為長期的賣魚工作,而變成粗糙。
這些年來,不斷有人想替守寡的母親做媒,但她都非常堅定的拒絕了。
雖然她跟父親的夫妻緣分只短短的十多年,但那份情感卻至今還難以切斷。
她羨慕父親及母親的關係及深濃情感,如果她有朝一日要走入婚姻,只希望能遇到像父親那樣可靠又深情的男人……
這麼想著的同時,一張清晰的臉孔出現在她腦海中,那是……
「啊!」她驚叫一聲。
不……不會吧?剛才在那麼一瞬間,浮現在她腦海中的男人,居然是『他』!?
他可不可靠,深不深情,她是不知道啦!不過,他可不是什麼尋常百姓、販夫走卒,而是擁有龐大資產及企業體的日下集團少東——日下佐州。
見鬼了!她怎麼會……冷靜,冷靜,這應該不是什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何況,現在還是大白天呢!
她想一定是因為這陣子在練習時經常看見他,才會……
「小澄,」剛放下電話的美智子拍了她一下,「你發什麼呆?」
「ㄟ……沒……沒有啦!」她心虛地傻笑著。
美智子蹙起眉頭睇著她,「你在傻笑什麼?去幫我送個貨。」
「喔,好啊!」她立刻答應。
這是笠原魚店近半年來的新業務——送貨到府。
平時她們只替附近的家庭式料理店送貨,但假日時會為一般的家庭做送貨服務。當然,訂單必須有一定的數量,如果只是訂兩條秋刀魚也送的話,那她們這種小本經營的老店真的會虧死。
「我待會兒把魚貨裝好,你替我送去。」美智子說著,順手將剛抄寫下來的地址給她,「是個新客人,叫了不少高價的海鮮魚類。」
真澄接過便條紙,看著上面的地址……
「銀座七丁目,雅邸十七樓A座之一……」她咕噥著,「喔,高級地段耶!」
雅邸是七丁目那邊挺有名的一棟大樓,剛蓋好不到一年,最小的單位都要三千萬起跳。
像這樣的客人一旦成了固定客戶,對她們來說是件好事,而且說不定還會幫她們帶來其他的客源。
忖著,她不覺精神百倍。
「媽,」她挽起袖子,振奮地道:「我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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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座七丁目,雅邸。
佐州坐在客廳舒適的進口沙發裡,悠閒地看著運動雜誌。
他在等人,等送貨到府的人。
今天一早起來,他不知為何突然有種想在家裡開伙的衝動。獨居近一年,他幾乎天天外食或是叫外燴,再不就是回田園調布的老家吃飯。
其實在美國唸書時,他經常下廚。剛回到日本之時,他偶爾還做些簡單的菜,但因為忙著公事,也忙著籌備球隊,便漸漸的懶了。
在分類廣告中,他看見了一則送貨到府的魚店廣告,那是一家位於築地,名叫『笠原的魚』的魚店。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見笠原兩字時,非常自然地就想起了笠原真澄——壘球隊的主力投手。
當然,他不認為住在築地的笠原真澄會跟『笠原的魚』這家魚店有任何的關係,但莫名的就……
一個月來的相處、接觸及瞭解,他發現她是個對棒壘球相當具有熱情及熱忱的人,她在練習時非常的認真且拚命,而那不是為了球隊隊員額外的加給及福利,更不像某些人,是衝著他而來……
她是真的喜歡、真的投入、真的用心。 .
回國後,他一邊接手父親的事業,一邊籌組著球隊。一方面是因為他對棒球的熱愛仍不減當年,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使公司更團結,並讓員工對公司產生向心力。
再者,公司擁有強大、可以出賽的球隊,也有助於企業形象的建立及提升,目前當然還看不到成效,但假以時日,當球陳可以出賽並擁有好成績時,便可看見成果。
不過話說回來,他真沒想過日下集團底下有那麼多能打、能投的員工,不管是男子棒球的部分,還是女子壘球的部分。
突然,分機響了——
他拿起話筒,「喂?」
「日下先生嗎?你訂的東西送來了。」
「請他送上來吧!」他說。
擱下話筒,他慢條斯理的將手上的雜誌放好,然後站了起來,隨手整理 一下衣服,接著朝著門口走去。
當他打開門的同時,有人來到他門前——
那人並不是『他』,事實上,他沒想到送貨員會是『她』——一個女人。
她紮著馬尾,上半身是簡單的運動上衣,而包裹著一雙長腿的,是一條已經洗得有點泛白的丹寧褲。
她手上抱著一隻大大的保麗龍盒,而當她抬起頭來時,他陡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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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這裡是不是A座之一?」真澄抬起頭,看見了站在眼前的人,她嚇得差點把手上的保麗龍盒摔在地上。
「啊!」她忍不住驚叫一聲,儘管她知道這樣實在很蠢、很糗。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住在雅邸A座之一,且跟她們訂了高價魚貨的人,居然會是他。
此時,他也訝異地看著她。
「是你?」
「日……日下先生……」她有點結巴了,「你……訂了魚貨嗎?」
看見她那吃驚的、錯愕的、不知所措的表情及反應,他笑了。他可以想見她為何如此驚愕,事實上,他的驚訝不少於她。
誰料想得到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呢?他隨便翻了廣告,隨意地挑了一家魚店,然後隨意地拿起電話,她就出現在他面前了。
隨意?喔,不,仔細想想,他並非隨意挑選,要不是笠原兩字讓他想起了她,他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