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才並沒有住在吳府,但他家離吳府也不遠,迎春夫妻趕到時候他正要出門,見兩人來送租金就笑著把兩人請到家裡坐。
迎春惦記葛妮兒,人顧不了鋪子,就開門見山提出要買下鋪子。
李才這些時日也聽相熟之人提起葛家生意做得極好,這會兒再聽迎春夫妻要把鋪子買下,心裡有些嫉妒,開玩笑地說道:「成啊,你們若是想買就拿一百兩來,咱們立刻去府衙簽契紙。」
迎春夫妻對視一眼,都笑不出來。那間小鋪子連塊瓦片都沒有,五十兩就已經是高價了,李才一開口卻是翻了一倍,顯見是不想賣了。但鋪子是人家的,他們如今又剛打開知名度,還不好得罪房東,只能敷衍兩句,留下三兩銀子就告辭了。
葛妮兒不知兄嫂為何出門,見他們回來卻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只好悶頭幹活。
待得一家人吃了飯,迎春就搬了錢箱子出來數,這些時日雖說沒少承接酒宴,但添置小物件和採買調料都花費不小,扣掉白日裡給李才送去的三兩銀子,家裡只有三十兩加上幾百文存銀,離一百兩實在差太多了。
而且迎春還想置辦一輛馬車運送桌椅等物,否則過一陣子天氣冷了,再讓嫁娶的人家趕牛車來回跑就不方便了,畢竟牛車不像馬車那般靈活,趕路又慢。
葛大壯見媳婦正煩惱著,就一言不發地走出去尋了兩把柴刀開始磨了起來。在他看來,這會兒已經到了山上那頭黑熊為家裡做貢獻的時候了,他磨到半夜,把兩把柴刀磨得光亮。
第十三章 競爭對手關對門(1)
第二日一早夫妻倆趕去了嫁閨女的農戶家裡和鐵柱媳婦會合,忙了一日,晚上才坐著送桌椅的牛車一同回來。
葛大壯本想趁鋪子清閒時趕緊上山,沒想到吳府的老嬤嬤卻找上門來了。
原來李才昨日家裡出了點兒事,連夜趕路回老家了。留下這鋪子給老嬤嬤處置,老嬤嬤聽說迎春夫妻生意做得不錯,就上門來問問他們夫妻能不能把鋪子買下來。價格很便宜,只要三十兩。
迎春喜得差點兒要蹦起來,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她當下就拿了銀子給老嬤嬤,末了執意留她在鋪子裡吃頓飯,老嬤嬤借口府裡還有事情,不肯留下。
迎春無法,就同她約定明日去府衙打契約,又把昨日帶回的一些炸素丸子和小麻花拾掇了一盒子,請她捎給吳公子嘗個新鮮。
老嬤嬤這次沒有拒絕,笑著又說了幾句閒話後就上了停在大路另一側的馬車。
馬車很快就離開了,留下迎春歡喜地揮著手。
她根本不知道馬車裡一臉淡然的吳公子剛剛放下窗簾,回身吩咐老嬤嬤,「讓李才去江城錦繡莊做個掌櫃吧,這次讓他吃虧了。」
老嬤嬤趕緊低頭應道:「謝公子提拔,老奴那侄兒也是個混不吝的,差點兒惹了禍。」
吳公子怎會聽不出老嬤嬤話裡的試探之意,但他沒理會,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老嬤嬤真的想不明白,自家公子到底對那個葛嫂子是什麼心思?若說公子愛慕葛嫂子吧,不說別人,就是她自己都不信,畢竟一個是地上的野草,一個是天上的雲,一點也不搭。但若說公子對人家沒心思吧,又為何百般照顧,行事隱密又小心,生怕人家心裡添負擔,真是太古怪了!
這時還有一個人同老嬤嬤一般想法,這就是葛大壯。他眼力極好,雖然看得不真切,可是他能確定方才吳公子就坐在馬車裡。李才明明昨日獅子大開口,不肯賣鋪子,為何今日就改主意了?老嬤嬤說的理由很牽強,鋪子如今租給他們一家做買賣,不過一年收一次租金,哪裡就無力照管,需要減價甩賣了?
葛大壯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是吳公子在背後出了力氣,而他如此做的原因,絕對不會是因為自己給他打了一把輪椅……
迎春和鐵柱媳婦正忙著拾掇桌子,偶爾回頭瞧見夫君望著她出神,忍不住粲然一笑,嗔怪道:「這麼看我做什麼,難道我臉上開花兒了?」
沒想到葛大壯卻是點頭應道:「你就是臉上開了花兒。」
迎春笑嘻嘻甩了甩抹布,大力地擦抹桌子,開口反駁,「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葛大壯卻不肯應聲,轉身去外邊繼續做木工了。
為了慶賀家裡買下了鋪子,一家人的晚飯很是豐盛,四菜一湯外加一小盆粳米飯,擠滿了小小的桌子。
迎春喂兒子吃了蛋羹,然後又給小姑和鐵柱媳婦都夾了幾塊肉,末了瞧見葛大壯的碗裡空空,就奇怪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葛大壯低頭見她嘴上說著話,手裡筷子卻不停給自己夾菜,心頭的鬱結就散了一些,轉而大口吃起飯來。
一家人說說笑笑吃完飯後就撤了飯桌,難得見到夜空圓月高掛,就把白日裡相熟鄰人送的幾個果子洗了,一邊啃著一邊說起閒話。
葛妮兒雖訂了親,但也不過十多歲,正是樣樣好奇的時候,聽到嫂子講起嫦娥奔月的故事就不依不饒,一定要聽完,結果故事結束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
大寶早就趴在娘親懷裡睡著了,迎春趕了小姑去洗漱睡覺,又安頓兒子,忙完了也是困得撐不起眼皮了。
葛大壯仔細檢查了前門和後門才回到屋裡,見到迎春和兒子相對而眠,就脫了外衫把媳婦抱進了懷裡。
迎春嗅著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又往夫君懷裡擠了擠。
葛大壯輕輕順著媳婦兒的長髮,到底忍耐不住,低聲問道:「你覺得吳公子如何?」
迎春隨口應付,「吳公子?聽說先前家裡很器重,後來腿瘸了就被冷待了,大宅門裡真是冷血。」說完,她打了個哈欠又道:「人家對咱們不錯,以後有機會咱們也得報答一下,那孩子很可憐!」
葛大壯眸光閃動,有些不可置信,「孩子?你不覺得他長得好,身世富貴嗎?」
迎春很睏,聽夫君問個沒完就有些不耐煩,煩躁地應道:「那跟咱們有什麼關係,他就是個可憐人。趕緊睡覺,明天還要去城裡打契約呢。我要賺好多銀子,給兒子娶媳婦、買大院子、買地、買丫鬟,當地主婆!」
「好!」葛大壯想像著那吳公子若是知道自家媳婦兒不過把他當個小屁孩,臉色是何等精彩,再也忍耐不住,悶笑起來。他的胸膛震動,惹得迎春睡不好,懊惱地扭身去抱兒子,結果又被葛大壯抓回來緊緊抱在懷裡。清冷的月光映得屋子裡分外明亮,葛大壯低頭輕輕在媳婦兒額頭輕輕親了一下。「你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嗯。」迎春皺著眉頭,無意識地嘟囔一句,很快就睡著了。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年之喜在於秋。眼見田里的玉米棒子都被掰回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玉米秸稈兒揮著淡薄的葉子在漸冷的風裡招搖。家家戶戶這才放慢了腳步,慢悠悠拎著鐮刀開始收割秸稈,用草繩捆好,扛回家裡去備著冬日燒火。
葛家如今沒了田地,葛大壯也不必回去幫忙了,但他依舊沒有進城做活兒。原因無他,前些日子已經把草簾子等物備好了,他要趕緊把鋪子前後的房子都修好,否則哪日北風突然長了脾氣,打著旋兒吹進來,一家人就該受罪了。
葛家如今雖說不算大富,但吃食總是不缺,迎春又心善,先前鋪子剛剛開張,就以每日兩個餅子的工錢僱傭了附近流浪的兩個瘸腿流浪漢幫著清掃鋪子前後。這兩人雖說自己穿戴得很是破落,卻對得起這份工錢,不說把鋪子周圍打掃得一根草刺都沒有,就連不遠處的官道隔幾日也會掃上一遍。這會兒見到東家在幹活,兩個人又一瘸一拐聚過來挽了袖子就幫著忙碌。
迎春出來送水,見此就笑道:「兩位老哥,你們手下小心點兒,那土坯也不輕,別砸了腳。」
兩個流浪漢笑道:「老闆娘放心,我們有力氣。您要是實在看不過,中午賞我們兩碗湯喝就好了。」
「你們真是生了副好鼻子,是不是知道我們家裡要燉雜碎湯啊?」迎春開玩笑,末了應道:「好,一人給你們留一大碗,餅子管飽!」
「太好了,謝謝老闆娘!」兩個流浪漢喜得差點兒跳起來,七嘴八舌地道謝。
葛大壯從後院走過來的時候聽了這話就道:「你們那個破廟冬日裡怕是會凍壞人吧?一會兒這裡剩了土坯和草簾,不如都拿回去也拾掇一下。過些時日,你們再記得跟著我多去打些柴回來,我給你們砌個小火塘,多少也能暖暖身子。」
「真的?太好了!」兩個流浪漢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們寄住的破廟四處漏風,聽說每年冬日都要凍死一、兩個夥伴,他們原本是春日裡剛剛流落過來的,正愁著這個冬天該怎麼熬,沒想到葛大壯卻要幫忙,兩人自然喜出望外,道謝不迭。「謝東家,謝老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