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Cosplay?
「我可不可以Pass……」
「不行。」提出這項計劃的「GUESS」,總機小姐兼助理的蘇小小堅持,她面無表情地推推眼鏡,口氣持平,卻有一種讓人不得反駁的氣勢。「我特別幫你改成長袖的,加上褲襪,應該可以穿。」她自己則是一身日本水手服外罩一件魔女斗篷。
「好吧……」既然人家特意把衣服改了,方韻禾只好不習慣地換上。
她走出來,一個打扮成「綠野仙蹤」錫人的俊美男子走了過來。「咦?你是……」
一見是陌生男人,方韻禾不自覺退了一步,正要自我介紹,背後卻抵上一堵毛茸茸的厚牆,她回頭。「咦?」
她睜大眼,只因看見一顆好大的熊貓頭,然後,那只熊貓說話了。「方韻禾,我女友。」
「啥?!」這聲驚呼出自兩人之口。方韻禾意外眼前打扮成熊貓的男人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穿西裝的何嗣弈,薛問樊則是為了另一個原因。「她是你女友?!也未免太……」幼齒了點吧?
「犯罪」兩個字在薛問樊腦中浮起,還不及開口,熊貓——更正,何嗣弈就已從他臉上看出端倪。「她二十六歲了。」
「啥米?!」
薛問樊再度震驚,何嗣弈懶得理他。「走了,跟他說話會懷孕。」
「噗!」想不到他也會說冷笑話,她追上前,拉住他的「熊掌」。「你怎會穿成這個樣子?」
「抽籤。」幸好他不是最慘的那一個。「你這樣很適合。」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男裝打扮以外的她。
忽然,他頓住了。
熊貓頭轉了轉,頭套下的眼則略帶驚訝地望向打扮成桃樂絲而無一絲違和感的方韻禾,他皺了皺眉,試圖扯了下被拉住的手,確定這不是錯覺——
「你不怕?」
「啊?」他一提醒,方韻禾便看見兩人相握的手。她抬起臉,望向眼前這顆熊貓腦袋,不要說害怕,她腦中直覺浮現的居然還是那三個字。「我覺得很可——」
「後面兩個字,可以不用說。」
啊?「可是真的很——」話說到一半,便看到熊貓撇開頭。儘管藏在毛茸茸的布偶裝下,可她依舊可以想像他在這一刻臉紅的樣子,於是一股衝動湧上,她撲上前抱住男人。「大概是因為這一身打扮的關係吧?好柔軟喔……」
這是何嗣弈第一次得到她完整的擁抱,儘管隔了一層又厚又重的布偶裝,他還是可以感受到小小的她在他懷中是那樣柔弱可人……她粉白的臉埋在熊貓的白色肚腹上蹭著,一臉好享受的表情。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腰,使力一帶——她便完完全全在他懷中了。
不敢置信,他居然在顫抖。
喜悅過於真實,可何嗣弈仍然疑惑,莫非是身上這套裝扮起了作用?這……好像有點詭異。
「哇,熊貓跟桃樂絲在抱抱耶!我也要抱——」
小孩子童稚的眼中只看到這一幅可愛畫面,可兩個大人卻是馬上分開。何嗣弈咳了一聲,方韻禾則是紅著臉,兩個人抱住孩子對看一眼,最後不知是誰先笑了出來。
「GUESS」這場活動辦得好盛大,方韻禾美其名來幫忙,可小時候不曾經歷這一切的她,興奮地跟著孩子們到處跳到處玩,玩到一個段落,她坐在椅子上氣喘吁吁地休息。
她柔柔地望著年紀不一的孩子們嬉笑,有一種也回到幼時的錯覺,可她的童年是怎樣的呢?老實說,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有哭聲。
哭聲來自現實,方韻禾眨眨眼,看見一名年輕女生手上抱著一個嬰兒,腳邊還有個三歲左右的孩子在哭鬧。「姊姊,我要噓噓、噓噓……」
「好好,等我一下。」她搖著懷中哭鬧不休的娃娃,一邊安撫腳邊的孩童,好不容易嬰兒不哭了,她才鬆口氣,又換另一個哭了。「哇——人家要噓噓啦……」
好慘的畫面。方韻禾看不過去,忍不住上前。「需要幫忙嗎?」
「嗯?」那女子一愣,看見方韻禾的打扮,猜到她是工作人員,她吁口氣。「謝謝,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嬰兒,我帶小朋友去廁所,很快回來。」
「好。」方韻禾笑笑地接過。嬰兒還小,抱起來好軟,她忍不住戳戳小孩子如棉花糖一般柔潤的頰,惹得娃娃格格直笑,方韻禾臉上笑容微斂,想起這裡是孤兒院,究竟……是怎樣的父母會選擇扔棄這般大的孩子不顧?
她胸口隱約傳來一陣痛楚,好似回憶起了某個不願再記起的事實。是啊,她也是一樣的。
「咦?這不是毛毛嗎?」一個粗魯的男人喳呼著走近,他身材魁梧,滿臉虯髯,模樣煞是駭人。他看見方韻禾手中的嬰孩,眨了眨眼。「他怎會在你這兒?」
「呃、我……」方韻禾說不出話,這個男人看起來好恐怖,她、她好怕!
「咦?你在這啊。」打扮成錫人的薛問樊走過來,注意到她懷中娃娃,漂亮的眼一瞪,吃驚大叫:「哇靠,這、這不會是你跟嗣弈的孩子吧?!」
「不、不是!」天!
方韻禾亂哄哄的腦子差點爆炸,尤其想到生孩子前要歷經的「事」,她思緒亂成一團,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眼前突然來了兩個大男人而害怕……
「你怎麼了?臉色不大好咧?」
一臉鬍子的男人揮了揮手,見她模樣不適便靠過來關心,可這一靠近,方韻禾只想暈倒。「我、我沒事、我沒事……」
方韻禾拚命小心地呼吸。她真的好怕、覺得恐懼,腦中亂七八糟的快要沒了意識,但不行,她手中還有個孩子,她抬頭,試圖想要找到何嗣弈在哪裡,蒼白汗濕的臉令一旁兩個男人看得也很緊張,長著鬍子的那個開口。「你不要緊吧?我是醫生,可以幫你看看。」他說著伸出手,直接碰觸方韻禾的額心——
「不要碰她!」
「嗣弈?你、你幹麼突然跑出來?」薛問樊一臉莫名其妙,一旁的大鬍子男人亦然,只見這個小女人抱著嬰兒蹲坐在地,娃娃啼哭,她似是沒了感覺,只是一臉空茫地顫抖著,何嗣弈摘下頭套,喘著氣,剛直的臉上有些自責。
「她身體不舒服,我來照顧她。」
「啊?我是醫生耶……」
他兀自上前,想了想,把那顆有些蠢笨的熊貓頭套戴回去,蹲下來。「韻禾?韻禾?沒事了……」
薛大少一頭霧水。「她怎麼了?」
沒人理他。方韻禾抬起頭,一雙因恐懼而泛著水意的眸子顫動著,知道他來了,她好安心,虛弱的臉上終於釋出笑意,把懷中的嬰兒交給他。「我……」
「韻禾?」
我不行了……
「咚」一聲,在何嗣弈接過孩子的同時,她昏倒了。
第7章(1)
頭暈目眩。
方韻禾眨了眨眼,看到何嗣弈擔憂的臉出現在她頭上。
她一臉莫名,但很快想起,明白他們正在一間小屋內,而她躺在床上。
「我……寶寶呢?」
見她詢問嬰孩的事,何嗣弈臉上浮現笑意。「他沒事,讓照顧他的人帶走了,你好勇敢。」
真的嗎?「可我昏倒了……」想到當時的畫面,她仍有些不安,何嗣弈給她倒了杯水,她接過杯子。「你同事一定覺得我好奇怪……」
「我告訴他們,你中暑了。」
中暑?可今天壓根兒就不熱……
隨即,方韻禾明白這是他的體貼,她可以肯定何嗣弈沒把她的「症狀」告訴同事。為什麼?因為他不想她不自在,單方面承受他人小心翼翼的對待。
那是一種壓力,他曉得,於是他選擇保護她。方韻禾記得他向她飛奔而至的畫面,向來自持的他竟會為她拋下工作……想到這兒,她心房忍不住顫動,一股熱切的情緒湧上,她幾乎落淚。
怎麼辦?她……她好喜歡他。
喜歡他這樣無微不至的體貼,喜歡他總是這樣顧念著自己的溫柔,她從未想過在這世界上有人會為她用心若此,曾經,她是個連自己母親都不要的小孩……
「剛剛那個孩子好小,他的父母怎會選擇捨棄他?」
何嗣弈一怔,沉靜的眼看進她眼底的悲傷,他吁口氣,語調和緩。「也許,父母也有父母的為難。」
是嗎?是吧,她也懂的,可理智明白了,每每一思及胸口仍是一陣撕扯般的痛。她不是不在意,只是一直壓抑不去想,怕自己就這樣被擊潰……
「我、我一直很努力。」
「嗯?」
「媽媽被打的時候,我一直努力要保護她……」她真的盡力了,面對父親那般蠻橫無理的對待,她總是第一個挺身而出,瘦小的身軀擋在母親之前,承受那份巨大的傷害。「我明明很努力……可是,媽媽還是走了……」
這是她第二次講述那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過往。比第一次清晰,也遠比第一次要來得痛,何嗣弈聽著,胸口像是堵了一塊石頭,壓得他沉甸甸的,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