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育莘和齊鏞則是拉著她到處拜訪名醫,瞭解齊靳的傷勢,心裡好有個底,免得嫁進去後心慌意亂,幫不上忙就算了,反而給人添亂,黎育清還向大夫學習按摩手法,以便日後近身服侍。
據說,將軍府很大,奴僕卻不多,只有一些婆子和粗使丫頭小廝服侍,至於大丫頭,除小名妞妞的齊湘身邊有兩個之外,就沒有多餘的了。
聽見這情況,蘇致芬不滿發話——又不是國家公園保育區,只見風景、不見人影,將軍府養不起幾個下人嗎?
之後,她拿出幾張銀票遞到黎育清面前,慫恿她去對齊靳說:「恭喜大將軍、賀喜大將軍,您娶了個富貴賢妻,千萬別省這點小錢。」
齊鏞在旁聽見,索性好人做到底,找來人牙子,同黎育清、黎育岷、蘇致芬一起選了四、五十個下人送進將軍府,並尋來宮裡嬤嬤教規矩,當中黎育岷精挑細選,挑出石榴、月桃、銀杏連同陪嫁的木槿共四人,日後留在黎育清身旁服侍。
對這事,蘇致芬上心,家裡的長輩也掛心,黎老夫人尋機會問黎育清,要帶誰出嫁,她二話不說,扳起手指頭開始細數,「要帶爺爺、奶奶、四哥哥、五哥哥、大伯父、大伯母……鄭嬤嬤、趙嬤嬤、木槿……」
她這認真模樣,惹得老夫人大笑不己,說:「心這麼大,把我們幾個老傢伙全帶過去,難不成你想把將軍府變成黎府?」
黎育清想也不想,用力點頭,反正齊靳從小缺長輩疼愛,有大夥兒幫著寵,或許他心裡的仇恨會少一點、輕一點、淡一點。
結果,祖母只給她一個木槿,她噘起小嘴不滿道:「奶奶小氣,清兒提了十幾個,奶奶只給一個,還是最笨的那個。」
她的話,引得在旁服侍的木槿頻頻翻白眼,而李氏笑彎雙眉,道:「反正將軍府離咱們家也不算遠,以後讓父親、母親經常過去好了,好教將軍見識見識咱們懷恩公主是怎們同長輩耍賴的。」
黎育清笑著靠到祖母身上,說:「以後能這樣耍賴的機會就少了。」
一句沒有太多心思的話,招來老夫人的紅眼眶,心想:清丫頭真正待在自己身旁的時間不算長,可她貼心善良、處事溫柔大方,幾次看著清丫頭,心底總是微微遺憾,她還真想見見丫頭的母親,看看是個怎樣的人才,方能教養出這樣的孩子?
眼看離家在即,黎育清趁空依蘇致芬教自己的方法做了暖暖包,讓木槿捧著往祖父母住的春暖堂走去,而此刻,春暖堂裡頭,老夫人和老太爺正商量著給黎育清添嫁妝的事。
儘管皇帝旨意己下,黎育清要從宮裡出嫁,可她總是黎家的丫頭,當祖父母的多少想盡心,只是東西還沒送,皇帝就先發了話,說——「懷恩公主是朕的女兒,自有朕操心。」
「……不如,咱們把要添妝的東西兌成銀票,給了清丫頭?」老太爺沉吟須臾後說道。
「還講呢,清丫頭用一手繡技與蘇氏合股辦了『天衣吾風』,賺了些銀子,前幾天清丫頭偷偷塞了張地契給我,讓我給收著,上頭名字寫的雖是育莘,她卻讓我找個由頭,領著大房和育莘一起搬過去,說是那宅子比這邊大上一倍,就算育岷、育莘都娶上媳婦,也不至於太擠。」
「那丫頭是替咱們著想呢,怕這裡一堆人擠著住,日後多少要生出事,老二家的心地品性自然不差,只是那張嘴巴不饒人,現在雖有些小摩擦,好歹還不嚴重,待會試時,育南、育朗帶著孩子媳婦上京,怕還有得吵。」
「總不能讓咱們倆老的和大房去住丫頭的宅子吧。」這年頭,只有長輩供著孫女的,哪有孫女來護持長輩的?
「這話我說過,猜猜清丫頭怎麼回答?」說著說著老夫人想起那日,忍不住笑彎嘴角,一旁的鄭嬤嬤見狀,也跟著眉開眼笑,若不是老太爺在,早就出聲插話,不知自己明明只教清丫頭手藝品性,她哪來的古靈精怪和滿腦子耍賴。
見老夫人表情,老太爺起了興致,直問:「她怎麼回的?」
「她先是連連歎氣,後來竟埋怨起這世道,說這世道是怎麼回事,怎只允許孫子孝順長輩,卻不准孫女對長輩盡心,難不成孫女不是人生父母養,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你沒瞧見她那愁眉苦臉的怨婦臉,十六歲的丫頭搞得像六十歲的老嫗,垮肩駝背、站沒站相,她大伯母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應下話,說是回頭同老大商量,再做決定。」
「你不會也同意清丫頭的胡鬧吧?」住孫女的宅子?這話傳揚出去,別人要怎麼想?
「那宅子我和清兒、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去轉過一圈,挺好也挺大的,若是搬進去,下人們再不必七八個擠一間,而且那裡離宮裡近,以後你們幾個上早朝,可以晚些出門。最讓人滿意的是,那裡離將軍府不過兩條街,咱們不是擔心清丫頭嫁得不好嗎?住得近些,她受了委屈,至少還有地方哭。只不過我顧慮到名聲,想想還是同你商量再說。」齊將軍上折子辭婚的事,老頭子知道、清丫頭也知道,她幾次讓兩人再度考慮,可這對祖孫倆卻是雷打不動,異口同聲地回道:「除非皇上收回聖旨,否則這婚定要成的!」可……皇帝怎麼能願意,那裡頭的彎彎繞繞旁人不知,她豈能不曉?
老太爺看一眼妻子,言下之意,她是贊成搬遷?
老太爺拿起杯子輕啜,暗自忖度,他瞭解自家老妻,若不是合心意,也不會這樣說話,只是……
老夫人見丈夫久久不言語,續道:「當下,我就偷偷塞五千兩體己銀子給清兒,她怎麼也不肯收,還嗲聲嗲氣說:『奶奶年紀大了,留個錢兒子在身邊,比留真兒子還好。』」
「這話讓她大伯母抓到尾巴,說要跟老大告狀去,她才求嬤嬤、央奶奶的替她說情,把銀子的事給搪塞過去。我想,就算真給她銀子,清丫頭多半也會留給她兩個哥哥。」
老太爺手指輕敲桌面,幾度思索後,說道:「她心裡會替哥哥著想,育岷、育莘自也會替自己的妹妹想。不管,嫁嫡女,公中本有例子可循,就算丫頭得皇帝眼緣,那也是她本事,咱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到時候你把銀票.
交給育岷,他自會有辦法讓丫頭乖乖收下。」
「至於你提的宅子,尋個空兒,我和老大過去看看,若合適就搬過去。既然名字是育莘的,日後便依附近賃屋行情,每年在錢莊裡頭給育宰存筆私房銀子。」
「雖說老三該準備回京述職了,可前些日子老三寫奏折、上呈天聽,說是在榆州推行一些政令,希望能夠留下來、等待成效,皇帝把奏折遞給我,我細細讀過,那孩子對百姓的確用心,皇帝大悅,破格給他拔了一級,卻還是留在榆州,允他不必回京。」
「我想,若京裡這宅子給了二房,樂梁縣老宅留給四房,咱們也得合計合計,給大房、三房置屋產了。」老夫人聞言一笑,「等你想到這一茬,黃花菜都涼了。」
「當初,你說要對外擺出模樣,讓人覺得咱們想在樂梁長住,再不回返京城,我便在樂梁買下兩間差不多大的宅子,一間就是樂梁老家大,另一間宅子無人居住,白擺著只會破損得厲害,我便著人給賃出去,每年收的銀子拿來買地,這幾年下來,也存下近兩千軟田地。」
「我本想著,育岷、育莘、育南、育朗和老三家的幾個孫子,越大越見出息,都說樹大分枝,何況老四迎娶了個公主,總不能讓人壓在她頭上,也該到時候分家了,與其等到人多離心,不如早點分,便把庫房裡的東西二清點,有咱們二老出頭,孩子們自然不會意見。」都說遠親近仇,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幾句話就容易生了齟齬,之前朝堂不穩,康黨坐大,黎家人得上上下下團結一氣,如今這層顧慮己無,倒真得好好盤算日後的事。
「這些年,我心在朝堂,一顆心盤盤算算的,倒把府裡事兒給忽略了,幸好有賢妻掛心,事事安排妥當,否則家宅不安,哪個兒子落了個不好,咱們都難受。」
老太爺歎息,一家之長,總想要面面俱到,但人非聖賢,哪能事事顧慮。
「說這些做什麼,老夫老妻的,我不幫襯你,誰幫襯?」老夫人羞紅了老臉。
老太爺拍拍她的手背,續言道:「育莘還小,他的性子耿直,我己將他托在珩親王麾下,我同珩親王有幾分交情,再加上清丫頭嫁給齊靳之後,自然成了一家人,我相信他會好好栽培育莘。」
「育岷尚未成親,而京城為官,不能只靠能力,還得仰仗心計,他需要咱們倆老多些看顧,育莘和育岷兄弟感情甚篤,兩人應是樂意住在一塊兒的,如果看著還行的話……」他沒往下接話,但那意思,老夫人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