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相處不難,難於合心,能找到心靈相契合的另一半,才是最大的幸運。」
「你這小腦袋瓜還是少想點別的事情,如果非要鬧點事情來想,就想想蘇致芬那件嫁衣吧,佳期將近,我不信她敢穿著喪氣的白衣服成親。」
「喪氣嗎?那是你沒見過那套嫁衣,它雖然不是紅色的,但華麗、聖潔,我保證會造成風潮。」他揚眉,擺明不信,想反駁個幾句,可木槿在這時候進屋稟道——「珩親王妃來訪。」
黎育清眼皮一跳,心道:她來做什麼?!
第四十四章 長者賜,不可辭(1)
黎育清緊緊站在齊靳身後,寸步不離,如果可以,她更想擋在齊靳身前,替他擋去王氏的惡毒目光。
比起大婚那日,珩親王妃蒼老許多,她瘦了,兩頰凹陷、眉骨凸出,眼瞼下垂、皺紋橫生、老態畢現,便是用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蠟黃臉色。想來,這幾個月裡她並不好過,即使齊靳己經順著皇帝的台階走下來,齊墳安然活命。
王氏帶來的丫頭留在屋外,可她身後還站著兩名妙齡女子。
兩個都雖唇紅齒白、肌膚皙白柔嫩、面目秀麗的女子,她們穿著同款式的滾銀邊蔥白色斜綾紋小襖、藕色靴裙,頸間掛著晶瑩玉潤的珍珠項鏈,那身打扮,不似侍女。
木槿和月桃送上熱茶後,在黎育清的示意下,雙雙走到外頭,與王氏帶來的丫頭、嬤嬤攀交情。
門關起,屋裡一片寂靜,王氏不說話,她身後的兩名女子也垂首不語,王氏抿了口茶湯,暗自打量著眼前那對男女,他們也不說話,但親暱的神態表情顯現出兩人感情深厚。
回望王氏,這會兒齊靳真想給清兒好好褒獎一番,她說的沒錯,自己的成功真的可以把敵人給活活氣死。
王氏看著齊靳尊養出來的壯碩身子,瞧他氣色極好,無絲毫病人該有的頹靡沮喪,便是那道驚人的傷疤,也在周譯的巧手下,漸漸形成一條淡得幾乎不見蹤影的痕跡,相較於自己的形容憔悴與兒子的萎靡不振,她氣得胸口起伏不定,真想衝上前撕碎他的驕傲得意。
她仰頭,狠狠把杯中茶湯喝光,對上齊靳沉穩無波痕的眼神,王氏依舊咬牙,下巴兩側的骨頭突出,露出一張陰戾狠毒的臉龐。
憑什麼?憑什麼王爺親生的兒子不能成為世子?憑什麼丈夫立下的功勞要拱手送人?這場榮華富貴是丈夫親手掙來的,憑什麼白白便宜一個賤民?越想心越恨,胸口泛起一陣疼痛,她禁受不住,伸手壓住心頭。
她會被自己活活氣死嗎?齊靳微揚雙眉,忍不住期待著。
「母親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母親二字,齊靳喚得不清不楚,對別人而言,母親代表的是溫情、是寵護,對他而言,這兩個字代表的是憎恨與惡毒。
「你還曉得我是養你長大的母親?」養他長大?他不置一詞,唯有臉上浮著淡淡的嘲諷。
他不言,王氏卻忍不住不說。「說!你成親多久了?七個月、八個月,你好像還沒帶過媳婦回王府拜見祖先宗祠、拜見尊親父母。」
「母親又不是不知道,兒子雙腿不便,要回王府拜見父母自是困難,至於祖先宗祠,在大婚第三日,己有太監領著請兒去祭拜。」而他的雙腿不便是誰造成的?眾人心知肚明。
領著清兒去祭拜。」而他的雙腿不便是誰造成的?眾人心知肚明。
「你不良於行,難不成黎氏也不良於行?黎府是什麼樣的家族,竟連孝悌二字都不懂,我倒要上黎府去問問是怎樣教養女兒的,竟把這樣一個媳婦塞進我們王府。」王氏越說口氣越急,一顆心在胸口狠撞不己,她那心疾是多年盤算思慮造成的病。
「母親恐怕忘記了,清兒是懷恩公主,若母親對她的教養有意見,不妨遞牌子,進宮問問德貴妃。」齊靳與她針鋒相對,再不似若干年前的處處相讓容忍。母子?這個謊言己教她親手揭穿,誰也怨不得他的態度。
他的回話讓王氏怒急攻心,她沒想到,從來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的齊靳居然變得如此咄咄逼人,是娶了媳婦、肥了膽子,還是秘密己經傳進他耳裡,他再不當她是母親?!
她怕事實揭穿?當然不,他若知道自己不是王爺的親生兒子更好,那就該知恥,早早把世子之位讓出來。
只是皇帝尚未發話,她不知上頭是怎樣的想法,但不管什麼想法,有皇太后在,她也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親孫子的好處讓外頭的雜種給占走,墳兒才是流有高貴血統的那一個。
事發之初,她小心翼翼,擔心皇帝發落自己,便是齊靳的大婚,冒著讓人戳脊樑骨的風險,依然同玟兒一起出現,忙裡忙外,合演一出家庭和諧大戲。
但這段日子以來,秘密再沒有人提及,於是她大膽推論,在狸貓換太子的重大罪行揭穿後,遲遲沒有出現廢妃旨意,定是怕損了墳兒的聲名,不利於日後襲爵,既然聖心如此,她還有什麼好怕?
沉寂多時的她,也該重現江湖,再掀一場風浪。
「看來皇帝這個婚賜對了,黎氏居然讓你如此維護?」她冷諷道。
齊靳沒搭話,黎育清也沒接口,只是垂著頭,等待她表明來意。
王氏露出尖刻笑意,道:「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這個媳婦,我不滿意,除非她到我跟前立幾天規矩,讓我瞧瞧黎府家教如何,否則往外傳出去,她這個不孝之名背定了。」所以她今天是吃飽沒事做,惡意來找碴?
黎育清微笑,緩言道:「母親言重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要傳謠言,何必掛心在意?何況媳婦成日忙著照顧將軍,以至於將軍的雙腿漸能行於朝堂,為此龍心大悅,前幾日還召媳婦進宮,好生嘉勉一番。這事,那些豪門勳貴府裡都知曉,應該不會有人盲目隨之起舞。」王氏銳目一閃,狠狠瞪上黎育清,黎育清不驚不懼,黑眸含笑回望。
這丫頭和柔弱溫和的江雲大不相同,要想把她捏在指掌間,怕是困難,既然如此……她冷笑,為王妃這個尊貴地位,她使過的手段多了,還怕對付不來一個黃毛丫頭?總有手段教她夠瞧的。
「好個伶牙俐齒的媳婦,敢這樣對婆婆說話。」
「媳婦不過訴之以理,並非辯駁,還望母親明察。」
「很好,我說一句,你頂上一篇,黎府教養出來的女兒果然不同凡響。」
「多謝母親誇讚,德貴妃也教媳婦不少。」齊靳見清兒沒被嚇倒,眼底閃過激賞,接腔問:「不知母親今日到訪,到底有何要事,如果只是來訓戒,那就莫怪我們少陪了。」言下之意,要送客。
王氏深吸氣,強壓心中狂怒,問道:「玟兒的事,是不是你在後面做的鬼?」兒子上「天衣吾風」求衣,本以為他是想送青樓裡那些下賤女子,卻不料,他居然是留在屋裡自個兒穿?!是誰把墳兒給教壞的?她想也不想,凌厲目光朝「天衣吾風」的老闆射去。
齊靳聞言,莞爾道:「母親要潑髒水,也得看看情況,總不能空口白話,把罪惡強加兒子頭上,如今我雙腿不便,除上朝外,哪兒都不能去,又怎能對弟弟做鬼?」
「你倒是推得一乾二淨,眼下我手中沒有證據,自然不能拿你怎樣,但王爺要重返邊關之事,你敢說不是你在皇上跟前嚼舌根?」她張狂囂張的模樣讓齊靳不勝唏噓,過去不管怎樣,她多少還維持住一副賢良表相,殘忍陰毒是私底下的事,怎樣也不讓人抓到把柄,沒想到如今竟是全然豁出去不顧一切了,是急了嗎?
看來齊鏞的陰招有了大成效,有空該請他進府喝幾杯。
齊鏞說:「反正我那位堂弟在軍中引起反心,嬸嬸不敢讓他進軍營,閒著也是閒著,不如玩點有意思的,做啥好呢?」於是狎妓玩小倌,每天都輪個新花樣玩,玩那話兒也得吃點藥,既是助興也是補身子,免得年紀輕輕便把身子給掏空了,多划不來。
只是周譯的藥,絕對有效卻也價值不菲,除此之外還……有些特殊作用,宮裡恐怕很快就能招名新太監了,否則有個大姑娘似的堂弟在外頭閒晃,齊鏞臉上也不好看是吧!
「母親肯定很久沒同父親說話了吧?」這話是問句,但更多的是嘲諷,諷剌夫妻情分因多年前的詭計而消磨殆盡。齊靳微哂,續道:「這件事,我未插手,是父親向皇上提出的,如今邊關雖平靖,但賊人心闊、蠢蠢欲動,父親想親自壓關,以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名氣,教賊子不敢妄動心念。」這話是真的,沒有半分添油加醋。
望向齊靳坦然的神情,王氏猶豫了,難道這陣子發生的事情,都與他無關,純粹是自己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