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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千尋

  黎育清的視線始終離不開蘇致芬,她看著她屏氣凝神,在短短時間內,從驚訝到強忍忿然,再到眼下的沉穩平靜,她用盡全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並不容易呵,黎育清靠近蘇致芬,輕輕拉上她的手,只見蘇致芬衝著她微微一笑,轉頭向皇帝回話。

  「回稟皇上,『天衣吾風』己經不兼賣香皂,民婦另開有『沐捨皂坊』,將香皂買賣獨立分出去,至於黎老夫人之所以有門道,那是因為香皂的雕刻部分,是育清負責的。」她口齒清晰、聲音清脆,不畏不懼的態度令人興起激賞之情。

  「果真?」皇帝訝異,他倒沒想到清丫頭有一手雕藝,能雕出人人誇獎的好東西。

  「回父皇的話,是的,但現在賣量太大,憑育清一人之力無法兼顧,現下育清只負責設計造型,再交由皂廠裡幾十名師傅雕製成品。」黎育清回話。

  「清兒負責雕皂,蘇姑娘負責什麼?」

  「民婦負責制皂,因過程繁複,需有人時刻盯著,一塊香皂從粗製為胚到成皂,須歷時兩個月以上,因此會有貨源短缺的問題,如今皂廠開設,己無供不應求情況,若宮裡娘娘有需要,交代管事一聲,民婦定會令人盡快為宮裡送上。」

  「聽說那皂可不便宜。」

  「娘娘們願意用『沐捨皂坊』的香阜,是皂坊最大的榮耀,哪需要提及銀子?」

  「蘇姑娘果然是見過世面的,夠慷慨,比起你家的阿壢管事要大方得多,朕同他要兩塊香皂,他非要從朕口袋裡摳走二兩金。」

  「回稟皇上,壢管事這二兩金子賣的不是香皂,而是配方,宮裡巧手能人無數,只要拿到成品,定能很快分析出當中配方,倘若皇上問民婦意見,民婦會請皇上掏出十六兩金子,因『沐捨皂坊』裡有十六款配料不同的香皂,能滿足各宮娘娘的需要。」

  「既知如此,你為何肯將香皂配方雙手奉上,那豈不是要賠本?」皇帝來了興致,發覺聽她說話有趣得緊。

  她嘴唇微翕,最終還是選擇閉上嘴巴。

  「怎不說話?是後悔方纔的大方慷慨?」皇帝取笑。

  蘇致芬輕咬下唇後,開口道:「民婦不說話,是擔心接下來的話會冒犯天顏,所以猶豫鑄躇。」明知道會冒犯天顏,還非說不可,這丫頭的膽子越養越肥了!

  想至此,阿壢銳利的目光軟下三分,僵硬的表情化成溫暖,抿嘴淺笑。行!既然這個禍她非闖不可,就闖吧,免得憋在心裡,憋出毛病,反正他總能收拾的。

  見阿壢表情鬆動,齊鏞這才鬆口氣。

  「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皇帝大袖一揮,臉上笑意盎然。

  蘇致芬深吸口氣,方道:「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皇上收下民婦的香皂,定不會再讓宮裡巧匠試著拆解配方,那麼民婦雖然每月、每季得往宮裡送香皂,卻也不怕配方外流,香皂依舊是民婦獨門獨戶的專賣品,此為其一。」

  「還有其二?快說!」

  「當拜姓知道『沐捨皂坊』的香皂專供宮裡的公主、娘娘使用,定會趨之若鶩,皇上必然曉得,宮裡所言、所行、所用,很容易造成一股風潮,帶動百姓跟隨,屆時,民婦的生意自會蒸蒸日上。」聞言,皇帝大笑,好個聰慧丫頭,難怪十三如此上心,見她答話條理清晰、不驚不懼,沒教自己的尊貴身份給嚇抖了心,很好,這丫頭配得上十三。

  況且以私心來說,賜婚這樣一個無父無母、無權勢的孤女給十三弟,怎麼說都比賜婚名門高官家的女兒更教人安心,至少不會把十三弟和朝堂權力給兜在一起。

  望著蘇致芬,皇帝越看越滿意,只是,他估摸著,除了讓十三弟重返朝堂,還能不能從賜婚聖旨中多撈一點利益?

  他揚起狐狸眼,滿臉笑意,這個表情恰恰落入黎育清眼底,她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齊鏞的狐狸笑來自何處,不愧是父子啊……然而,下一瞬,她想起自家祖父,一個驚人想法跳出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皇上的狐狸笑……莫不是向爺爺學來的吧?

  呃,斂屑低眼,黎育清迅速將笑容給憋回肚子裡。

  第三十九章 阿壢露餡了(2)

  皇帝心情大好,看著蘇致芬,一臉相見恨晚的神情。「行,衝著你這番話,朕回去就給買辦處透個信兒,以後都由『沐捨皂坊』供應香皂,不過,朕可不愛當那種吃人嘴軟的,你賣別人多少,照樣開價便是。」耗銀子嗎?當然,不過若十三弟肯回朝幫他弄銀子,這點小錢算什麼?

  「多謝皇上抬愛。」蘇致芬回道。

  拿到這筆大生意,她應該高興的,可惜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終於理解了阿壢那個意味不明的笑是何意?她太傷心了,用再多的銀子也彌補不起那分失意。

  皇帝起身,笑道:「時候不早,朕該回宮了。十三弟,你好好想想朕所言,倘若想通,也該快點回到靜親王府去了,畢竟你年紀不小,朕得好好給你物色個好媳婦。」好媳婦?蘇致芬的心被醋汁給悶泡上,她拚命對自己說,與她無關,可……說服旁人買下自家產品容易,說服自己刨掉一塊心頭肉,需要多大的力氣呵……阿壢沒接話,只是面色淡淡的響應一聲,「恭送皇上。」便與齊鏞雙雙將皇帝送到大門前。

  見皇上轉身,蘇致芬再不顧慮其它,扭頭就走。

  規矩上,她應該跟著一起送送皇上的,但……黎育清猶豫不決,阿壢丟給她一個眼神示意,她點頭,飛快跟到蘇致芬身後。

  蘇致芬走得相當快,像有一隊敵軍在後面催命似的,黎育清不得不小跑步起來。來到院門邊,劉管事還跪在原地,滿臉的懊悔,蘇致芬卻不理會他,繼續往堂屋裡跑。

  黎育清悄悄地給劉管事做個手勢,讓他起來,可劉管事不敢,他垂頭繼續跪著。

  蘇致芬不是個嚴苛的主子,但你千萬不能踩到她的底線,這是她身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而欺騙,恰恰是她最無法容忍的進入堂屋,蘇致芬抓起茶壺,狠狠灌下三杯水,喝完,手一用力,砰一聲,杯底狠狠撞擊桌面,這個聲響充分表現出她有多憤怒。

  猛地,她抬眼衝著黎育清急道:「男人最重大的罪惡是什麼你知道嗎?是欺騙!你以為他只是個普通平凡的小男人,以為自動表白是給人家莫大的機會,結果咧,哼哼,人家根本看你不上眼!十三叔、靜親王爺,哈……拍拍手的,了不起的皇親,偉大的國戚,人家豈是爾等凡人。」

  「懂了,欺騙是最重大的罪惡,所以在背後搞小三,罪行比較輕鬆?」黎育清的言論很「致芬化」,有旁人在時,多少還需要幾分收斂,但在始作俑者面前,可以大鳴大放。

  「喂,你傻啦!『背後』搞小三,既然是背後,就是不敢明講、就是隱瞞、就是欺騙說謊,就是最最最不能被饒恕的罪惡。」黎育清點點頭,滿臉的受教。

  「意思是,男人光明正大搞小三的話就沒關係,只要別在背後操作就行,難怪每個男人三妻四妾都光明正大得緊。」

  天吶、天吶、天吶!蘇致芬一巴掌打上自己額頭,她是怎麼把好好一個小女子給教成這樣的啊,以前人家乖巧溫順,說一就應一,說二絕不會唱成三,怎麼會被她教成唱反調高手?

  一怒,她掌拍桌面,怒吼問:「黎育清,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死黨?什麼叫做閨蜜?什麼叫做同一掛?」

  「知道啊,就是最好的朋友。」

  她被教育很多遍了,所以她和致芬是死黨,和木槿是閨蜜,和歲歲月月年年是同一掛。

  「說來聽聽,死黨的職責是什麼?」死黨還有職責,這她就真的不曉得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她合作乖巧地搖了兩下頭。

  「死黨要站在對方的立場想事情,她生氣,你要為她出氣,她想揍人,你要給她遞棒子,她想痛罵前男友,你就要比她罵得更凶。懂了沒?」

  「懂。」她又乖巧點頭。

  「所以咧,你現在應該怎麼做?」黎育清敲敲額頭,敲出一點點理解,徐徐開口道:「阿壢哥哥……太過分、太無良、太不知道感恩,也不想想你救他一命,他居然對你隱瞞這麼重要的事情。」這是在幫她說話……嗎?

  救人一命的明明是阿壢,蘇致芬不知道應該把黎育清歸類為說反話,還是認定她太善良,不知道如何罵人。

  見蘇致芬沒有反駁意思,黎育清繼續往下說:「你什麼事都沒存心騙他,可他這麼重要的事卻選擇不說,實在太糟糕,如果他肯說,我們知道有人靠,就可以更大膽、賺更多錢……」這、這是重點嗎?蘇致芬頭疼,群鴉不是在額頂飛過,而是在她額頭集體挫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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