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韞拉下她的手,俊挺的鼻蹭了蹭她的額,眸底亮閃閃的。「咱們該回房了。」
「韞哥哥……你沒出賣我,對吧!」她昏沉的思緒突地轉到今日莫名被發現的異樣。
翔韞眸底閃爍著堅定的眸光,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如果我出賣你,這一刻就不會在這裡了。」
「我信你。」聶雲棠歎了口氣,輕輕將臉偎在他的懷裡,心裡所有的恐懼與害怕一股腦地飄走了。
翔韞如釋重負地扯唇一笑,這才走回她的寢房,準備幫她處理傷口。
***
翔韞的如意算盤打得雖精,腳步卻快不過在雪夜裡依著血跡追蹤而來的護衛。
他的腳步才剛要進入寢房前,一班護衛便循著他們的足跡,迅速地拾階爬上「詠月閣」。
那急促的腳步聲猶如重錘般地落在聶雲棠心上,她拽著翔韞的衣襟,恍恍地回過神。「韞哥哥……」
翔韞放下她,張開黑貂毛斗氅,一把攬緊她的腰身,讓她靠貼在他懷裡。
「穩住。」斗氅下,他結實的長腿,為防氣力盡失的她跪趴下去,緊緊地夾住她的雙腿。
那曖昧的貼近,讓聶雲棠羞得滿臉通紅。
身子被迫與他貼緊,跟著緊繃的思緒拉扯著傷口,壓迫得她幾乎不能呼吸。「你的衣服──」
他知道他身上沾染了她的鮮血,留下了不可告人的印記。
「現在才擔心已經來不及了。」翔韞輕扯唇,忽然一低頭,深深地吻住她的雙唇,交織一抹纏綿的熱吻。
「唔……」一陣顫抖竄身而過,感覺到那如岩漿般滾燙的灼熱氣息,瞬即向她襲去,心跳得好像要蹦出胸腔,她想張口喘息,卻被他吻得更深。
就在這時,幾個箭步急竄而上的護衛,卻因為撞見主子們的親密事,一個個僵化似地噤了聲,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貝……貝勒爺?」
見寢房廊前忽地湧進一班護衛,翔韞離開她的唇,淡挑俊眉地瞥向來人。「這麼晚了,領這一班護衛上『詠月苑』做什麼?」
護衛嚥了口口水,硬著頭皮道:「府裡闖進賊人,卑職奉將軍的命令,要搜『詠月苑』。」
「真是將軍爺下的命令?格格的閨閣也得搜?」一掃平時溫和儒雅的形象,翔韞俊臉上儘是不滿的厲色。
領頭護衛聞言,公事公辦地露出一臉為難。「賊人受了傷,血跡一路追蹤至此,為求格格的安全,還請貝勒爺讓行。」
「該死的奴才!」翔韞鐵青著臉,怒氣沖沖地喝斥:「你有幾顆腦袋竟敢懷疑本爺?」
聶雲棠抵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耳底落入他咚、咚、咚的心跳聲與沉穩語調交織的節奏,心擰得緊。
一直以來,她都把翔韞當成只會抱書猛啃、沒脾氣的文弱書生,現下瞧來,似乎不是如此。事到如今,只有配合演到底了。
他想再開口斥喝,卻被一聲軟語給打斷。「韞哥哥……」
「別說話。」翔韞將她浮著一絲羞怯的粉臉壓回懷裡。
她唇瓣留下被他「肆虐」過的痕跡,微腫地透著飽滿的朱紅色澤。
他在笑,但眼裡卻無半點笑意,倒是一心護她的專注神情,讓聶雲棠不由得動容。
由旁人的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見「騰玥格格」露出一張酡紅的小臉,湊在翔韞貝勒耳邊說著話。
瞬間,眾侍衛嚇得魂飛魄散。
眾人皆明白,翔韞貝勒和騰玥格格兩人都是備受聖恩榮寵的對象,他們就算有百條命也不夠得罪這些皇親貴胄的。
眨眼間,一班侍衛渾身亂抖,噗咚一聲跪倒在地,一個勁地猛磕頭。「奴才該死,請貝勒爺饒命、格格饒命。」
「念你們奉命行事,本爺不予以計較,都走吧!」
「是。」一眨眼的功夫,一班護衛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消失在眼前。
翔韞見狀大大鬆了口氣,推開寢房的門扇,扶著聶雲棠進了屋。
窩在他的頸項中,鼻尖縈繞著他身上讓人熟悉的淡淡墨香味,聶雲棠莫名的安了心。「原來貝勒爺說謊的本事不差。」
她看著翔韞俊雅的臉龐,推翻了「百無一用是書生」的偏見。
他雖不擅武,但至少那顆裝滿詩書的腦子,不至腐朽到無法隨機應變。
「不要有下一次了。」翔韞笑著低聲說道。
就在他們以為安然過關時,翔韞正準備反手關上門扇,卻突地被一股勁給擋下。
翔韞一驚,惶惶地揚聲問:「誰在外頭?」
「是我。」騰鐸鏗鏘有力的語調傳來,在兩人都來不及回神之際,他輕而易舉地推門而入。
「大……大哥。」因為使不上力氣,顧不得騰鐸怎麼看,她只能貼著翔韞。
騰鐸手落在腰間的配劍,氣定神閒地瞥了兩人一眼才道:「府裡闖了賊。」
「難怪那班護衛嚷著要搜寢房。」翔韞佯裝震驚地開口,十分配合地與她做出蜜裡調油、半刻也不願分開的模樣。
騰鐸因翔韞的話,臉色瞬間變得極端蒼白,但僅片刻,陰霾的眸色恢復,他突轉了話題。「你們畢竟還沒成親,窩在房裡也該有個限度。」
他模樣認真地說著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惹得兩人同時赧紅了臉。
「大哥,我們沒有……」
「我一會兒就走。」
騰鐸瞅著兩人好一會兒,幽邃的黑眸裡揉著複雜難解的光芒,與他平靜的表情形成強烈對比。
好半晌,騰鐸打破屋內過份沉寂的氣氛。「你們……還打算騙我多久?」
驀地,聶雲棠因為他的話,全身凍結,任由一股不安佔據她所有思緒。
翔韞無奈地聳肩,沉吟了會兒才道:「我知道騙不了你多久。」
其實幾個月前,他與騰鐸同時發現了「騰玥」的異樣,當時騰鐸正奉旨要前往山東,於是騰鐸將這個調查的重任托予翔韞。
由他與「騰玥」相處的點滴,舉凡有異之處,全被他列入調查的對象,最後他私自攔截掉探子回傳的所有情報,不讓騰鐸知情。
騰鐸深斂的眸底藏著難解的幽光,費了番勁兒才擠出話來。「你出賣我?」
「我只是不想讓悲劇發生。」翔韞穩下心中波瀾,忽地收起笑容正聲道。
「悲劇已經發生了。」一想起騰玥及眼前的冒牌貨,騰鐸那雙銳利的鷹眸透著陰鷙。
聶雲棠錯愕地望著兩人,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又或者是震撼太深,她巍顫顫地幾乎要站不住腳。
原來打從一開始,眾人的意圖便不單純,偏偏她傻得任人玩弄於股掌而不自覺。一時間,她竟覺得眼前的一切荒謬得可笑。
思緒浮動間,騰鐸出掌,五指忽地緊扣住聶雲棠的脖子。「騰玥在哪裡?」
「你殺了我吧!」眼底映入騰鐸那比刀還利的眼神,聶雲棠那張雪容慘白得毫無血色。
思及無辜的騰玥,冷靜蕩然無存,騰鐸眸底竄著殘戾的憤怒火焰,毫不猶豫地加重了落在她頸上的力道。「我會!」
聶雲棠緊閉著眼睛,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騰鐸無情的眼神,震得她心痛得要碎了。
曾經,當騰鐸溫柔地對著她笑時,自小渴望親情的她還傻傻地以為,自己真的多了一個哥哥……
但現下足以證明,她只是「騰玥格格」的贗品,一旦被揭穿了……什麼都不是了。
呼吸愈來愈困難,她無力掙扎也不想掙扎……
翔韞看著聶雲棠痛苦渙散的眼神,那逼近瘋狂的感覺突地席捲全身。
她怎麼可以不反抗?怎麼可以不為了他,而珍惜自己?
為她說不出的氣惱在胸中搗著,翔韞再也隱忍不住地朝著騰鐸大吼。「住手!她是你妹妹!」
騰鐸聞言,背脊陡冷地迅速回頭。
「胡說,她是冒牌的。」
一顆心為聶雲棠揪得難受,他為之氣結地敞明著。「她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光她耳上的白玉蝴蝶就足以證明一切了。」
騰鐸愕然望向聶雲棠,眸底像要迸出噬人火光,突地,他眸光一黯,注意到她耳上的白玉蝴蝶耳飾。
那熟悉的耳飾將騰鐸帶回兒時的回憶裡──
「阿瑪!這耳飾好漂亮,像兩隻會飛的蝴蝶。」
四片白玉堞翼被數條銀絞線嵌在一軸勾環上,風一揚起,蝶翼及下方的流蘇飾珠便會隨之轉動,似白蝶撲花。
讓他印象深刻的是,白玉蝶翼上還刻著滿文的「豫」字。
他拿起白玉蝴蝶耳飾,天真地道:「這一定是阿瑪要送給額娘的吧……」
當時阿瑪笑了笑,好半晌才道:「是送給最心愛的女子……」
驀地,騰鐸落在聶雲棠頸上的手,不自覺鬆了鬆。
他倒抽了口涼氣,如浪濤一般的情感已無法抑制。
這一刻他才想起,阿瑪那句模擬兩可的話。之後他並未看過額娘戴上這白玉蝴蝶耳飾。
雖然他知道,阿瑪風流成性、風評並不好,但他一直以為,那白玉蝴蝶耳飾是額娘太過珍惜,所以細心收藏著。
沒想到,阿瑪把那只白玉蝴蝶耳飾送給最心愛的女子,而如今,這一個流落在外的至親骨血,竟要回到王府中進行復仇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