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蜜咬緊牙關,霍地抬頭,甩開他的掌控,口是心非地反駁。
「喜歡一個人可以有很多種形式,我對你的感情已經昇華,我現在只要從遠處看著你,就已心滿意足。
我才不想和你這種白目天才太靠近,你老是自以為是,是個自我中心又自私的男人,我不想一直被你牽著鼻子走,那很累,我受夠了……」
收不回傷人的話,一旦出了口就收不回,傷害既已造成,哪能一筆勾銷?
戛然住口的花小蜜瞪視臉色難看的於純然,她的心痛絕對不比他少!
「很好,我明白,我會記住。」從沒被人如此當面侮辱奚落,於純然難掩受傷之情。
不管她說的是氣話還是真心話,這都是一個沉重的痛擊,他徒生一股自我厭惡感,深一呼吸,故作瀟灑。
「不過我希望你是因為真的討厭我而拒絕我,不是因為無謂的自卑或自尊心作祟,而把我塞給其他女人。」
他轉身走往大門,頓下來做最後交代。「我會如你所願。」
花小蜜喉嚨酸楚一片,梗塞得發不出聲音,眼看他走出房間,關上大門,她聽到心碎的聲音,她後悔了!
「可惡!」於純然憤然不甘地一拳槌打牆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樣的於家大宅,沒有一個人能好好安睡!
第9章(1)
「早。」
如常的招呼從頭頂響起,花小蜜隨即渾身緊繃,垂下濃密的眼睫,拿起牛奶,佯裝專心用餐。
「早。」七瀨美紗水眸帶笑,抬頭迎向於純然。
於純然若無其事坐下來,大掌自然地搭上七瀨美紗的香肩,自始自終都不曾看過花小蜜一眼,徹徹底底漠視她的存在。
既然她「不識抬舉」,想要大方讓愛,他就成人之美好了。
「美紗,你還有沒有什麼地方想去?」於純然問。
七瀨美紗的美目透著疑問,考慮如何作答。
「沒有的話,你收拾一下行李,過兩天我們就離開。」他是個有信用的男人,說到做到。
七瀨美紗喜出望外,並趁機追問:「那麼搭檔公演的事情,你考慮得如何?」
瞧花小蜜置若罔聞,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於純然有點意興闌珊,他怎樣都無所謂了。「我沒異議,就照你的意思去辦。」
「太好了。」七瀨美紗開心忘形地擁抱他。
他真的要離開了,而且這麼快!逕自埋首早餐的花小蜜表面平靜,實際上心已絞成一團,痛得她想掉眼淚。
「既然要走,我想去買一點禮物帶回去。」
「好。」於純然輕摸美紗的秀髮,儼如千依百順的模範男友。
「花小蜜,你也跟著來。」
無端被點名,花小蜜不得不硬著頭皮面對於純然,幸好他目不斜視,全副心神都放在身旁的女友身上。
他的表情是那麼溫柔,大掌愛不釋手地把玩七瀨美紗的髮絲,教她心酸難受。
強忍滿腔傷痛,花小蜜慌忙別開臉,生硬地擠出一句話。
「不了,我不打擾你們。」
「這麼大一個電燈泡,當然打擾了。」於純然瞥她一眼,眼神帶著挑釁,挑明就是要做給她看。「不過總要有人幫忙提東西。」
「你的車只有兩個座位。」要她親眼目擊他們如何甜蜜恩愛,花小蜜鐵定會眼出血、胃潰瘍,心酸死!
於純然終於發覺花小蜜的異樣,她臉色鐵青,眼神閃爍,緊握叉子的指節泛白,整個人像一把上了弦的弓,緊繃僵硬。
她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幾乎衝口而出的關心,被他硬生生吞回去,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心軟,唯有強迫自己視若無睹!
於純然若無其事地揶揄。「後座還有dog seat,以你的身形不成問題。」
她才不是小狗,欺負人也該有個限度!
不待花小蜜反對,於純然已轉頭繼續和女友卿卿我我。
「美紗,我想聽聽你的小提琴,待會兒拉給我聽。」
「當然沒問題,你想聽什麼曲目?」七瀨美紗柔順地點頭,就算明知被利用,她也樂收漁翁之利。
「隨你,只要是你拉奏的,什麼曲目我都喜歡。」於純然一把擁她入懷,狠下心腸,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一起合奏《給愛麗絲》吧。」
心臟突地刺痛,一陣頭暈目眩,花小蜜以為自己會昏倒,然而痛徹心扉的感覺猶在。
不要!不要和她合奏!
《給愛麗絲》是她專屬的,是他們共同擁有的秘密,是她僅存的美好回憶,他不能這樣子對待她,不要這麼殘忍,她可以把他讓給七瀨美紗,但唯獨這首意義非凡的樂曲不可以!
「《給愛麗絲》嗎?你好像很喜歡這首樂曲。」七瀨美紗的印象中,他偶爾會躲起來,不停反覆彈奏。
「曾經喜愛過,但現在已經不是了。」於純然意在言外,語帶雙關。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這句唐詩正是花小蜜此刻的寫照,她實在難受得想逃跑,然而這一切都是她自找,她活該受罪!
在這種大熱天下,花小蜜卻覺得冷,心臟痛得麻痺,然後開始結冰,寒氣蔓延至五臟六腑,擴散至四肢百骸,她的世界已沒有溫度,甚至失去所有光明,無止盡的黑暗正包圍、蠶食她。
做了兩天跟班兼電燈泡,看盡小倆口親熱恩愛,花小蜜咳血豈止三百回,心絞痛症無間斷地持續發作,她快要陣亡了。
想不到愚蠢人是個雙面人,他既是個溫柔體貼、熱情如火的男友,同時也是個冷酷無情、陰險惡毒的小人。
在她備受冷落,飽受煎熬過後,終於忍不住委屈地跑向好友哭訴。
三個小女人窩在朱迪的房間,聽完原告的哭訴後,不用結案陳詞,已一致裁定被告情有可原,原告不獲同情。
「你這個豬頭王!」朱迪氣得翻白眼,很想一腳踹醒花小蜜。
「難得你單戀了十六年的小王子,開口要求跟你交往,你竟然拒絕?你是不是等他等到傻了。」杜鵑大大地搖頭。
花小蜜可憐兮兮地癟癟嘴反駁。「我怎麼知道他是認真的,還是又在戲弄人。」
「你不會分辨嗎?男人對你有情還是無情,你半點感覺也沒有嗎?」朱迪盛氣凌人逼問。
「我不知道啦!」花小蜜掩耳盜鈴,當只鴕鳥。
杜鵑拆穿她。「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認。」
「沒辦法,誰教上天不讓我長得美一點、才華多一點,偏給我最多自卑感。」
花小蜜大叫大嚷地承認。「我根本配不上他,只會成為他的絆腳石,阻礙他前進的腳步。」
她們根本不明白,在完美的王子面前她這個平民有多渺小,不管她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追趕上他的腳步,他是那麼的遙不可及,不是她可以高攀的。
花小蜜實在沒半分自信,更沒勇氣跨出步伐,因為一旦嘗過愛情的甜美,卻不能永遠擁有,那會教她受不了。
所以她情願永遠保持這份單戀,只要不曾開始,便不會結束,這樣總好過有一天被他討厭唾棄。
這是什麼人話?看不下去的朱迪和杜鵑,開始輪番炮轟小蜜。
「你這個人真貪心,不知道『人比人、氣死人』嗎?居然還向上天抱怨,你現在缺眼、耳、口、鼻,或是手、腳了?你五官端正,四肢健全,健健康康,早就該感謝蒼天了。」
「誰來決定配不配?你是人,他也是人,狐狸精也是人,什麼星球來的王子、公主,全是你自己畫的界線,你介意什麼、自卑什麼?只要他喜歡你,在他眼裡你就是全世界最棒的女人,是他的公主、王后。」
「再說你哪裡礙著他了?他又沒嫌你礙手礙腳、丟人現眼,你自己卻鬧自卑,難怪他會生氣,向你報復了。」
什麼嘛!她們罵得這麼理直氣壯,好像她才是罪人,全是她的錯,花小蜜苦著臉蜷縮身體。「是我不對嗎?」
「我只能說,是你自己棄權,把他拱手讓人。」杜鵑這麼認為。
朱迪頗有同感。「是你拒絕他,硬把他塞給狐狸精,逼他離開你。」
花小蜜無助地抱著膝蓋,一副欲哭無淚,是她親手斷送自己的幸福嗎?
如果於純然真的喜歡她,而她卻狠狠拒絕了他,還硬把他推給七瀨美紗,踐踏他的真心情意,那樣真的會把心高氣傲的他氣個半死呀。
但可能嗎?真的有這個可能嗎?王子不喜歡公主,反而喜歡醜小鴨,這個可能性……
也不是全無可能呀!畢竟小時候他也曾經喜歡過她,不曾嫌棄她這個笨手笨腳的愛哭鬼,頂多覺得她太聒噪纏人而已。
反正她又不是現在才配不上他,於純然說得沒錯,他一直都高高在上,而她一直都在高攀,既然她都已經緊緊攀附他不放,強闖進他的領域裡,她又何須感到自卑,更遑論現在才退縮了!
「那怎麼辦?都是我不好,他一定很生氣,對我失望透頂……」花小蜜沮喪悔恨。
「你在這裡自怨自艾也沒用,他又還沒走,一切都還來得及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