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昌,你用這種卑鄙手段,只會讓我下定決心掀你的底。我要稟告皇上和太子,你和二皇子的叛國大計。」沈素大聲說道。
「我身為北荻的商人,捐糧助軍、祈求二皇子勝利返朝有何錯誤?何來叛國之說?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再說吧。」夏侯昌冷唇一勾,與其說是在笑,不如說是在算計。「來人!」
沈素一聽他再喊「來人」,頭皮便發麻,他故作鎮定地看著人抬進了一隻木箱——木箱裡頭裝著一本本的奏折。
「這裡全是官員們明天即將上呈彈劾你的奏折——說你出入用度皆勝國君,表面樸實、忠膽愛國,私下卻是收賄連年。」夏侯昌淡淡地說。
「夏侯昌——欺人太甚!」沈素全身顫抖著,因為知道那些確實全是他的罪狀。「我立刻就去稟告聖上,說你試圖要二皇子立下戰功,一舉拉下當今太子,還要我在朝中為你周旋。」
「那你周旋了嗎?」夏侯昌傾身向前,冷笑地勾起雙唇。
沈素臉色唰地一白,整個人驀地後退了一步。
他確實是周旋了。而且就憑夏侯昌讓這些官員寫奏章彈劾他的手段,鐵定也能讓那些人反咬他一口。
「沈大人,你且坐下,我們有事好商量。世上哪有什麼不能解決之事呢?」夏侯昌笑著讓人送上無數酒菜,姿態一派輕鬆地說道:「你生活奢華一事,不也是因為國事操煩之餘,總得放鬆一下嗎?不如由我來替你向這些官員解說一番,讓他們收回奏折吧。至於你那小女兒一事,只要不送入太子府裡,也不會落得欺君之罪了。瞧,一切不是很簡單嗎?」
沈素站在大廳中央,瞪著眼前的男人,感覺他的半生榮華,他原本預計的美夢——小女兒當上太子妃,生下子嗣之後,他就會想法子控制孫子的一切,成為將來天下掌權之人……
可所有的一切,都讓夏侯昌給壞了事!
「可惡!」沈素大吼一聲,朝著夏侯昌直衝而去。
夏侯昌動也不動,沈素還沒衝到他面前,就已經被衝出來的護衛押到了一旁。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主人,二夫人割腕自殺了。」鍾管事氣喘吁吁地說道。
夏侯昌冷冷扯了下嘴角,看向沈素。「你這女兒自殺的時間也挑得太好了一些。是怎麼一回事?」
「你不是人!我要去看我女兒!」沈素轉身就要往外跑。
「請沈大人坐下好好享用晚膳。」夏侯昌命令一下,四名黑衣護衛便現身圍住了沈素四邊。
「你敢囚禁當朝宰相!」沈素怒吼出聲,拚命掙扎,卻還是讓護衛們架回了座位上。
「你該被囚禁的地方,絕對不是我這裡。」夏侯昌看沈素身子一顫,他唇邊笑意更甚了。「你先在這裡待著吧。因為我還有最後一個人要讓你見。」
還有人要見?沈素頭皮發麻,額上冒出了冷汗,往昔所造之惡業一股腦兒地全湧上他的腦海裡,嚇得他全身顫抖不已。
這個夏侯昌不是人,他是鬼。
幸好,治鬼有治鬼的方法。現在就等著看芸娘待會兒夠不夠爭氣了!沈素握緊拳頭,故作鎮定地舉起酒杯,以掩住忍不住顫抖的雙唇……
待到夏侯昌走到沈芸娘的住所之後,發現東方荷已經早他一步抵達了,正站在門外指揮著人員。
「怎麼了?」夏侯昌皺眉問道,沒有絲毫進門的意願。
「她手上割了好深一條傷口,我請上官大夫替她止血,但血一直流個不停。」東方荷皎了下唇,扯了他的衣袖。「大夫說凶多吉少,她哭著說要見你最後一面。」
「我與她沒有那麼多夫妻情誼。」夏侯昌面無表情地說。
東方荷撫了下他的臉龐,輕聲說道:「去看看她好嗎?」
「我會進去,但不為看她,而是為了審她為何挑選這種時刻自殺。」夏侯昌說完,大步走進屋內。
東方荷一個箭步衝上前,從他身後抱住了他的腰,臉龐貼著他的後背說道:「對她友善一點。」
夏侯昌拉開她的手,皺眉說道:「你這女人就只懂得對別人好。」
「我對你最好。」東方荷在他掌間印下一吻,推著他往屋內去。「快去吧。」
夏侯昌進了屋內,直接走向內室。
才撩起門簾,室內一股血腥的味道便直撲而來,平素服侍沈芸娘的丫鬟正趴在主子身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銀髮童臉的上官大夫則站在一旁,雙手一攤,一臉無能為力的模樣。「最多再挨半個時辰吧。」
「全都下去。」夏侯昌說。
沈芸娘半睜的眼,聽到這聲音,睜大了一些。「夫君……」
「螻蟻尚有求生本能,你連它們都不如。」夏侯昌走到她面前,冷冷地說道。
「夫君……」沈芸娘身子一動,整個人從床榻上摔了下來,血因此流得更多,臉色也更加地青白。
夏侯昌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睨著她。
「請夫君扶我回榻上,讓我死得有顏面一些。」沈芸娘氣若游絲地說道。
夏侯昌冷唇一抿,正想拒絕,繼而想起東方荷方纔的交代,於是大步走了過去,一把抱起她走向榻邊。
此時,沈芸娘始終攢在懷裡的右手,突然抓起髮簪朝夏侯昌臉上刺去。
夏侯昌反手一抓揮開了髮簪,但髮簪還是在他手背上劃出一道血口。
夏侯昌一回手,將她甩出了半空。
沈芸娘重重落了地,嘴裡嘔出一口鮮血,全身不停地在地上抖動著。
「主人?」守在門外的護衛聽見聲響,立刻喚了一聲。
「沒事。」夏侯昌淡然說道,冷眸瞪向沈芸娘,冷笑地說道:「原來這才是你尋死的真正目的。不愧是沈素的女兒,連死都要算計。」
「我若是不這麼做……我娘和我舅舅一家會死……」她氣若游絲地說道。
「所以你就答應了你爹用自殺來接近我?他以為你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做什麼!」夏候昌冷笑地說道。
沈芸娘笑了,那笑讓夏侯昌頭皮驀地發麻了。
「那髮簪有毒。」夏侯昌嗄聲說道,握緊了拳頭。
沈芸娘點頭,閉上了眼。
「我的仇家還少了嗎?我日日服著解毒丸。」他冷眼瞪著躺在地上的她,薄唇愈抿愈緊。
「我爹說,那是沈家的獨門血毒,無解藥可解。」沈芸娘的聲音隨著血流愈來愈多而慢慢降低。「我爹說他上一回來探望我時,也已經對我下了血毒。所以,我過陣子就會開始吐血……一樣要死……不如現在就去死,還能救我娘……」
「啊!」她忽而慘叫出聲,面容扭曲地瞪大眼。
夏侯昌長靴踩住她手腕上的傷口,狠狠一擰,痛得她整個人彈跳了一下。
「把話說清楚,我就賞你一個好死,更保你娘和舅舅一生富貴平安。」他的眼裡閃著寒光,恍若死一個人如同死一隻螻蟻一般。「血毒是什麼?」
「我爹說那種毒藥不會讓人立刻死亡,只會滲入血液裡讓身子漸漸衰弱。待到半年後,白日嘔血、視力也漸漸模糊之後,就會開始急速惡化到吐血身亡,再怎麼樣的硬漢也拖不過一年……」
沈芸娘聲未落地,忽而閉上眼,臉孔一側,面部肌肉一僵地死去了。
夏侯昌瞪著沈芸娘的屍體,腦海裡驀地閃過北荻國前任國君司徒仁的死法——司徒仁在下令屠殺他們全家之後,也落了個臥病吐血身亡的下場。
夏侯昌轉身用布巾包起那支沈芸娘刺傷他的髮簪,放回衣袖裡。不再多看她一眼,他踩著沈芸娘流在地上的血跡前進,神情木然地走出房門。
「她怎麼了?」東方荷一見他走出來,立刻迎了上去。
「死了吧。」夏侯昌面無表情地說。
「什麼!」
東方荷轉身要奔入,卻被夏侯昌緊緊握住了手臂。
她見他雙唇發白,手臂竟顫抖著,她擔心地捧住他的臉,著急地問道:「怎麼了?身子不舒服?還是她說了什麼……」
夏侯昌牙根一咬,閃著冷光的黑眸定定地看著她,繼而推她在一臂之外。
「你去打點她的後事,我還有事要辦。」夏侯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他的腳步愈走愈急、愈走愈快,因為他認為沈芸娘說的是實話!
以沈素老狐狸的個性,確實是有可能在打算將小女兒推成太子妃之時,就開始威脅沈芸娘要對他不利了。
可惡!為什麼老天爺總要和他過不去?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全在他的掌握中了啊。
「跟上官大夫說,我一會兒會去他那裡。」夏侯昌彈了下手指,吩咐暗中保護他的護衛。
夏侯昌緊握著拳頭,用力到指節都被捏出了聲響。他拚命深吸著氣,告訴自己上官大夫是專治諸毒的大夫,他也許還有救。
可他得趁現在先處理沈素這個禍瘤!
夏侯昌才走進大廳,沈素立刻就站了起來。
沈素死命瞪著夏侯昌,卻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