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真該死!」沈芸娘自責地紅了眼眶後,連忙推著東方荷說道:「姑娘快去休息吧。」
東方荷點頭,便在金夏的攙扶下離開了耳廳,進入浴室盥洗。
待到她沐浴完畢後,她回到了夏侯昌的寢房裡。
坐在榻邊呼吸著熟悉的檀香及乳香味道,她竟不知不覺地斜倚在榻邊沉入了睡眠間。
再度醒來,是因為隱約間覺得有燭火刺眼。
她揉著眼抬起頭,但見夏侯昌正在寢房一隅的矮几前挑燈夜戰著。她心一疼又一暖。心疼他這麼勞心費力,心暖的是他其實少在寢房工作,無非是為了看她。她光著腳丫子滑下睡榻,走到他身邊,拉起他的手往榻邊扯去。
「睡覺。」她說。
「霸道的小東西。」夏侯昌薄唇抿起笑,任由她拉著他起身走回榻邊。
她按著他在榻邊坐下,替他寬了外袍、為他取下髮冠,以指梳散他的發。再拔下他臉上面具,推他躺在玉枕上,並揭去他臉上的疤痕。
待到她轉身擰了條布巾,拿來藥膏時,他已經睡得不省人事了。
她心疼地歎了口氣,在他常年貼著疤痕的皮膚上敷了層藥膏後,便拉過被子蓋住彼此,只願他日後的每個夜裡,都能擁有這樣的好眠啊。
之後的一個月,東方荷很慶幸有她陪在夏侯昌身邊,否則還真不知道他會把身體弄得怎麼樣。
生意方面,他雖有許多得力助手,可重大決定還是得由他來判斷。且因為戰爭之故,鐵器生意忙到不可開交,偏偏鐵礦又在運輸時出了些意外狀況。
在此忙亂之間,唯一的好消息是,無名島上的鼠疫已經成功地被梅非凡控制下來,軒轅嘯平安無事,而島上雖有傷亡,多數人卻保住了性命。
而最讓夏侯昌不快的消息則是,沈素的小女兒果然被送進太子府裡,被視為未來太子妃的最佳人選。且這種與人事佈局有關的事,最是勞心勞力。密探每日匯整消息,向夏侯昌報告。他則是隨時都有一堆與太子相關的人要秘密接見。
然而,就在這樣的人事紛擾之間,沈芸娘不知是為了要表達自己是站在夏侯昌這邊,還是因為對東方荷感到內疚,總是三天兩頭地往東方荷身邊走。
只是,這夏侯昌一忙起來,和東方荷獨處的時間原就不多。怎有耐性忍耐他和東方荷之間還有人擋著,見了沈芸娘一、兩回後,終於忍不住在她拉著東方荷說一些什麼布料、刺繡的時候大發雷霆。
「一堆廢話,滾出去!」夏侯昌冷眸一瞇,把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摔。
沈芸娘嚇得驚跳起身,整個人縮成一團,更加覺得夏侯昌根本就是藉機責怪她當初害了東方荷離開。
「還不滾出去,是在等我叫人扔你出去嗎?」夏侯昌冷瞪她一眼,寒聲說道。
「二夫人,您請先回房準備一下吧,沈大人稍晚一些會過來府內探望您。」東方荷一見他神色不對,快手攙起沈芸娘,就往門口走去。
「探望我……」沈芸娘瑟縮了下身子,臉色旋即變得慘白一片。
她爹怎麼會是來探望她的呢?應當是來威脅她若不能好好地巴著夏侯昌,她娘和舅舅一家就要遭殃了吧。就像上回夏侯昌不在府裡時,她爹來探望她那次一樣。那回,她爹還發瘋似地在她手臂上劃了一刀,嚇得她幾天幾夜都不敢睡啊。
可是,她真的有認真地想討好夏侯昌,只是他不領情啊。
沈芸娘搖著頭,無力地被東方荷送到婢女身邊,虛弱地拖著腳步離去。
東方荷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後,緩緩地繞過地上那些被夏侯昌扔碎的瓷器,走向他身邊。
「改天提醒我,買一些便宜的瓷器來讓你摔,否則你這一擲可都是千金啊。」
夏侯昌板著臉沒說話,朝她伸出手。
她順著他的手勢偎進他的懷裡,捏著他的手臂輕聲問道:「不是都做好準備了,怎麼還在心煩?」
夏侯昌又替二皇子那邊補足了軍力、軍餉,鐵城應當不消幾日就會被攻陷。加上鳳皇及辛漸那邊花了大把銀子蓋新的宮殿,已經有數月發不出兵餉,想來不需多久就會把東南海權交給軒轅嘯的。
最重要的是,夏侯昌對於未來北荻國君之位的全新部署已經完成,是故今晚約了沈素,便是直截了當地殺得他再也無力插手北荻政事。
「就是心煩。」夏侯昌嗄聲說道,又將她攬緊了一些。
「你啊滿腦子的事情,什麼都放不下,什麼都惦記著,當然心煩。」她仰頭看著他,伸手揉著他又擰起的眉心。
「我也想什麼事都不想,娘子可有方法教我?」夏侯昌啃咬她的手,唇邊總算有了點笑意。
東方荷輕咬了下唇,腦中閃過的念頭讓她臉蛋微紅,但她還是在他懷裡坐起身。她先推他在榻上躺平,繼而坐上了他的腰間。
他的眼眸因為慾望而變得深濃,呼吸也隨之變得沉重。
她抽去荷花髮簪、解開長髮,在他的注視下褪去半身的衣裳,雪白身子小貂似地蜷在他身上撓動著,親著撫著褪盡了他的衣……
歡愛之後,她的纖腰欲斷,整個人只能軟軟地倒在榻上,被他擁入懷裡。
「以後我若再忙到滿腦子事情,你就用這招治我。」他撫著她光潔後背,嗓音帶著幾分歡愛後的慵懶。
「你想得美。」她撐起身子,想下床沐身,卻是四肢軟弱、無能為力。
「要你早上起來和我一起練武,老是不聽,現在嘗到苦頭了吧。」他低笑著,橫抱起她。
「是誰天天鬧得我睡眠不足?」她啐他一聲,軟綿綿地由他領入浴室,替兩人都清洗過一回。
沐身後,她替他攏冠穿衣,布好臉上面具,兩人這才一同走出「東方院」。
他讓人撤去軟轎,與她沿著荷花步道,緩緩地走向議事廳堂。
太陽甫落下,清風徐徐地送來春日新芽的味道。
她仰頭對他笑著,他亦撫著她的臉頰,回以一笑。
此時,鍾管事從一處小徑走來,上前稟報沈素現在已經到了沈芸娘那裡,廳堂內的事情全數安排妥當,而另一名貴客也在不久前被迎入了廳堂暗室裡。
「去吧。」東方荷替夏侯昌順了順衣裳,推了他向前。
「燒幾道菜,等我回去慶功。」夏侯昌說。
她笑著點頭,站在那裡目送著他遠去。
夕陽的餘暉在這時漸漸淡去,而他最終消失在遠方的黑暗之間。
待到沈素從女兒那裡回來,走進廳堂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
夏侯昌見了沈素進來,眉也沒抬一下,逕自喝著東方荷讓人送來的養生茶。
沈素見他無禮,臉色一沉,繼而想起這人身後強大的利益,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說道:「我方才與我那女兒敘了舊。小女娃不懂事,一點事都要啼哭,你可別怪她。」
「今日找你來,不是為了說這種瑣事。」夏侯昌面無表情地說。
沈素見燭光在他半邊銀製面具上晃著陰影,想起當日看到的猙獰疤痕,很快地別開了頭。「那就談談近來我的小女兒和太子之事……」
「我也不想聽這些。」夏侯昌打斷他的話,冷唇抿著。
沈素一愣,皺了下眉——夏侯昌找他來,不就是為了太子妃一事嗎?
第8章(2)
「來人。」夏侯昌彈了下手指,管事帶進一個身著藍衫、一臉斯文表情卻惶恐無比的年輕男人。
男人顫抖著站在廳堂中央,既不敢看夏侯昌,也不敢看沈素,只是不停地打著哆嗦。
「宰相可識得這名男子?」夏侯昌問。
「有些眼熟。」沈素打量了一會兒後,才勉強想起。「是府裡岑大夫的弟子嗎?」
「沒錯,這人叫李樂,確實是你府內岑大夫的弟子,也是你即將嫁入太子府的小女兒的情人。」夏侯昌說。
「胡說!」沈素一拍桌子,怒聲說道:「我女兒乃是完璧之身。」
「雖是完璧之身,身子卻是全讓這人給碰過了。來人!」夏侯昌又彈了下手指,管家又帶進另一名穿著皂色衣褲的中年男人。「你女兒和李樂在柴房乾柴烈火時,你府裡的這個僕役看見了。說說你都看見了什麼?」
「七小姐衣服被剝得精光,叫著好哥哥……」
沈素氣到滿臉通紅,驀地站起身,衝上前一把抓起那名僕役。
「你含血噴人!分明栽贓!夏侯昌給了你多少銀兩要你說這些謊!」沈素狠狠踹了對方兩腳。「說啊!」
僕役痛哼著,卻是抱著頭不敢反抗。
夏侯昌使了個眼色,一名黑衣護衛將僕役帶開,連同李樂三人一併退了下去。
「你含血噴人!分明栽贓!」沈素瞪著夏侯昌,指著他鼻子大罵,已經氣到沒有其他詞語可罵人。
「我並未含血噴人,你只是不曉得你的閨女早與人互通款曲了。現在的問題是——太子知不知道這事?皇后知不知道這事?」夏侯昌氣定神閒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