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反應?旭天曜不懂他的意思。
「總之,要是小姐什麼話也沒說,也請旭公子別打擾小姐。」事實上,就是沒辦法打擾,所以才要他別浪費力氣。
唉,這一番話,在他為現任的水夫人余美人領路到少爺的別院時也說過,不過夫人畢竟是少爺的妻子,對少爺的影響力甚大,但眼前這個漠北人可不是小姐的什麼人,希望別被小姐的「無視」給逼得發火就好。
真不知道向來禁止有人打擾小姐的少爺在想什麼,今兒個竟然會放行,真是讓人想不通。
旭天曜還是有聽沒有懂,就在他一頭霧水卻沒人解釋清楚的情況下,被帶到刻有「艷陽樓」三字的別院裡。
「小姐,旭公子來找您了。」惠舜禾意思意思的通報一聲,也沒等水朝陽回應便打開門,領著他走進去。
旭天曜只注意兩件事:滿室撲鼻的茶香,和在案後專注凝神的美人兒。
窗外灑進室內的陽光像上等的絲綢,一縷一縷穿在她的身上,像是在那層鮮艷的紅色衣裳外披上了陽光織成的罩衫,長長的眼睫也染上了金黃的顏色,她看上去散發著和煦的光芒,也很朦朧,像隨時會消失一樣。
朝陽,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旭天曜揀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鷹眸打從進屋後就沒離開她身上。
「旭公子,五水茶行嗎?」
余美人的娘家祖業是茶莊,和水明月成親後,她除了帶著數不清的嫁妝外,還把家中培植的茶葉一併帶進水家。來艷城享受服務的女人們多是高官的夫人,對於茶的要求自然高些,余家是老字號的茶商,培育出來的茶自然有種特殊的風味。
水朝陽喝茶的習慣也是余美人培養出來的,在她的別院裡總是充滿茶香,那會幫助她更加專注精神。
旭天曜頷首。
惠舜禾替他倒了杯茶,便先行告退,獨留他們兩人。
旭天曜沒碰那杯茶,他並不愛這種中原人的飲品,在漠北他們只喝酒或是清水,這類茶品他不是沒喝過,只是不偏愛那味兒。
湛藍的眼珠直鎖著她不放。
聚精會神。
一刻鐘過去,他只能想到這樣的形容詞。
她恐怕連他進來了都沒發現,否則準會賞他一頓排頭吃。
又是你!怎麼還沒走?
還沒踏進屋裡時,他便預測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不論是從她的眼神或是說話的語氣,都會散發出對他反感的訊息。
只是沒料想到,案上的賬冊跟他比起來,對她的吸引力更強,不管是就好的或不好的方面來說。
嗯,真令人不開心的感覺,是不?
「小母貓。」他試探性的喚了聲。
如他所料,水朝陽絲毫沒有反應。
頎長的身軀站起,他徐徐踱至她身邊,繞了一圈,最後故意站在遮住她陽光的位置。
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她的光線來源。
只見她細細的眉頭擰起,垂下的黑潤眼眸漾著不耐,「把窗打開。」
她甚至連抬頭看一下原因為何,都嫌麻煩。
旭天曜挑眉,沒有讓開,反而更加靠近她,同時撈起她一綹烏黑柔順的髮絲,輕嗅著。
許是在這滿是茶香的房內待久了,連她身上也帶著淡淡的茶香,清新好聞。
「我說打開窗。」等了老半天,光還是沒出現,水朝陽強調的聲音帶著威嚴。
這下人是怎麼聽話辦事的?沒有光要她怎麼看賬冊?
旭天曜總算明白惠舜禾話裡的意思。她不是沒反應,是根本懶得去管身旁發生了什麼事,對她而言現在就算天塌了,恐怕都會躲在高個兒身邊,堅持看完整本賬冊才寬心。
她的忽視讓他有些不是滋味,長指探向了她的粉頰,怎知,水朝陽像是知道他的動作,白嫩的小手打掉了他的厚掌,臉上卻沒有特別的表情。
旭天曜的眉挑得老高。
要不是她半聲不吭,他真的會懷疑她根本就知道他來了。
再接再厲將手伸向她,水朝陽以同樣的速度再次拍掉他的手。
銳利的眼眸滲入絲絲玩味,他又試了幾次,結果都相同,才確定她真的是無意識的動作。
唇邊勾起慣有的懶笑,他附在她耳邊輕喃:「小母貓,你若是睡了,我想也該清醒過來了吧。」熱氣吹拂在她的耳背上,低沉好聽的嗓音直攻進她腦門,直到如綢緞的金黃色美好映入她眼簾,水朝陽才真正意識到他的存在。
「嗄!你幹嘛?」他曖昧的舉動讓她捂著耳,靈巧的腳一蹬,整個人往旁邊避開,卻差點跌坐在地,還是旭天曜及時抓住她,才免去了她的皮肉之苦。
「急什麼?我沒同你搶椅子。」將她按回椅子上,旭天曜懶懶地靠在桌沿,連帶他身邊的空氣也變得閒適。
可她還是很警戒,「你何時來的?」
她知道自己在工作時候的怪癖,但沒想到他有辦法喚醒她的注意力,她不禁懷疑自己今天專心的程度不若以往。
視線瞥見擱在小桌子上沒喝的茶,他回道:「約莫是茶冷掉之前。」
「你來做什麼?」不出他所料的嫌惡表情跟著出現在水朝陽小巧的鵝蛋臉上。
聽他說得好像很久,現在可是早春,茶要變冷,花不了多久時間的。
手指纏著她滑順的青絲把玩著,旭天曜不是很在意她的排斥,「來找逃掉的小母貓。」
他怎麼可能不清楚她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避開他。
將自己的頭髮從他手中抽出,她低吼:「我不是小母貓!」她討厭他對她的稱呼。
「我有說是你嗎?」
狡詐的笑容在她眼前放大,他似乎總愛貼著她的臉說話。
她握著狼毫筆的右手揮舞著,墨水因而噴溢出,不悅的大喊:「走開!」
「你的氣質呢?」他輕易的閃避半空中飛濺的墨水,故意說出她在意的事。
美眸瞠視,她暗罵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對待蠻子不需要氣質。」俏臉撇向一側,她的高傲再度出現。
「那麼我也該對你大吼大叫嗎?」
「你!」他居然暗指她野蠻!
「我如何?」藍眸除了慵懶,還有吃定她無法回嘴的狡猾。
紅唇緊抿,水朝陽發現自己在他面前嘴利不起來,想說的話到嘴邊卻屢屢被吞回去,好似她無論怎麼說都會顯得自己很愚昧,反倒顯得他反應靈敏,這麼一想便讓她不高興。
「生氣了?」
她的喜怒單純好猜,真不知道這麼一個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小女人,如何在詭譎多變的商場上生存?艷府水家最出名的就是這一對專做女人生意的兄妹,可橫看豎看,他都不認為她有那個能力。
嗅出他那似笑非笑的嘲弄是針對她,水朝陽連吸了幾口大氣,才勉強自己靜下心來,別跟他小鼻子小眼睛的計較個沒完沒了。
「你何時回漠北?」等到他要回漠北的那天,她一定會弄來年節時的炮竹,一路施放到城門口慶祝。
「你要同我回去?」旭天曜一派輕鬆寫意,長指如願摸上柔嫩嫩的嬌顏,享受著指腹傳來如絲緞般的觸感。
小手一把捉住作亂的大掌,水朝陽那雙明亮的眼裡閃著不屑,「沒那個必要。」
他回去,她設宴慶祝都來不及了,幹嘛跟他去漠北?
第4章(2)
他聳了聳肩,接下來的回答險些氣炸了她,「在你答應跟我回去之前,我不回去。」
「請你搞清楚用詞上的錯誤,這兒!」水朝陽氣憤的用手指了指地板,「長安京,才是我家!漠北是你家,我做啥要「回去」?」她還用力的踏了踏地板,加強自己的氣勢,只是她哪只腳不踏,正好踏到扭傷的那隻,當場抱著腿兒痛呼。
「噢……」疼呀!
旭天曜因她滑稽的動作沒良心的逸出大笑;早警告過她別跑跑跳跳,她還使勁的往地面踏,不會痛才有鬼。
「笑!最好笑掉你滿口的牙……」邊痛吟,水朝陽艷媚的大眼射出殺人的目光,直瞪他。
臉上掛著惹她嫌的笑,旭天曜從容地彎下身,「我看看。」
「不——」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最後還是被她嚥了下去,「哼。」
沒必要跟自己的傷過不去,既然他會推拿也省得她請大夫來看。
已有過一次經驗的他熟練的脫下她的鞋,昨晚紅腫的傷處已經消腫許多,他拿出藥膏替她塗抹,這次他的視線完全集中在那只纖細腳踝上的金鐲。
「鐲子是哪來的?」
「鐲子?」看了足踝上的金鐲一眼,水朝陽機伶地反問:「為什麼你會認為它是鐲子?」這種掛在腳上的東西有幾個人會認為是鐲子?
「那原本是在月牙上的金鐲。」也就是他真正在找的東西。
水朝陽眉心擰了起來,「這把月牙彎刀真的是你的?」她還以為是他們為了將月牙彎刀佔為己有才那麼說的。
她很會分辨真品還是贗品,所以一眼就看出這把彎刀上鑲滿的珠寶,不論是色澤還是質量都屬上等,而且鑲嵌的技術高明,幾乎看不出有銜接的縫隙,讓她為之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