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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江貝嘉

  無心大師早就習慣他的油嘴滑舌了,誰想無聊的和他唇槍舌戰下去,肯定先被他逼的神經錯亂,腦筋打結。

  不過為表師威,無心大師還是皮笑肉不笑地一揮衣袖,瞬間雪花凍結,顆顆堅硬如石,紛落在風雲頭上、肩上。他痛的哇哇叫,寒飄雪則看的目瞪口呆。

  「師父,你還真打啊?很痛耶!」風雲到了無心大師面前,就變成一個頑皮的小孩兒似的。

  「是你自己討打的。」無心大師一付不關其事的模樣。

  教導四個個性全然不同的弟子,他也以四種不同方式對待,風雲好玩,他就跟他玩。

  寒飄雪大開眼界地望著無心大師,她突地一楞,無心大師小露這招凝雪為冰的功夫,她似乎似曾相識?她想起來了,樂人緣佬!那位神秘的老者也曾露過一手!

  「你受傷了?」無心大師一眼就看出風雲有傷在身。風雲趁機告狀。「被冰雪砸的。」

  「姑娘你也受傷了?」無心大師一笑,目光投向了寒飄雪。

  寒飄雪一楞,她?她下意識地低下頭看著自己之前燙傷的手背,但也不甚嚴重到受傷的程度,她仰起頭,不解地望著無心大師。

  「身外之傷可以痊癒,心傷卻難尋良藥。」無心大師笑道。寒飄雪聞言一震。「大師……」

  「姑娘可是寒家堡的遺孤?」

  寒飄雪震驚的不能言語,她睜大了眼睛,訝於無心大師的未卜先知。

  無心大師卻以從容白若的語氣回答她:「你配戴的寒雪劍告訴我的。」

  無心大師只手托背,緩步而行。「寒家堡之主寒龍天曾是武林十大劍客之一,他自創的寒流劍式所向披麾,尤其他以寒雪劍陰寒之氣,使出寒流劍式最俊一式『雪花流螢』,一招擊敗當年有『劍魁』之稱的陸青生,而一夕成名,江湖上對寒龍天便無人不知不曉。但自從十年前寒家堡突遭噩耗,寒雪劍不知去向,寒流劍式也失傳了。」

  他的一席話讓寒飄雪心如泣血,悲慚難耐。

  她手中緊握的寒雪劍是奶娘交給她的,而寒流劍式,她根本來不及跟爹爹學。思及被滅的家園血親,她就悲從中來,同時也怒不可遏。

  「寒家堡是被未馳城滅的。」寒飄雪含淚怒道。

  無心大師頓下腳步,將眼光移向一旁的風雲,只見風雲一臉無辜的聳了聳肩。無心大師慈靄地笑了笑,再看向寒飄雪。

  「你從何得知?」

  「爹親口說的。」她衝動的叫道,「我親耳聽見爹爹喊說:寒家堡與未馳城誓不兩立!」

  「喔?」無心大師撫了撫雪白長眉,一手又開始撫著長鬚。

  寒飄雪不明白他這聲是什麼意思?是真是假?她讀不出任何訊息。

  風雲在一旁也急了,他心裡比飄雪還想知道真相。

  「師父,你快告訴她,未馳城不會做出滅掉寒家堡的事啊,否則你的愛徒身上就要再多好幾個洞了。」

  無心大師朗聲笑道:「我倒希望她把洞打在你的腦袋上。」

  寒飄雪一聽大為錯愕,難道寒家堡真被未馳城所滅?悲怒在瞬間狂湧至胸口,他們注定無緣,天定為仇,今日她一報血仇,他若死……她也決心不獨活。

  倏地劍鞘落地,鋒利雪白的劍身筆直而來,直狠狠地刺向來不及有任何迴避動作的風雲。

  劍尖將至,千鈞一髮,倏地寒風一動,夾帶雪片狂飛,破風乘雪的利劍霎時僵硬,尖銳的劍尖正好抵在風雲的眉心。一顆豆大的冷汗瞬間滑下他刷白的臉龐,同時一串晶瑩的淚珠也落下寒飄雪白皙的面容。

  若不是無心大師以無形的宏大氣功封住了她的動作,這一劍,風雲是躲不過的了。

  「既要殺人復仇,就不應有淚。」無心大師望著她成串而落的熱淚歎道。

  寒飄雪不能動彈,連聲音也受到擊制,只能任淚水恣意狂流。

  「他不是你該殺的人。」無心大師看了風雲一眼。

  風雲接到示意,緩緩往後退了一步,他的眉宇之間仍沁出一珠血滴。

  「寒姑娘,你的心傷太重了,相信此處的空靈絕境能使你恢復少女單純,放下報仇之心吧!無心大師不忍見你為仇所傷。」無心大師依然面色慈和,語氣柔緩。

  寒飄雪有口難言,急出一頭冷汗,她面白如霜,持劍的手也狂顫不已。

  風雲急喚,「師父,飄雪她……」

  無心大師不露聲色地送出一道真氣,解開了寒飄雪的禁箝。她渾身一軟,風雲立刻衝過去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十年血恨,叫飄雪如何能忘?大師,求您告訴我,到底是誰滅了寒家堡?若不是未馳城,爹臨死前為何那麼說?」寒飄雪含淚望著無心大師,悲聲啟口。

  「冤有頭,債有主!當年寒家一戰,風雲人在我身邊並未參與此事,也不知此事。」

  寒飄雪又是一顫,他的意思是說,寒家堡與未馳城真的有過殺戮,而風雲不是她該殺的人,是因他並不知道這件事!

  她悲慟不已地搖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寒姑娘稍安勿躁。寒龍天和風雲之父風火皆是老夫惺惺相惜的英雄之交,會發生此憾事,吾也倍戚心痛,不過此事恐怕事出有因,未馳城很可能是遭人陷害了。」

  此話一出,雙雙為之楞。

  寒飄雪自風雲懷中掙扎起身,激動地叫道:「大師請言明?」

  「事實真相恐怕得親自問風火本人才知道。他並未與我提起。」

  「他人呢?」真急死人了,寒飄雪根本定不下來。

  「我告訴過你了。」風雲回答她。

  「若你有機會回寒家堡,就會發現你父母的墓造的典雅輝煌,寒家死去的人丁也全數安葬在家園。細想,若風火殘害之心已決,還可能為敵方建造墓園,每逢祭日便上前祭拜嗎?」無心大師笑道。

  寒飄雪一楞,奶娘帶她們上朝天寺之後,她有十年沒再踏入寒家堡了。怕觸景傷情,也怕承受不了傷心仇恨,她只有努力的練武,十年來只為此目的而活。

  「風火重情重義,雖與寒龍天未曾深交,但也有數面之緣,他曾對我說,寒大俠是一名值得敬崇的劍客,我想風火不會因妒才而滅了寒家吧!」無心大師有意要她冷靜思考。

  「我不知道風火何時會來此,但每逢十五,他幾乎都會抽空來與老夫品茶論棋,你們不妨留下吧!」

  每逢十五?!還有七天。寒飄雪才稍稍冷靜下來,已不見無心大師人影了。

  她望著飄繞山頭的流雲雪花,一顆心空空洞洞,讓她不知所措。

  無心大師的話迴盪在她腦海,這麼長久的仇恨,她的確背的好沉重,唯一讓她心安的一點,至少風雲……不是她的仇人。

  承接到她投注來翦翦秋眸,帶水而澄澈璀璨地令他心動,盈盈淚淚光所傾露的倉皇無助更令他心碎。

  她獨自被這痛苦的血仇折磨了這麼久,叫他怎捨得見她再這麼沈落下去?叫他怎忍心看她一再愁眉掉淚呢!

  風雲向前一步,把渾身冰冷的她擁入懷中,柔聲在她耳畔啟口。

  「你知道嗎?你在我身上所留下的痕跡,是一輩子也磨滅不掉的,不管你今天的劍是刺在我心臟還是腦袋,我都會當做是你給我的愛的烙印。」

  寒飄雪在他懷中發顫,冰凍而泛白的小手緊揪著他的衣襟,她忍不住哭道:

  「這已經是第二次……我差一點就殺了你了……」

  「你要不要先告訴我會不會有第三次,好讓我有心理準備?」他居然還開得出玩笑。

  把寒飄雪的淚逼的更急了。

  「別說了,當我的劍刺向你的時候,我早已下了決心,你一死,我就隨你而去。」她埋首在他胸前叫道。

  「飄雪……」他捧起了她淚濕的小臉,心中萬分感動、萬分憐惜。

  就算被她傷了千百回,有她這句話,風雲死也值得了。

  「雖然我從師父的話中得到免死金牌,但若未馳城真的有愧於寒家堡,風雲這條命仍是你的。」

  寒飄雪朱唇發顫,淚眼朦朧,看見他俊逸的臉龐漾起一抹迷人的笑靨。他似乎經常如此,在她無助、憤怒、傷心之時就笑給她看,他的笑容總能驅走她的千愁萬緒。

  「雖然你哭的模樣實在是美的令人腳軟,但我還是不希望見你掉眼淚。」他柔聲笑道。

  吻著她濃密長睫毛上晶瑩的水鑽,順勢貼著她的臉頰,一一吻去她滑落的淚珠,沿著那透明的水線滑入她微啟的紅唇中,讓苦澀的淚水在彼此交融的氣息中化為甜美的蜜汁。

  「飄雪……我好想見你笑的模樣,你從來沒有笑過,讓我好自責……」他深情地在她唇邊呢喃。

  她不笑?為何他要自責?

  感受到她迷惑地輕蹙黛眉,風雲伸手撫平她微皺的眉心,大手細細地磨搓她逐漸發燙的粉頰,留戀不已地在她唇上吻了又吻,良久才肯抬起頭來。

  「因為讓你開心,應該是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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