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我都要。」她愛不釋手地一件件撫過那衣衫。
「那就都拿了吧!」齊皓點頭,又對老闆道:「再來三套普通的黑色男裝。」
秦可心撇過頭,凝他一眼,秀眉微皺。「你要穿黑色的啊?」
「怎麼?」她是女孩兒,衣衫當然要細挑,他一個大男人,穿著簡便整齊就好,沒什麼不對啊!
「嗯……」她想說黑色看起來髒髒的,但話到唇邊,又說不出口。總不忍違他心意。
「可心?」見她遲疑,他好奇喚道。
她恍然回神。「沒事。你喜歡就好。」唉,本來也想給他買白衣的,白衣銀髮,高潔雅致,豈不如天上謫仙?
但轉念一想,穿衣總是個人喜好,她也不能強逼他吧!
自入江州,他是日日愁苦,難展笑容,好不容易今天心情好了點,她就盼著他能更快樂些,何必為幾套衣衫惹他心煩?索性順了他的心思。
「要不要我幫你挑?」她主動開口。
「不用了。我瞧老闆挑的這三套就不錯。」他便叫老闆將衣服包起來,回了兩次價,便把東西買了。
秦可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樣六套衣服竟只要五十貫,那剛才算什麼?該死的,她都有點想砸了那家黑店。
「走吧!你還有沒有什麼要買,咱們一起買足了。」他說。
「好啊!都買了。」她喜笑顏開。
他心裡隱然覺得不太對勁。隨即,他後悔到天邊了。
不管是千金閨秀、還是小家碧玉,能不讓女人上街,便最好就不要,她們天生就是愛買東西。
仗著齊皓一雙眼、一張利嘴不至於讓她吃虧,她是敞開了手,見什麼就買什麼,不過一刻鐘,她兩手提滿了,連他懷裡都抱了好幾盒。
「差不多了吧?可心。」他們已經逛了一個多時辰,他快累死了。
「再逛一下就好。」她竄進一家繡線行。
齊皓仰頭,大大地吐了口氣。「可心。」他跟著走進去。「咱們剛才不是逛過這裡了嗎?」
「我想到還有幾種顏色的線沒買齊嘛!」
「你買繡線敞什麼?我從沒見過你繡東西。」
「它們很漂亮啊!」
他昏倒。為什麼要因為漂亮就買一件自己根本用不到的東西?
他捏著僅剩百餘貫的錢袋,不得不提醒她。「可心,我們的錢用得差不多了。」
「不是有一千貫嗎?」
「但我們已經花了八百七十二貫錢。」
「啊!」她張大嘴。「有買這麼多?」
他再度肯定一件事——她絕對不適合持家理財,任它金山銀山,一樣敗光。
「沒錯,我們買了很多、很多了。」
她唇邊的笑容垮了,看得他好不心疼。「可是我最想要的東西還沒買耶!」
齊皓再昏倒。搞了一個多時辰,真正要買的沒買,那他倆手上恁多物品算什麼?!
「你最想買什麼?」他想著再怎麼幫她弄錢。
「藥材啊!」她垮下肩。「你內腑裡的鉛毒方拔淨,正虧損著,還得繼續喝藥調養。」
原來是為了他。見她愁眉苦臉,他心窩處一陣一陣地暖,又想起少年時,馮老闆一家對他的細心照護和關懷。
這輩子,他見過的人數不勝數,三教九流都有,連一品大臣都曾在他面前屈下雙膝,但在他心裡,真正能讓他感到溫情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馮老闆一家已亡故,只見過一面的妹妹齊管一也過世了,翻來數去,這天地間,就剩秦可心能在他心裡佔上一角。
「我的事不急。了不起,我明天再去賺一筆。」
「還賣畫啊?」
「早說了,此事可一不可二。」
「那怎麼賺?」
「見機行事。」
看他神神秘秘的,不是故作高深吧?但轉念一想,他確實有賺錢的本領,既然他應承了,應該賺得到錢才是,即便賺不到……沉思復沉思,她把手上挑好的繡線放回去。
「不買了。」反正還有一百餘貫,再撐一月不是問題。她轉身出了繡線行。「我們去藥鋪抓幾帖藥。」
他不知道怎麼說心裡的感受,有些喜、有些驚,原來在她心中,他的地位也不輕,能讓她抑下自身愛好,以他為重。
「可心……」他追上她。
她突然停下腳步,眉頭微微皺起。
「怎麼了?」他凝視她的怒顏。他應該沒幹什麼惹她生氣的事吧?
「我們被跟蹤了。」
「喔?」他眉一挑。「多久以前的事?」
她想了想。「半個時辰吧!起初我以為是巧合,畢竟集市人人皆可來往,但是這兩人一路相隨,應該不是巧合……」
他閉上眼睛,半晌,再睜眼。「我大概能猜到是誰跟蹤我們。」
「是誰?」
他俯近她耳畔,嘰嘰咕咕一陣子,她聽得雙目越瞪越大。
「能做到嗎?」他笑得好高貴,像天上的神仙那麼純潔。但她心跳得好厲害,小手摀住了嘴,大半天,嘀咕一句:「你好卑鄙。」
「一般啦!」他大笑。
她聽著那響徹天地的笑聲,渾身好像服了神仙果,說不出地舒爽。
卑鄙又如何?只要他日日都這麼暢懷地大笑幾聲給她聽,再無恥三分她都喜歡。
第五章
齊皓要秦可心做的事其實很簡單,反跟蹤那兩個暗中追隨他們的人,看看是否為企圖訛詐他兩人百貫錢的衣飾店派出來的。
若是,就讓秦可心在衣飾店的老闆、夥計等人的飲食中加點料,讓他們勤跑幾趟茅廁,把體內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瀉乾淨了,換一副清白肚腸,別再做黑心生意。
至於衣飾店的靠山知府大人,齊皓要秦可心想辦法給他弄點好東西,最好是讓他從此「雄風不再」。因為他聽說,知府大人生性風流,家裡十八房小妾猶不知足,正準備贖了天香樓的頭牌阮嬌嬌做第十九房姨太太。
知府大人現在是夜夜宿在天香樓裡樂不思蜀,齊皓有意在他身上大賺一筆,補補那個快干扁下去的錢袋。
以秦可心的武功和對醫道的認識,辦這兩件事還不易如反掌?
於是他們分頭行事。他把今日所購之物拿回客棧,等她消息,而她繼續逛街,引著跟蹤者。
對於他說的事,她是七分相信、三分懷疑。真有店家會為了幾件衣服就這樣不饒人?也太霸道了吧?
偏偏事情還真讓他猜中了,那兩名跟蹤者就是黑心衣飾店派來的。
秦可心怒火中燒,下手也就狠了點,保證店裡從老闆到夥計,一天最少要跑上十回茅廁,連續一個月,毒素方能解除。
她又夜探天香樓,很惡劣地在人家的飲用水缸裡下藥,不止要知府大人雄風難振,當夜天香樓裡的嫖客,個個都從發春的大公雞變成無力的小雛嵬;至於姑娘們,就讓她們在床上好好歇一歇,別再成天勾引男人了。
在秦可心的想法裡,妓院那等骯髒地方還會有好人嗎?既然要懲治,就辣手一點,好教那些無恥的傢伙懂一點什麼叫禮義廉恥。
她忙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回到客棧,沒來得及休息,又去借廚房,熬齊皓的補身藥湯,然後叫小二燒水給她沐浴更衣。
這一來二往,又過了一個時辰,眼下已近辰時。
她又累又餓,不過還是先幫齊皓把藥湯送過去。
敲了敲他的房門,她以為會聽到那句老話:門沒鎖,自己進來。
誰知今兒個反常,他主動幫她開了門,唇角掛著暖暖的笑。「回來啦!我讓小二準備了早膳,一起用吧!」
她瞬間怔住,不止為他溫和的話語,還有他一身的黑衣。
她一直不喜歡黑色,總覺得骯髒,但黑衣穿在他身上,配上一頭白髮、玉般面容,竟是說不出的俊俏。
那雙眼黑黝黝,像八月十五的夜空,吸引著她佇足,不知不覺,連神魂也一起勾走。
「可心?」見她久久不回話,他不免疑惑。
「什麼?」猛然察覺自己竟看他看得呆掉,熱燙燙的紅霞棲上她雙頰。「那個對了!我來叫你喝藥。」
黑漆漆的藥汁散發著一股讓他反胃的味道。這些日子,他真是吃藥吃到怕了。
但瞧著她期待的小臉,他又不好推拒,皺眉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乾。隨即,他眼一亮。這藥又甘又醇,竟是無比美味。
「我知道你怕苦,特地在裡頭加了些黃連。」
「黃連不是很苦?」
「苦盡則甘來。」天下藥物千百種,只要搭配得當,未必不能達到既美味又具療效的成果。不過這要費極大功夫,多數人懶得弄,但她例外,她覺得生病的人已經夠辛苦了,還要他們喝那麼苦的藥汁,簡直是種折磨,因此她研究了很多方法讓苦藥變可口,這也是她神醫之名傳四方的原因之一。
他細細思索她的話,擊掌而笑。「有道理。」讓過身子,請她進房,他為她盛了碗米粥。「你一夜未歸,還好嗎?」
她有些受寵若驚,想他貴為一國之君,也能如此體貼女子,不禁讓她心房更綿柔幾分。
「所有的事都被你猜中了。」她把自己忙碌一夜的事說了一遍,私心裡,很是佩服他的巧智。「接下來你要怎麼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