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她微揚起眉。「大哥,你還醉啊?距離上次,都已經快一個月了。」
「快一個月?!」
「對啊。」
「哪可能?只是幾分鐘而已啊。」
「大哥,你還好吧?」她擔心地皺起眉,聽見站在大賣場門口的孫幼翎喊著她。
「夜艷,修司把車開過來了。」
她回頭看了眼,卻聽見電話裡的人忽的驚喊,「夜艷?你的名字叫夜艷?!」
「大哥?你認識我嗎?」她被他快發狂似的怒吼嚇了跳。
「夜艷,快跑!」
「嗄?」
「快——」她聲嘶力竭地吼。
白夜艷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被強勁的力道逮住,硬是將她拖進車內。
第10章(1)
皇甫令的不安成真了。
在大賣場外的停車廣場上,白夜艷被人強行擄走,孫幼翎及時記下車號,坐上於修司的車快速追上,且立刻撥了電話給他。
皇甫令憑借貼在妻子手機上的晶片追蹤她的去處,然而最終,卻只在偏僻的路上撿到她破損的手機。
安潔接獲通知之後,立刻動用關係調請警方出動,豈料警方追上車子,卻將對方逼得狗急跳牆,一路衝過堤防,衝進大海。
車未撈起,卻先撈起一名死者,確定特徵與雷震所形容的休傑一模一樣,現在打撈的工作還在進行中,只因無法確定他的車上是否還有另一名被害者。
十五月圓,據說今晚是月亮最靠近地球的一日,又大又圓的月娘在海面綻放銀亮光彩,恍若可以照亮每個醜陋角落,卻照不進皇甫令晦黯的心。
安潔強迫送他回家,隨即趕回現場與孫幼翎和於修司會合。
「說不定夜艷中途下車了,你留在這裡,夜艷要是回來,才不會沒人知道。」臨走前,安潔是這麼說的。
皇甫令沒有回答,因為知道機會太渺茫。
休傑是衝著他來的,不針對他,而挑了他的弱點,寧可玉石俱焚,用最激烈的方式報復他毀了他的王國。
喝著烈酒,一杯又一杯,他企圖用那股燙辣麻醉自己,不想感受那撕魂般的痛楚,如行屍走肉地走到庭院,夜風拂面而來,吹動他凌亂的發,不冷,心卻顫著,想哭,卻沒淚。
他走到屋後,任性的關掉整個社區的電流控制閥,黑暗將他完全籠罩,他抬眼望月,圓月卻被飄來的烏雲吞噬。
還記得,他曾為她關閉整個社區的電流,陪她賞月觀星,她笑得好開心,好滿足……明明一切都那麼幸福的,為什麼卻因為他的一步錯而全錯了?!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我不會再犯下這個錯誤,我不會讓你離開我!」握著她唯一留下的手機,腦海中想著的,都是她要撞入海裡的瞬間,不知會有多害怕、多恐懼的臉……全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誰可以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逆轉時空?我願意拿一切去換!」
他無力跪地,沉痛地閉上眼,用此生不曾有過的虔誠祈求上天,給他一次機會,給他阻止悲劇產生的奇跡!
許久,他突地發覺似有亮光出現,他抬眼,意外瞧見月光自雲中破出,外圍尚有一圈稀薄光環,整個庭院被莫名更亮的月亮映照地遍地生輝。
「你在撫慰我嗎?」他啞問,成大字躺在草皮上,將手機貼在耳邊,想像他最愛的女人就在他身旁,還在他的身旁。
天啊,他想再聽聽她的聲音,好想再聽聽她的聲音,如果時光可以倒轉,他願意回到他們相識時,放棄相戀,杜絕悲劇的發生……
「喂?」突地,手機竟接通了,他錯愕了下,驚見手機上頭竟然是滿格收訊,面板是七彩的光亮,他貼向耳朵,啞問:「你是誰?」
他在作夢嗎?是夢吧,壞掉的手機怎麼可能接通?他啞聲笑著,淒惻而哀絕。
他的神智恍惚,月光太強烈,眼前的一切顯得很不真實,但他卻寧可沉浸在這片刻寧靜裡頭,在夢裡偷得慰藉,對著手機裡聲音很像他寶貝的女孩,訴說自己的愛情。
他說著相遇的美好,婚後相戀的甜蜜,說了好多好多,壓根沒注意到電話早已斷訊,那頭沒了聲響,而他也啞了嗓子,說不出話,瓊漿廣映的大地只有夜風呼嘯而過的淒涼,還有只剩他一個人的靜謐。
明明昨天還吵得他發脾氣的,怎麼現在卻只剩他一個人了?
「夜艷……夜艷……」酒意在他體內發酵,他心痛得無以復加,淚水滑落耳際,濕透了耳邊的手機。
突地——
「喂?」
「欸,怎麼還是你?」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讓他愣了下。
拿起手機看了下,面板上頭又閃著七彩絢爛光芒,他緩緩地再移到耳邊,一抬眼才發現,月暈竟罕見的大,幾乎要佔滿了整個天際,異常皎亮,甚至四周飄遊著七彩的光痕。
他從沒見過這麼弔詭的月亮,也無心欣賞,沒有人共賞,再美的風景也徒然。
他悲傷的只想訴說痛苦,只能胡亂和手機裡的女孩閒聊,卻突地聽見——
「寶貝,你在做什麼?」
他怔了下,覺得那聲音很像自己,正想要問,手機又斷訊了。
好奇怪的夢,為什麼在夢中,心還這麼痛?
耳邊一片寧靜,靜到他心痛欲死,酒氣散去,他開始清醒,完全無法忍受半點聲響都沒有的空間;他想要說話,想跟人說話,想讓人聽他說話,不然他會瘋掉!
靜了沒幾分鐘,他開始不斷按重播鍵,不斷地按,在接通的瞬間,他有些不快地說:「你怎麼切了我的電話?」
「款,是大哥啊,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呢。」
「哪有好久?不就是幾分鐘。」他沒好氣的說。
「幾分鐘?大哥,你還醉啊?距離上次,都已經快一個月了。」
「快一個月?!」他愣住。
「對呀。」
「哪可能?只是幾分鐘前而已啊。」
「大哥,你還好吧?」
抱著頭,皇甫令開始懷疑自己快瘋了,不然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不過才幾分鐘,她怎麼說已經過了一個月?
這是夢,一定是夢,可是……為什麼又好像真實得讓他喘不過氣?
這支壞掉的手機,怎麼可能有人與他對話?
可偏偏,手機那頭就是有回應,而且時間已過了那麼久……
他瘋了?肯定是瘋了。
思及此,他不由得咧嘴啞笑,笑得整個胸臆充滿著剮肉似的痛還不放自己,逕自沉溺在自虐的錐楚裡。
驀地,他又聽見另一端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夜艷,修司把車開過來了。」
夜艷?!那是幼翎的聲音!
冰凍的血液驀地如狂浪反捲而上,熾烈而猛烈,讓他瞬間從草皮上彈起,瞪著天上異常燦亮的月光,回想著幼翎曾說,在大賣場前的廣場停車處,夜艷接了兩次電話……
他活絡的腦袋瞬間清醒,開始拼湊出一個奇異的假設。夜艷跳艷舞的前一天晚上,很神秘的地接了通電話,當時他走到客廳,問她在做什麼,她說,那是一位喝醉酒的大哥打來的。
那個大哥,難道是現在的他?!
皇甫令錯愕地瞪著手機面板上的七彩顏色慢慢轉變成銀亮,不斷擴大,他不由得再看向月光,頓時不得不相信,這是一通穿越時空的電話,而這通電話正好是在夜艷被擄上車之前!
這是老天給他的奇跡!
「夜艷?你的名字叫夜艷?!」他瞳眸劇烈收縮著,不自覺地發抖,渾身肌肉緊繃到極限。
「大哥?你認識我嗎?」
「夜艷,快跑!」他吼,聲淚俱下。
「嗄?」
「快——」他聲嘶力竭地大叫。
驀地,手機斷訊,沒有聲音了,皇甫令急紅了眼地狂按重撥鍵,但是手機面板已是一片漆黑,猶若天上瞬間消失不見的月光。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喃喃自問,痛苦的抱著頭,整個人像是快要發狂。
他不斷按著手機,按到破損的機身最後徹底破爛碎裂,心瞬間幾乎停住跳動,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失魂落魄的,他像遊魂似地環顧四周。
黑暗,依舊,孤寂,未變,他還在不醒的惡夢中。
再也承受不了更沉重的打擊,他霍地將手機丟開,無力地倒回草皮,覺得魂魄快要四分五裂。
是他不好,他沒有發覺手機的異樣,沒有福份承接月光給予的奇跡,可是夜艷呢?她是如此單純美好,卻因為他而被捲入不幸,沉屍海底……這算什麼?打一開始他們就不該相遇的,他不該害了她,早該離開她的,他卻做不到!
虧老天給了他一次機會,他卻沒有善加利用……他在做什麼?他在做什麼?!
皇甫令陷入瘋狂自我厭惡的痛苦裡,雙手搗著臉,沒發現在月光底下有抹影子佝僂地接近,拾起他面前的手機,無力地坐在他面前。
「老公,你不冷嗎?」
輕軟虛弱的嗓音傳來,皇甫令驀地坐起身,入眼的,是自己妻子衣服殘破,細墨的檀發凌亂,就連白瓷般滑膩的面頰都擦著傷的狼狽樣,但她眸底眉梢滿是俏皮笑意,黑潤的眸在月光底下瀲灩生光,清透得恍若是從月亮裡來到他面前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