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酒坊的管事給我送來三個月的營收,我爹來信問我手頭上有沒有餘錢,說小叔想要賣果園,終究是自家的地,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我能幫就幫,反正我也愛買田,買誰家的不都一樣。」她真被她爹逗樂了,明明是救窮,還說得像上市集買根蔥,誰家的蔥不是蔥呢!
「要我出面替你洽談嗎?你小叔怕撂不下面子。」壓低價錢嘛,肯定是不肯,若是哄抬價碼,她也是不喜。
畢竟是叔侄,沒必要為了一塊雞肋似的山坡地而鬧得不愉快,血緣關係斷不了,親戚還要長長久久做下去。
聽到齊正籐的主動提議,蘇輕憐喜出望外的笑瞇眼,「謝謝齊二哥了,你真是救我於水火的大恩人。」
她真的不願與自視甚高又自私自利的小叔打交道,他那人的眼睛長在頭頂上,嫌她爹的官小,不能提拔兄弟,又怪大哥不照顧自己人。不讓他在賺錢的酒樓插股,還瞧不起她買地買田的行徑,認為她不安於室,窮忙活。
反正沒有一個人他看得上眼,好高騖遠的小叔總認為他有一天會出人頭地,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要下來走走嗎?」以她的個性,怕是已經待不住了。
「止等著你開口呢,老窩在馬車內,把人都窩懶了。」正好起來鬆鬆筋骨,活動活動四肢。
車簾子一掀開,葫蘆雙喜紋紗衣,翡翠撒花洋縐裙的娉婷女子一露面,明霞骨,沁雪肌,鴉鬢半垂,半是淘氣半是俏皮的擠眉弄眼,巴掌大的小臉盈滿朝氣。
齊正籐驚艷的怔了一下,略微失神的一恍,隨即走上前,扶住正在下馬車的頑皮姑娘,手指一握住腴嫩小手便不放開,裝作不知的牽著她往前走了好幾步。
「齊二哥,你的手……」是不是該鬆開了?
「怎麼了?」他一臉坦然。
是她想多了嗎?蘇輕憐覺得交握的手心有點熱熱的。「齊二哥,男女授受不親,你不好牽我的手吧。」
一回頭,他頗為驚訝的睜大眼。「路不好走,我牽著你不會滑倒,我們之間還需要這麼客套嗎?」
「我可以讓夏笙、秋嵐扶著我。」她幾個丫頭又不是當擺設用的。
跟在後頭的夏笙、秋嵐等人直點頭,她們也認為讓齊少爺牽著小姐甚為不妥,若讓旁人瞧見兩人如此親暱,小姐的名節就毀了,沒人會相信兩個人之間沒有一點什麼。
齊正籐狡猾的把話堵死,帶她走最不平的上坡路。「要是你摔倒了,這麼陡的山坡地,她們有氣力拉住你嗎?」
「這……」好像不太行。
看著丫頭們的細胳臂,輕輕一折就斷的腰,再瞧瞧近在眼前賁起的肌肉,齊正籐的粗臂還是比較可靠。
一番思索後,蘇輕憐決定妥協。
「想想看,小姐和丫頭滾成一團的往下跌,還沒滾到底下就一身傷了,你要想再爬起來就困難多了。」他半真半假的嚇她,這時剛好有寸長的蟲子從頭頂飛過,雜草叢裡也有東西在移動。
很怕死的蘇輕憐一想到他說的情景,連忙反手握緊他大出她好多的手。「齊二哥,你拉緊我,可不能鬆手。」她可不想變成一顆球滾下去。
「小小別慌,有我開路,你跟著我就好。」齊正籐順手折下一根樹枝,邊走邊打草,以防蛇鼠鑽動。
「嗯,我跟著你。」她絕對無異議。
第八章 追妻要趁熱(1)
山坡地雖然不高但佔地遼闊,又有雜草野樹擋道,他們走到山頂時約過了一個時辰,越往山上走果樹存活率越高,粗壯的樹根牢牢捉住地面,有幾棵果樹還意外的結了果。
站在最高處往下看,底下的馬車變小了,面前的視野也變廣闊了,看著這一片即將屬於她的土地,蘇輕憐的心中已浮起一幅規劃好的藍圖,她想種什麼,在哪裡種,種成什麼樣子,還要留塊地蓋莊子,閒暇時能來此遊玩採果。
她喜歡與土地親近,更享受豐收時的滿足,能吃的食物都是上天的賞賜,要知福、惜福,將所得的恩惠回歸大地。
說穿了,她就是個務實的人,不被繁華假象迷丟了眼,腳踏實地的做自己想做的事,用汗水去換取成果。
「你想種什麼?」這片山林能種上千棵的果樹。
她說了幾種,水霧般的雙眸溢滿神采,「你聽過嫁接嗎?可以提高水果的質量和產量,我還希望冰天雪地的冬天能吃到夏天的水果,酷熱的暑氣中也能嘗到冬日的滋味,整個果園裡不只有一種水果,讓它們有季節差……」
這樣她什麼時候想吃什麼水果便能隨想隨摘,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水果,不用等到季節替換。
越說越興奮的蘇輕憐彷彿看到滿山遍野掛著纍纍果實,風一吹來,空氣中佈滿濃濃的果香,香甜的紅柿、微酸帶甜的柑橘,迎風搖曳的成串葡萄,美人一笑的荔枝,汁多清甜的蜜梨,紅得艷人的石榴,清脆的甜棗……
她很貪心,腦海中三、四十種產量多且少見的果樹,一株一株成形的種在她的土地上,東邊一片細白花,西邊滿是胭脂紅,南邊的紫色小花,北邊是白中帶黃蕊,清香撲鼻。
很美的遠景,一如她此時給齊正籐的感覺,有如百花盛開,紅的、白的、紫的、黃的、粉紅的,開遍她週遭,然而花兒開得再美也奪不走她冰蓮般的光采,璀璨而耀目,勝花三分。
「小小,你上次說,你娘正在為你和你姊姊相看對象,她挑中了哪戶人家?」
一說到掃興的事,她面上的開懷頓然全失。「我和我娘周旋了許久,她同意我及笄後再說,十五歲訂親,十六歲出嫁,用一年的時間備嫁,不過我姊姊倒是定下了。」
「是平陽縣令的嫡長子管項陽?」看來他還有兩年。
「嗯,管大人很提攜我爹,兩人的交情不錯,像這次我爹赴京趕考,他找了不少歷屆考題讓我爹參考。」這是父親中舉後第二回科考。
「那他們的婚禮要等你爹考完後再舉行嘍?」從張榜到回鄉,也要一、兩個月,若是中了進士的話……
「應該吧,我娘和管夫人挑出三個吉日,分別是五月初九,六月二十一,七月不宜嫁娶,改到八月初八,我姊姊待在家裡的時間不長了。」她很想回平陽縣陪姊姊,但又擔心娘親不死心,在她耳邊叨念哪家的公子心地好,誰家的少爺才華洋溢,誰又孝順又懂事,好友的兒子跟她很匹配。
她從不曉得娘親的話幾時變得那麼多,一張口如萬朵蓮花,滔滔不絕,一提到兒女親事就來勁,把她嚇得臉發白,耳朵長繭,唯恐避之不及的逃之夭夭,生怕被涎沫洗臉。
「那你呢,你想嫁什麼樣的丈夫?還是打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著別人去安排?」她不是這種人,她太有主見了,怕是蘇家二老也是百般苦惱,因為要為她挑個如意郎君太難了。
蘇輕憐眼帶探索的睨了他一眼。「我之前就說過了,起碼不納妾,沒有我以外的女人,其它好說,如果上無長輩,下無姑叔更好,小兩口關起門來過無人管束的快活日子。
沒爹沒娘雖然孤單,可省去不少麻煩,否則若碰到難纏的婆媳關係,光一個「孝」字就足以壓死媳婦。
聞言,俊目染上笑意。「不要求家產萬貫、良田千頃,華屋美宅無數,店舖、莊子大而財源廣進?」
「要那些幹什麼,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外在的條件固然吸引人,但比不上一顆真心,只要夫妻同心,財富唾手可得。」能吃飽穿暖就好,她的物質欲很低。但是手中有錢,她不介意寵愛自己,女人要先愛自己才有餘力去愛別人,不懂愛,何生愛。
齊正籐咳了兩聲,耳根微微泛紅。「有句話說做生不如做熟,熟客較知彼此的性情、好相處。」
「生張熟魏?」她想到的是皮肉生涯。
他一愣,差點笑出聲。「你想到哪裡去了,滿腦子古里古怪,我的意思是說,與其嫁給不知根底的陌生男子,不如選個在你身邊、熟悉你一切的人,他懂你、知你,不會讓你難過。」
「哪有什麼身邊的人,我娘在這方面防得緊,從不讓我和外男走得近……」突地,她呼吸一窒,視線落在兩隻交迭的手上,她先是覺得不可能,漸漸地粉頰有點發熱。
「我不納妾,通房、侍婢一概不收,就守著你一個人,你想買地,我就陪著你買,你想藏糧,我幫你藏,你要辟果園,我來栽果苗,讓你日日夜夜都歡喜。」他能做到全心全意。
「齊、齊二哥,你突然這麼說,我、我沒想過……」他這是被牛踢到了嗎?存心讓人受驚嚇。
蘇輕憐被他突如其來的話驚著了,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她覺得太荒謬了,他怎會對她有那方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