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雲片微微曲身,那宛若約素的細腰呈現出一種刻意妖嬈美好的姿態,少女鼓鼓的酥胸在青衣緊裹之下,有著一股說不盡的處子誘惑。
宇文堂臉上笑意瞬間森冷。
「雲片,你腰怎麼了?扭著了嗎?要不要看大夫?」小肉球趙妃子關心的話一出,他眸中殺氣頓時消散無蹤。
噗,這蠢姑……
「姑子!」猶不知自己剛剛自死劫上繞了一圈回來的雲片聞言又羞又惱,咬著唇兒恨恨輕跺下腳,面上卻也不敢做得太過,無奈地歎了口氣,「奴下先服侍您下榻淨面吧。」
「噢。」趙妃子乖巧地點點頭。
「過來。」她對區區一個賤婢如此馴服順從,生生地刺痛了他的眼,宇文堂不知怎地胸口一窒,沉聲命令道。
「欸?!」小肉球傻乎乎地望向他。
他懶得再同她廢話,玉白大手朝她伸出,修長十指攤張開來,帶著不言可喻的霸道意味。
「諾。」趙妃子不知哪來靈光一閃,忽然聰明了起來,時時昧、地跑到他跟前,嫩嫩小軟手放進他漂亮得令人心悸的大手裡。
「乖。」他頓時龍心大悅。
雲片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家又懶又蠢又笨又只會吃的小姑子,竟然被尊貴俊美的年輕帝王「寵溺」地牽著手親自帶進城主華邸中。
憑、憑什麼?
除卻世家貴女的身份外,小姑子哪一點勝得過自己了?自己這十年來在趙家做牛做馬,成日追在後頭服侍她,還為她收拾了多少爛攤子,天天心驚膽跳,生怕哪日她闖了大禍,連累得自己這做婢奴的得掉腦袋。
可她倒好,先是被趙氏全族如珠似寶地捧著長大,現在又被尊貴俊美的周帝看中,富貴榮華轉眼可至,卻半點也不知道要分寵予她——在她眼裡,把她們這些侍女當作了什麼?
這一刻,小小侍女心中那壓抑許久的不平,熊熊竄燒成燎原大火……
雲片咬牙切齒的隱忍,又豈能瞞得過自幼就在宮斗血海中拚殺出來的宇文堂呢?
領著趙妃子肥肥軟軟、小巧可愛「小蹄」的宇文堂陣光微閃,本想輕吐一句「殺了」,卻在低頭瞥見那張小心翼翼朝他微笑的小圓臉時,心下驀然一軟。
罷了,縱使要殺也不是在此時,嚇壞小肉球就得不償失了,況且也不怕那賤婢翻得了天。
第3章(2)
「你的臉……」
「耶?」
「不要緊嗎?」
「還好,有點繃繃癢癢的,不疼。」趙妃子眨了眨眼,疑惑地問道:「我臉怎麼了?」
怎麼一個兩個都在問她的臉?
「……無事。」宇文堂俊美臉龐沒有異樣表情,僅有嘴角抑不住抽 動了下——給憋的。
養寵物果然極有趣味,甚好。
而隱於暗處的亢已經處變不驚了。
趙妃子一臉新奇地打量著這個佈置得金碧輝煌的大房子,忍不住嘖嘖驚歎起來。
她還以為自家趙氏是南梁大族,家中已足夠華美,可是跟平城城主家一比,可就被甩脫九條街了。
「平城街市坊間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繁榮,城主府卻極盡豪奢,看來這個城主平常也沒少坑百姓啊!」她歎了一口氣,小圓臉浮現一抹罕見的凝重。
趙妃子雖是養於錦繡窩中,但偶爾黏著堂兄表兄當跟屁蟲出門,對於南梁百姓真正的貧窮生活也略知一二。
蹲在牆角乞食的老乞兒,面黃肌瘦猶如柴禾的小兒待價而沽,還有淹大水時逃進國都的流民仍無處可依,在南坊朱門酒臭和絲竹鐘樂的對照下,越見淒慘蒼涼可怕。
兩年前,大水剛過,城中流民饑民哀哀遍佈,趙妃子曾經悄悄收拾了一包袱的華麗衣衫和簪環釵飾,托時常出門的大堂兄拿去典當,買些糧食饅頭給那些可憐人
填填肚子——對她來說,餓肚子真是世上最恐怖的事——可是她那些財物佈施也只是旱地千里上落下的一小滴雨水,救得數一時的窮,卻救不了他們一條命。
大堂兄回來說,首飾衣裳都當光賣光了,吃食也都送完了,可還是有好些人餓死了,而南梁官府說好施粥的棚子卻始終沒有出現。
那天她拚命央求阿娘再給她點子錦帛金銀去買糧食,可是換得的是阿娘罵她多管閒事。
「那些賤民死了便死了,咱們這樣的貴人能賞他們一口吃食是大恩,不賞他們也是本分應當,你好好的做你的大小姐便罷了,跟著胡鬧什麼?」
趙妃子整整哭了兩日,甚至不惜絕食也要省下自己的口糧施出去,但是……但是府中大人竟然寧可把她的吃食給了大黃吃,也不肯捨給外頭那些奄奄一息的流民。
她絕望地望著窗外默默流淚,一日一夜後,終於願意進食了,可也是自那日起,她原本就旺盛的食慾越發驚人,好似為了報復,抑或是為了自我厭棄的懲罰,她天天要求要吃最貴的最好的最油的。
全趙氏家族不是都指望她光耀門楣嗎?
所以她要什麼就有什麼,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她恨不得把趙家庫房全吃光光。
趙妃子一臉怔然,好半晌才恍然自噩夢中驚醒過來,她用力地搓揉自己的臉
蛋,深深吸了一口氣,自暴自棄地自嘲笑了,喃喃道:「老太爺和全家人定然恨死我了吧?」
可是她真不覺得進宮為妃為嬪有什麼好光宗耀祖的?姑奶奶和姑姑分別是先王和現任南梁王的妃子,在宮中享福耽樂之餘也天天提心吊膽,還得要家族每月進獻帛金才能攏絡宮中侍人幫忙邀寵。而自先姑祖奶奶仙逝之後,趙家再也沒有人能進仕了。
現在都在啃老本,偏偏老太爺不死心,還以為趙家代代相傳的獻女入宮固寵之術至今還有效。
「唉。」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不過這下可好,她還是進宮了,結果不是南梁宮,而是大周宮……從此福禍不知,前途未卜,心情真是好複雜啊!
「娘娘請用茶湯。」一個眼生的秀氣侍女恭敬地呈上香氣撲鼻的熱騰騰茶湯。
碗裡頭是研得細細的茶粉、烏豆谷米和少許粗鹽煮成的茶湯,她只聽說過,卻
還從來沒喝過,見狀不由唾液氾濫,正接過的當兒忽覺奇怪。
「請問你是哪位?我的侍女們呢?」
「奴下名喚將女,奉君上之命隨侍娘娘左右。」將女動作優雅地跪下,朝她行了一個五體伏地的大禮。「此後娘娘便是奴下的主,奴下願為娘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妃子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扶起她。「不、不用行這麼大禮了,可是……可是我自家中攜來的侍女們呢?雲片呢?喜糕呢?香餅呢?」
娘娘數的都是一堆吃的……咳。
將女微笑道:「稟娘娘,喜糕和香餅兩位都在外房收拾您的衣衫箱籠呢,至於雲片許是一路上舟車勞累水土不服,一進府便又吐又……方才由隨行太醫診過,得好好調理數日才能再回來服侍娘娘了。」
「病了?」趙妃子心一緊,臉上浮起擔憂和心疼之色,想也不想地起身。「那我去看看她。」
將女忙攔住了她,神色微變,笑容卻依舊溫柔恭馴。「娘娘且慢,太醫說怕那病是會過人的,娘娘身嬌體弱,萬一染上可就不好了,君上可是會大大怪罪的,還請娘娘三思。」
「到底是什麼病那麼厲害?可剛剛下車時她還好好的呀!」她總覺心下不安,「不成,我得親眼看過沒事兒才放心。」
將女一驚,只得迅速示意一旁的侍女,那小侍女快步出去,把娘娘熟悉的喜糕和香餅「請」進內房來。
喜糕和香餅有些畏畏縮縮地進來,在看到趙妃子的剎那,不禁眼圈一紅,快步上前扶住她,哽咽了起來。
「小姑子……呃,娘娘,您怎麼還沒歇息呢?一路上辛苦了,肚子可餓了?」
「我好著呢,沒事兒。」看見親近熟悉的自家侍女,趙妃子終於釋然地笑了。「倒是雲片病了,你們陪我去看她唄。」
「雲片姐姐……」喜糕眼神飄了飄,心虛地低聲道:「雲片姐姐病得急,已經挪到、挪到外莊養病去了。」
她睜大眼,啞然半晌,越想越覺不對。「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雲片怎麼了?她——她出事了嗎?」
「沒有沒有。」香餅趕緊搖頭,努力咧大笑臉道:「雲片姐姐真的只是病了,奴下向您保證,等她病好了就能回來了。」
趙妃子看了看這個,再看了看那個,心下生疑,可是也著實想不出在這短短時辰內,雲片還能造下什麼危及生死的禍事,不免也暗笑自己是腦子睡糊塗,想岔了。
「那我就看一眼。」
將女的笑容僵了僵,只得速速地又給了那個小侍女一個「強烈」暗示的眼神。
小侍女立刻腳下如飛地奔出去,看得趙妃子不禁咋舌。
「好……厲害呀!」是練過的吧?
要糟,竟一時漏餡了。將女眼角抽了抽,可面上仍保持著一貫的溫婉從容,盈盈淺笑道:「大周宮殿大又廣,不只爾女步履輕快,奴下們也都是這樣經歷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