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一想,剛剛那通電話好像是他有記憶以來,和爺爺通話最久的一次。
不談錢、不聽他擺佈他的未來,那個老頭子甚至還沒給他一句適當的開場白就開始發飆放炮。
這讓他瞪著行動電話錯愕到……想要放聲大笑!
笑他們這一對祖孫竟然要等到現在,直到因為妙舞的出現,才讓他們之間真的有一種「親人」的感覺,會爭執、會發洩,會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抱怨咆哮的親人。
「愚蠢、頑固又長舌……你到底是怎麼了?我花大錢送你去那些貴族學校,怎麼,他們沒教你挑女人的眼光嗎?」
「我就是愛上了,能怎麼辦?別故作挑剔了,你不也接受她了嗎?」
「我有嗎?!」
「你說她沒趕上飛機,那麼司機是不是把她送回家裡了?」
「沒有,那個頑固的女人堅持不回去,說她要住飯店,所以我叫傑森把她丟到Claridges,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照我的指一不把她『扔』進去?如果有的話,我得記得替他加薪!」
他聽得哭笑不得,沒想到原來自己的爺爺竟然也有這麼幼稚彆扭的一面。
「對了,妙舞她對你吼了些什麼?」
「……」
「爺爺?」
「好像要開會,我掛電話了。」
「你快告訴我她到底說了什麼?」有鬼,這種迴避問題伎倆爛到不懷疑都不行。
「德國的工廠好像要跟我視訊連線。」
「爺爺!」
「她說……」
房間號碼……有了,是這一間!
胡野望站在飯店的房間走廊上,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櫃檯的服務人員說她自從入住之後就沒再出去過。
「因為是胡總裁派人載來的客人,所以我們很用心的隨時關切這位貴賓的需要,只是截至目前為止,一直都沒有收到來自褚小姐的任何要求。」 Claridges的業務經理在不久前對胡野望如此說道。
也就是說,確定她就待在這間房間裡!
妙舞沒有離開,也沒有搭上飛回台灣的班機,所以你可以放下心了,胡野望,她並沒有定。
伸手敲了敲房門,他緊張的心情因為回想起爺爺說的那句話而有些分神。
她真的這麼說嗎?是真的嗎?
正如爺爺所說,沒有人膽敢在他面前提起這種話題,可是妙舞說了,而且是以訓斥般的態度對他說……
「又是客房服務嗎?」
伴隨著扭開門把的輕響聲,褚妙舞嬌脆的嗓音也傳了出來。「幫我謝謝你們經理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什麼——」
她的聲音戛然靜止。
你真的告訴我爺爺,他有我這個孫子是他畢生的榮幸嗎?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再見。」褚妙舞冷淡地睇了來人一眼,立刻冷著俏臉準備關門。
胡野望怔怔地看著她。
你真的告訴他,一直讓我背負著私生子的身份,沒有替我驗證血緣,是他這輩子最失敗的事?!
「砰」的一聲,門扉關上,也讓胡野望回過神來。
站在門後的褚妙舞,老實說,她也傻住了!
真的讓她關門?
這個傢伙竟然一點阻止的意圖都沒有?!瞪著緊閉的門扉,雖然是她自己關上的,但是……老天,她快氣瘋了!
這個王八蛋是特地來把她氣得吐血,再讓她回台灣的嗎?!
就在她考慮要不要拿什麼武器重新開門尋仇的時候,插卡式的門鎖突然傳來啟動的聲音。
接著「喳」的一聲,門扣自動彈開。
只見俊美英挺的胡野望跨了進來,倜儻地對她揚了揚手中的卡片。「Claridges的業務經理真的很值得讚賞,因為怕我在房間外頭等太久,所以乾脆直接給了我另外一張鑰匙卡。當然,我告訴他我是你的未婚夫,這一點更讓他毫不猶豫的立刻將備份鑰匙雙手奉上。」
未婚夫?褚妙舞死瞪著他,「我有這種福氣嗎?有你這麼優秀有地位的未婚夫?」
故作冷漠的不看他,她逕自轉身走進房間裡,而他也尾隨跟進,發現她正要脫下室內拖鞋換回自己的鞋子,行李箱也完全沒有打開,一副隨時準備離開的樣子。
「你在幹什麼?」
她低頭不看他,伸手拉起行李桿想動身。「這間飯店太昂貴了,我負擔不起。」
「所以呢?」
是錯覺嗎?為什麼他這短短的三個字卻讓她感覺有隱隱的怒氣?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忍住抬頭看他的衝動。「我想去機場等候補,再不行在等候大廳的椅子上隨便窩一晚也可以。」
「硬邦邦的椅子會比待在這個房間好?!」
她霍地抬起頭,「你對我凶什麼?你幾天不理我了?不是對我不聞不問嗎?還管我睡在哪裡會比較好嗎?!」
居高臨下的凝睇她激動憤怒的臉龐,那一雙閃動怒氣的瞳眸因為氤氳的水霧而顯得晶亮美燦。
她明明想哭,卻竭力遏抑著!
胡野望覺得愧疚極了,跨步上前想吻她,卻被褚妙舞飛快地退後閃開。
「你以為親吻很好用吧?被我發現你隱瞞我的時候也是這樣,一記親吻就能消弭你的錯誤和我的怒氣嗎?你把我當什麼?給個糖就會乖乖不鬧的小朋友?!」
「你不要這麼生氣。」
老天,這種幼稚圖等級的安撫話語連他自己都想翻白眼!
或許他應該再去上個什麼教育課程,教學內容就是——當你的愛人噴火的時候,你該拿哪一種滅火器替她滅火?
褚妙舞打定主意不再看他,「我沒有生氣。讓開,我要出去。」
胡野望注視她拖著行李走向門口的背影,遲遲不動,依舊佇立在原地。「如果我唱歌給你聽,你願意留下來嗎?」
她停頓了一下,雖然沒有轉過身,但也沒有再移動。
他吐了一口氣,砰然坐倒在柔軟的床鋪上。「讓我想想我還會做什麼?為你設計一套衣服?可是那個我在台灣的時候已經做過了。還有呢?拉普頌的餐點你也已經嘗過了,再說那並不是我做的……不要為難我,妙舞,我會的不多。」
他語氣中的自嘲讓褚妙舞很想回頭看他,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但她還是努力忍住了。
「其實我一直在想自己手上有什麼,能夠給你什麼?尤其這兩天,我把自己關起來,都是認真的在想著這個問題。」
瞅視著她疏離的背影,胡野望噙起嘴角笑了笑,俊逸的臉龐有些落寞。「我是別人口中神秘的服裝設計師,也是拉普頌餐廳的幕後經營者,一直沒跟你說的原因是,我同時也是個私生子。」
她終於轉過身,嚴肅的面對他。
胡野望坐在床鋪上,雙手撐住柔軟的床墊迎視她的眼,「如果我告訴你那兩個身份,勢必就要讓你知道我是個私生子的事,否則那才叫做真正的隱瞞。」
「你覺得我會因為你是私生子而離開你嗎?」
一股怒氣才剛自褚妙舞的心頭陡然升起,就立刻被他眼神中的脆弱所澆熄。看見這樣的他,她不自覺的邁步朝他定去。
站在胡野望的面前,她的大腿親密地抵靠著他的膝蓋。
他仰起頭抿笑望她,神情中依舊流露些許脆弱。「我不知道,也不能確定。雖然明知道依你的個性應該不會這麼做,但是我仍然無法面對那剩下的不確定,因為那表示我依然有可能會失去你。」
她靜靜的看著他,凝視著他的脆弱,注視他企圖想用笑容來掩飾此刻不安的神隋。
「我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啊。」最後,褚妙舞語氣很輕的說。
在這一刻她深深感覺到她在他心中很特別、很重要,很……獨一無二!
胡野望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私生子又如何?是個私生子,一點也沒有影響我正常的生活,我從小就一直這麼告訴自己,也相信自己已經不再受它的干擾與控制。不被承認是胡家的人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可以成為服裝設計師、可以是餐廳經營者,當然也可以不是胡家的一份子。」
褚妙舞默默聆聽,伸手溫柔捧撫脆弱的男人的臉,任由纖細的手指在他俊美的臉龐上自由遊走。
只見他在她的撫弄下像隻貓兒似的滿足噙笑,溫厚的大掌輕輕撫上她纖白的大腿,湊巧穿著及膝裙的她此刻看來似乎讓他更方便了,一雙蒲扇大手狀似漫下經心又似溫柔眷戀的來回巡撫著。
而她並沒有阻止他。
「聽好,不管那個家有沒有承認你,你記住,你是我的人。」
「好。」胡野望溫馴點頭,乖巧含笑。
乖寶寶。她親了親他的唇以茲獎勵,「還下快去把我的行李拖進來?」
「等一下。」
他仰起下顎、伸手扣低她的俏臉,淺藏笑意。「我等一下再去。」
話語終結在兩人膠著的雙唇裡,他渴切地吻上她紅艷的唇瓣,結束這一場為期兩天的煎熬與疏離。
熱吻像是在彼此的體內點燃了一把火,迅速焚燒他們的意識和理智。
胡野望的雙手變得狂野而火熱,帶著薄繭的掌心在她細緻嫩白的大腿上來回撫觸,急切且充滿挑逗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