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烤犢牛菲力裹鮮蘆筍佐雙色醬。」餐桌前,只見他熟練的重複方才服務生所念出的拗口菜名,「這道菜是主廚年初才剛研創出來的新菜色,普遍反應還不錯,你嘗嘗看。來,用這一副刀叉。」
在遞出餐具的同時,他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竟然能夠將「服侍別人」的工作做得如此純熟自然,忍不住頓了一下,笑了出來。
「怎麼了?」褚妙舞疑惑地看著他。
他凝眸注視眼前這張秀麗嫻雅的容顏,失笑地搖頭。「沒什麼,快吃吧。」
並不是別人。
怎麼能說是「別人」呢?胡野望心知肚明。正因為對象是她,向來慣於受人服侍的自己,才會心甘情願的為她做一些從來不需要他去做的瑣碎小事。
例如隨時注意她的需要,或者只因為她的一個皺眉而趕緊擠出笑話逗她笑。
微笑凝視身旁女人進食用餐的側臉,看著她舉止秀氣的切開肉塊,再將它放進嘴裡細細品嚐,胡野望越看越覺得喜愛……驀地,他忽然湊近她的耳畔,「不要誤會我跟老溫的關係。」
褚妙舞詫異的轉頭看他,旋即被那深邃瞳眸裡熠熠閃動的溫柔眷寵所懾迷。
此時,一旁的褚清歌和溫玲良正熱烈展開他們今天第五十二場爭執辯論,雙方唇舌攻勢旗鼓相當、熱鬧非凡。
趁著他們不注意,胡野望假借幫褚妙舞倒水的動作,益發地欺近她,直到他寬闊的胸膛幾乎要親暱地貼附在她的臂膀上。
隔著衣裳感受他炙熱的體溫,褚妙舞發現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
「相信我。」
她以為自己就要沉溺在那一雙黑鑽般的邃墨眼神裡。
「不要誤解我。」
這一刻,褚妙舞真的困惑了!
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他?她已經快要搞不清楚了,雖然說他和溫玲良之間有著禁忌的曖昧關係,但是她卻也真切的感受到他的一舉一動裡,在在傳達出對自己的眷寵和疼惜啊!
相信他吧!
回應他的注視,有個聲音在褚妙舞的心底輕輕響起。其實自己是想要相信他的,不是嗎?
「我……」
就在她遲疑著想開口的時候,另一頭的溫玲良忽然在桌底下踹了踹好友的腿。
「阿望,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今晚的烏鴉嘴怎麼會這麼靈。」
什麼意思?胡野望轉頭,皺眉凝視好友。
只見他用他那個蓄滿落腮鬍的下巴努了努前方,胡野望傻傻望過去,然後……
臉色大變!
溫玲良整個人顯得異常興奮,「經理發現我們了,而且正朝這裡走過來,你說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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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妙舞震驚地瞪著桌底下的男人,簡直不敢置信!
怎麼可能……
怎麼會有人在信誓旦旦的要她相信他不是同性戀的下一秒鐘,就當著眾人面前鑽進同性愛人的雙腿間?!
一旁的褚清歌顯然也大感錯愕,「你們兩個……大庭廣眾之下,難道就不能忍一忍嗎?!」
「別、別誤會,」胡野望從桌底下仰起頭,衝著這一對驚愕得幾乎闔不上嘴巴的姐妹花搖手苦笑,「老溫的手錶掉在地上了,我幫他找一找。」
「我有戴手錶嗎?」溫冷良似乎還在狀況外。
桌下的胡野望立刻狠狠捏了他的毛毛腿一把!
「是、是!我有戴,我這輩子從來不戴表,只有今天是特例!」媽的,好痛啊!這個傢伙到底揪下了他幾根毛?難道阿望不知道男人的腿毛根根珍貴嗎?他以為他在拔青蔥啊?!
「溫先生,好久不見,您好嗎?」
微笑走近的餐廳經理杜翔凱客氣有禮的向他打招呼,「總算讓您想起我們拉普頌的存在了嗎?」
「嘿嘿,好說好說。」溫玲良桌面上咧嘴微笑,檯面下則忍不住踢了踢腳。閃開一點,也不想想那麼大個人縮在他的腿胯間,擠得他的雙腳沒地方放。
「今天還有兩位氣質女郎陪著溫先生一起來用餐嗎?」
杜翔凱將視線轉向褚家姐妹身上,露出熱誠歡迎的笑容。「既然是溫先生帶來的客人,我們當然不能怠慢了!這樣吧,就由本餐廳開一瓶葡萄酒當作是給各位的招待。小粱,過來一下。」餐廳經理伸手招來下遠處的服務生,「馬上去酒窖拿一瓶86年的波爾多過來。」
褚妙舞和褚清歌訝異地對望一眼。沒想到溫玲良說的是真的,他確實和餐廳經理很熟呢!
「我立刻請人幫你們準備三個杯子……」
「呃,不好意思,我們有四個人。」褚妙舞飛快地瞥了還埋在桌底下的人一眼。
胡野望看見她瞟來的眼神,更加認真的低頭東摸西找。
見狀,褚妙舞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著不讓任何傷心難過的情緒躍湧臉上。
「噯,你找到那支表了嗎?」褚清歌對著桌底下大皺其眉,「找不到就算了,先坐好啦,這樣很難看耶!胡野——」
「噢!」
溫玲良忽然爆出殺雞似的尖叫,嚇著了大家。
褚清歌火大瞪他,「你幹麼沒事亂叫?」
「有人捏我的腿……」
「捏你?」是胡野望吧?「他幹麼捏你啊?」
因為那個見不得人的傢伙不希望讓經理聽見他的名字啊!溫玲良覺得自己好可憐,阿望這一把不知道又把他的腿毛扯下幾根了?等等得多喝幾杯波爾多來哀悼他逝去的濃密腿毛。
杜經理被眼前這個怪異的情況搞得有些迷糊了,「溫先生是不是掉了什麼東西?不如請您的朋友回坐,由我們來替你找吧?」
「噢!」
「你到底在幹麼啦?!」瞧他叫的是什麼聲音嘛!他不臉紅,她都替他覺得可恥了!褚清歌惱火的低頭望向餐桌下,「你馬上給我出來,胡野——」
「咳!」
大家真的被溫玲良拔尖似的叫聲給愣住了!
只見他神情淒苦的緊緊握住褚清歌的手,難得對她露出懇求的表情。
「你幹麼這樣看著我?真噁心!放手啦,誰准你握著我的手?」
「我拜託你,今天晚上都不要再叫他的名字……算我求你了!不然我的毛就快要被拔得光溜溜了!」
毛?什麼毛?哪裡的?
大家忽然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只見褚妙舞渾身僵硬、臉色蒼白,褚清歌是好奇想低頭看,又覺得不好意思。
而餐廳經理則是一臉的尷尬與震驚!「呃,溫先生,我們這裡是高級餐廳……如果您真的需要一些私人空間,我可以提供我的私人辦公室給您和您的朋友……呃,敘舊?」
眾人眼神中顯露的尷尬、鄙視與難堪讓溫玲良倍感惱火!
現在是怎樣?他才是道地道地的受害者好嗎?!他蘿蔔腿上引以為傲的茂密毛須都快被拔光了耶!這些人給他的,應該是同情的眼光吧?「誰需要什麼私人辦公室!噯,你知道你家老闆現在在哪裡嗎?」
一提到這話題,杜翔凱立刻集中全副注意力。「不知道,溫先生曉得老闆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感覺到桌底下的胡野望又在拔毛,溫玲良更是發狠了,抬腳想踢他作為反制。現在腿毛被拔成這樣,大家也不用再顧慮什麼朋友道義了!
桌下,胡野望為自己利落的擋下那一記踢腿而暗自喝彩,只是餐桌卻因此而大大的震動了一下!
於是,詭譎的沉默再度迅速籠罩。
在車上「玩」叫做車震,那麼在桌底下就叫做……桌震?而且還是當著餐廳經理的面前?該稱讚他們有種呢,還是色慾熏心?
褚清歌絕望的揉了揉額頭,「你們一定要玩得這麼激烈嗎?」
褚妙舞的反應是放下手中的刀叉,將原本鋪放在腿上的餐巾拿起來擺回桌上。
後來,即使當那瓶86年的高級波爾多葡萄酒送了上來,盛裝在她面前,她也是食不知味的淺淺啜飲著水晶杯裡繽紛搖晃的鮮紅酒液。
稍早前那個再度為了胡野望而動搖的自己,好蠢啊!
「你老闆不是消失一段時間了嗎?」要比狠大家一起來嘛,總得讓阿望那傢伙知道猛拔他腿毛的代價是什麼!
是啊,總公司那裡這些日子都有派人來詢問少爺的下落。」杜翔凱刻意壓低了嗓音,「據說老爺派出的人馬在上海忽然失去了他的消息,再這樣下去可能有一堆人會遭殃了。」
溫玲良這才發現原來拉普頌的餐廳經理其實也滿八卦的他。沒好氣的睨了睨桌底下,「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啊,因為他一個人搞得大家天翻地覆,還以為他消失之後會有什麼大發展,結果也只是窩在某個小地方賣笑賣身當男傭。」
你管我們胡野望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賣笑?上海?褚妙舞頓了一下,緩緩放下酒杯。
是自己想太多了嗎?為什麼總覺得溫玲良敘述的某些字眼似乎和自己有關聯?而且聽他們的語意,感覺起來彷彿將會有一場風暴發生似的……
只是,那應該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