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歌悠哉地掠了掠頸邊的髮絲,「別看我,是那頭溫黑熊指定要來這裡的。」媚眼橫了大熊男一眼,再開口,她的語氣難掩一絲嘲諷,「他現在是工作室的最高領導人,一句話抵得上我們每個人的十句話,當然他說什麼是什麼嘍。」
「我說你啊,講話有必要這麼酸嗎?」
溫玲良背倚著柔軟的真皮沙發,蹺起了二郎腿,悠閒地抽煙。
蓄起的落腮鬍已讓他看起來獷味十足,此刻吞雲吐霧的模樣叫人看來更有一種藝術家的落拓氣質,並非刻意彰顯,卻反而益發讓人印象深刻。
褚妙舞望著他,再瞥了瞥身旁的胡野望,驀地轉頭撇開視線。
其實他們兩個是一對,這一點倒也不難想像,一個粗獷不羈,一個俊美英挺,各有各的特色與魅力,彼此之間互相吸引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切條件都很完美……
只是差別在於兩人不巧都是男人而已。
望著眼前的水晶杯,陷入怔忡失神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歎氣,直到引來胡野望關切地開口詢問。
「你怎麼了?想什麼想到歎氣?」
她驚訝回神,連忙搖頭,「沒什麼,我、我只是想到菜單上的價錢而已!」急忙喝了口水掩住自己臉上的表情,褚妙舞困惑地皺起了眉。
難道自己比想像中的還要喜歡他嗎?
否則為什麼竟然會為了他是同性戀而歎息難過?一直憋在胸口,彷彿壓住她的心頭的那種感受……是難過對吧?
這樣的情緒,的確叫做「難過」吧?!
忽然,一盤色拉擺在她的面前。
她轉頭一看,立刻迎上一張溫柔的笑顏。
「熱奶酪色拉搭配特製法式香醋汁,是這裡最有名的前菜,你嘗嘗。」
褚妙舞凝睇他,皺眉。
「怎麼了?快吃啊!」胡野望困惑地笑了笑,再將盤子推向她。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嗯?」
她沒有再開口,只是一逕睇著他。
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他毫不避諱的在溫玲良的面前對她噓寒問暖、慇勤對待,難道就不擔心戀人吃醋嗎?又或者,他們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十足的信任和默契,讓溫玲良確信她這個女人絕對不會成為他和胡野望之間的第三者?
他的心態到底是什麼?
她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應該去細究胡野望的心思,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你在想些什麼?」
他噙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渾然不覺自己對於她的滿懷寵溺早已透過這抹笑容不經意地洩漏出來。見她遲遲不動手,他索性主動將自己眼前的銀叉放在瓷盤上,凝眸睇她。「美食當前,現在不應該是動腦的時候,快吃吧。」
然而他抿笑的嘴角卻在瞥見服務生走近的同時迅速褪去,大手一抓,飛快又是揪起鋪放在腿上的餐巾直往臉上擦擦抹抹。
「您好,幫您上前菜,這一道是嫩煎鮮鵝肝,請您慢慢享用。」
「謝謝。」倉卒地點點頭,胡野望始終沒有抬頭凝視對方。
一旁的溫玲良瞅著好友規避遮掩的態度,只見他悠哉地揚起下顎朝空中吐出了一口煙圈,低聲竊笑,「我說胡少爺,請問你在躲什麼呀?只不過是吃頓飯嘛,自然一點不是比較好嗎?」
胡野望的回應是狠瞪他一眼!
刻意壓低了嗓音下讓身旁的女人聽見,他瞅著溫玲良幸災樂禍的模樣,咬牙切齒的進出聲,「法式餐廳這麼多,你偏偏要挑這一間?」擺明了跟他作對!
「沒辦法,我嘴挑啊,只有拉普頌的法國菜能讓我嚥下去嘛。」
胡野望瞪著他,暗自發誓,總有一天自己一定要拿打火機把溫玲良那道礙眼的落腮鬍給燒了!滿嘴的鬍子配上那副天生賤笑,簡直就像一塊招搖過市的紅布旗,就算是聖人也會當場頭頂竄火苗!「你以為你能得意多久?」
溫玲良笑得快意,啜口煙舒服的往後一靠,微微提高嗓門,「唉,不知道拉普頌的經理今天有沒有來?我突然有心情跟他聊一聊對餐點的建議了。」
想威脅他啊?哎呀不要啦,這樣只會讓他期許自己賤還要更賤,到時候功力太強、無人能敵,反而會覺得不好意思耶!
一旁正在用餐的褚清歌聞言,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說得好像你跟餐廳經理很熟似的。」根據她對他的瞭解,這個男人一天不吹牛可能會死。
「當然熟,我連他女兒掉了幾顆牙都知道。」
褚清歌翻了翻白眼。更正,這個男人應該是一個小時內不吹牛就會死!
不想讓場面太僵,褚妙舞趕緊努力擠出自己對拉普頌的瞭解當作聊天的話題。「聽說這家餐廳是一個國際集團的繼承人經營的,只是那個繼承人很神秘,很少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誰。」
溫玲良有意無意的睨了默默吃菜的好友一眼,哼了哼,「是嗎?只怕傳說有誤吧。」
「你懂什麼呀?所有知道拉普頌的人都曉得他們的經營者以神秘著稱好嗎?」褚清歌之所以出聲反駁,不是因為他否決了她姐的話,而是對於他說出口的每個字、吐出的每口氣都很感冒。
褚妙舞皺著眉頭,無奈歎氣。
這兩個人八成上輩子仇恨結很深,否則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們之間形同水火的火爆關係。
「神秘什麼呀,不過就是一個游手好閒的傢伙罷了!」神秘是沒有,神經倒是很有可能。「我忘了補充,那個傢伙還有一把賤骨頭,興致一來還喜歡被人使喚糟蹋呢!」溫玲良沒好氣的瞪了「某人」一眼。
眼看妹妹又要開口和溫玲良槓起來,褚妙舞趕緊在桌底下握住她的手,「難道你真的認識那個集團繼承人?」
胡野望忽然熱切地端著自己的盤子湊上來,「大老闆,你要不要嘗嘗我這一盤的味道?」
她冷淡地睇了他一眼,「不要!」注意力再度轉回溫玲良身上,「你知道他是誰嗎?」
「哇,這杯水好清甜啊!我剛剛怎麼沒發現?大老闆,你要不要喝一口?」
溫玲良憋著笑,看好戲似的笑睇好友企圖轉移話題的舉動。怎麼,這個話題讓你不安啦?
胡野望回瞪一眼。你要是不小心吐出什麼,我馬上把你捲成麻花從窗口丟下去!
赫,瞧瞧這傢伙的眼神,他可是認真的呢!溫玲良忍不住湊近好友的耳邊,笑聲悄語,「你欺瞞她那麼多事情,難道還差這一件嗎?」
胡野望沉著嗓音,清晰地吐出每個字,「除非你像守喪似的安安靜靜吃完這頓飯,否則休想再拿到一張我的圖稿!」
喔哦,有沒有這麼開不起玩笑啊?連殺手鑭都拿出來用啦?!這也讓他足以意識到一些事……「說真的,你這麼擔心褚妙舞發現你的秘密是為了什麼?」忽地收斂訕笑神情,一臉嚴肅。「是因為害怕她終於發現你欺騙她,一氣之下跟你劃清界線嗎?」
胡野望顯然不想討論這個話題,「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你自己知道它之所以重要的原因是什麼。」溫玲良忍不住白了好友一眼。原以為這個傢伙只是因為一時好玩,所以甘心紆尊降貴的待在褚妙舞身邊要寶賣笑供她差遣,難道並不是他所想的那麼單純?
「噯,你們兩個想要親熱的講悄悄話也看一下場合好嗎?」
褚清歌受不了的翻著眼,「也不想想你們這樣,讓我跟我姐很不自在耶!」兩個大男人頭頂著頭的竊竊私語,要她怎麼吃得下東西嘛!
「我們沒怎麼樣啊!」胡野望立刻退開好友身邊,拉開距離,同時望了望褚妙舞,只見她旋即撇開頭默默喝水,他連忙伸手輕扯她的衣袖,軟聲說;「我跟老溫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關我什麼事?」
凝睇她迴避的側影,胡野望在心底大大地歎了口氣。能怪誰呢?誰叫當初自己犯賤,就算她們誤會他和溫玲良是一對情侶,那也是自己誤導她們的。唉,此時此刻。除了歎氣,還能如何?
之後,服務生陸續替他們端上主餐、甜點,每次只要服務人員走近,胡野望就會下意識的低頭、撇臉,次數之頻繁終於引起了褚清歌的注意,「你是怎麼了?吃頓飯遮遮掩掩的……你曾經在這裡用餐不付錢啊?」一副擔心被服務人員辨認出來似的。
「並、沒、有!」胡野望沒好氣的瞪了好友一眼。是誰害的?今晚這一餐大概是他有生以來最難下嚥的一次了!
「你就放自然一點吧,越遮掩反而越引人注意,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嗎?」溫玲良得意竊笑,擺明了看好戲的模樣。「再說餐廳經理又不是剛好都挑這個時間出來巡場,你緊張什麼?」
胡野望懶懶地拋去一眼,已經懶得理會這個幸災樂禍的爛傢伙,只是每當一道菜端上,就直覺的替褚妙舞事先張羅好,體貼的替不熟悉法國菜的她取出正確的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