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
黑靖驚凜變臉。
她和東方家的解咒有關嗎?那個美人瓷,還有她的噩夢,從小就困擾她的鬼,這些謎團,都是相關聯的嗎?
「好了,既然你醒了,我就去叫人送餐食來,你應該也餓了。」趙慕賢不想多待了,她和黑靖話不投機,沒什麼好說的。
只是,她才剛轉身,就聽見黑靖悶哼一聲,倒回床上。
她回頭一看,只見黑靖身體蜷成一團,痛苦地在床上呻吟。
「喂!你怎麼了?」她驚慌地衝過去,關切地問。
「我……我……」
「你哪裡不舒服?傷口痛嗎?我去叫十一……啊?」她話未說完,手就被扭住,還搞不清楚狀況,人就被摔了個四腳朝天,接著,一條細長的繩子繞過她的脖子,將她勒住。
唔……她吸不到空氣,掙扎地想拉開,但愈掙扎,繩子卻勒得更緊,嚇得她臉色發白。
黑靖緩緩湊向她,狡獪地冷笑:「善良又愚蠢的趙慕賢,我正想找個人質帶我出去呢!你來的真是時候。」
可惡啊可惡!這個女人真惡毒……她真氣自己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著了她的道。
「來吧,陪我出去吧!」黑靖輕喘一口氣,用力將她拉起。
她試圖想反制,可是才一動,脖子就緊得差點斷氣,整個頭昏腦脹。
「乖一點,別亂來,我這勒人技巧可是有學過的哦,要讓一個人窒息而死,只需要一分鐘。」黑靖陰笑。
趙慕賢無奈,只能一步步被架出去,開門的二十三和二十四一見到她被挾持,都大吃一驚,兩人想上前救她,卻見她突然兩眼翻白,不停顫抖。
「別過來,否則我勒死她。」黑靖厲聲恫喝。
怎麼辦?二十三和二十四面面相覷,一時亂了方寸。
這兩個,一個是大少爺的女人,一個倍受二少爺的照顧,她們之間任一方都不能受傷。
通知二少爺吧!二十三遞給二十四一個眼神。
黑靖立刻怒斥:「不准通知任何人!現在,你們帶我去找美人瓷。」
「這……」他們一怔。黑靖要找美人瓷?
「馬上帶我去!」她再度將細繩抽緊。
「唔……」趙慕賢才剛喘口氣,又被勒得臉色鐵青。
「趙小姐……」二十三大急。
「走不走?」黑靖吆喝。
二十三沒轍,只能帶領她走向大倉庫,打開重重大門,讓黑靖進去。
黑靖押著趙慕賢進到倉庫,一見到那個仿古的窯洞,整個人就像觸電般站定。
那個窯……好熟悉……
然後,一股奇異的力量從倉庫最裡頭的那扇門裡透了出來,直接觸動著她的心臟。
怦登!怦登……她的心愈跳愈快、愈跳愈急,不自覺拉緊了細繩。
「唔……唔……」趙慕賢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她四肢不停扭動,心想,她八成快死了。
倏地,身後響起東方天驕的喝斥。
「黑靖,快放手!」
黑靖震了一下,回頭看著他。
這個人怎麼一臉疲憊的樣子?他真的陪了她三天三夜嗎……
「有什麼事就直接衝著我來,先放了趙慕賢。」東方天驕怒道。
從黑靖一踏進倉庫,就被監視器拍個正著,門禁電腦掃瞄到非自家人就會立刻傳訊給四位主人,正打算休息片刻的他一接到警訊便迅速趕來。
黑靖壓下心中因他而起的奇異波蕩,堆起冷笑。「哼,要我放了她,就把美人瓷交出來。」
「你要美人瓷幹什麼?」東方天驕擰起雙眉,臉色有異。
「我要看看它是什麼模樣……看看它是不是……」她說著,那股力量又再度來襲,衝撞著她的內心。
她顫動了一下,四肢俱麻,手一鬆,東方天驕趁機閃到她身前,出手擒扭住她的手,並順勢將趙慕賢推向二十三。
二十三扶住趙慕賢,二十四則護在她身邊。
「咳咳咳……」趙慕賢不停地咳嗽,以舒緩喉嚨的刺痛。
這一變化,黑靖卻渾然未覺,她的目光直視著那扇門,呼吸急促,表情呆滯。
「黑靖?」東方天驕按住她的肩膀,輕搖著她。
「美人瓷……在叫我……」她掙開他,僵硬地走到門前,將雙手掌心貼在門上。
「什麼?」東方天驕怔住了。
不只是他,連趙慕賢和二十三、二十四,也都非常詫異。
「聽到沒?它在哭泣,它在控訴……」她如夢囈般說著。
像是在呼應她的話,此時,保險庫裡竟響起了奇異的聲響,東方天驕俊臉微變,直接按下密碼,再按了指紋,保險庫的門應聲打開。
保險庫內沒半個人,美人瓷也安好存在,那麼,奇怪的聲響從何而來?
他正納悶著,黑靖已雙眼圓睜,直盯著前方那個躺在方形防護罩內的瓷盤,一步步走近。
當她在圓盤前站定,突然間,圓盤發出一陣青色幽光,防護罩頓時發出龜裂的聲響,然後,整個罩子化為碎片,四散紛飛——
這詭異的一幕,讓東方天驕和趙慕賢都駭然驚異,東方天驕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大喊:「黑靖,別碰它!」
但黑靖已伸出手觸碰了瓷盤,就在這一刻,幽冥青光瞬間爆射,刺目的光線逼得其他人閉目閃躲,唯獨黑靖,被青焰無聲無息地團團包圍。
一陣顛倒時空,物換星移,她陷入了一個遙遠的記憶之中……
天工,你如果是女的就好了!
天工,沒有人說你長得像女人嗎?而且還是個美女……
天工,我真想有個像你這樣手藝超強的姊妹……
開朗活潑的公主總喜歡開他玩笑,但他從不介意,只要能讓公主笑,他就心滿意足。
直到那天,公主興高采烈地拿了兩幅畫給他……
你瞧!天工,這是我教府裡的畫匠畫的兩張畫像。
第一幅裡,是身穿錦衣綢緞的公主,捧著他為她燒製的一隻天青瓷瓶,笑靨如花。
公主連入畫都帶著他的作品,他好高興……
可當他看著第二幅,卻臉色遽變,如遭雷擊。
第二幅畫也是畫個女子,那女子一襲王族衣著,五官溫婉嬌媚,卻又不失清麗英氣,側身站立,下巴微抬,似笑非笑,風姿颯爽又迷人。
這畫中人分明是他!是扮了女裝的他!
公主竟然要畫匠私自想像他的女相,幫他作畫……
於是,他懂了,明白了,公主的話不是玩笑,她欣賞他的才能,喜歡他燒瓷的手藝,但,不可能會愛他。
這一生一世,甚至千秋萬世,他都無法得到公主的愛。
這張公主的畫像……送我吧!
忍著撕裂的心痛,他擠出微笑。
好啊,我把我的畫像送你,而你這張女相圖,我要留著當我的陪葬品。
公主銀鈴地笑著。
陪葬品?公主為什麼要拿他的畫像當陪葬品?難道,她對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感情嗎?
他稍感安慰,接下那幅公主畫像,回到他的斗室。
半年後,公主大病,眼看熬不過冬天,他決定獻身制瓷,用自己的血骨化為一個圓盤,隨公主入葬。
生不能相隨,死總可以相守吧?為了公主,他可以永世當個鬼,不入輪迴,只在公主的墓室裡,當個永遠的天工……
死前,他在公主的畫像下方,用燒瓷特有的染劑,和著他的血,把美人瓷上的詛咒寫下,交代助手們,務必將圖和美人瓷盤一起放入盒中,交給公主。
這樣,就沒有人敢拆散他和公主,這樣,他就能瞑目。
他的「美人瓷」和公主的「美人圖」,將伴著公主的屍骨,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黑暗中,不見天日,不現人世,這,也是種幸福……
奢侈的幸福。
可是……
是誰?到底是誰?
是誰碰觸了他的圓盤?是誰驚擾了他的夢?是誰打破了這千年來的平靜?
那騷動是怎麼回事?那股將他從盤中驅趕而出的力量又是怎麼回事?
我不走——
他吶喊著,鬼魂扭曲、淒厲地大吼著。
不走!不走!我絕不走——
但那吸力如此強大,他被黑洞吸入,被迫離開了公主的墓室,被迫,與公主分離……
你陪我夠久了!
天工,去找屬於你的真愛,找個能為你付出生命的人……
去吧!去投胎轉世吧!
來世,當個美麗的女人,然後,再和我相逢!
公主細微的聲音從彼端傳來。
不要!就算轉世,我也要當男人!只當男人!
他不甘地怒吼著。
你不會是男人的……不會再是了……
什麼?什麼意思?
怔愕中,他瞥見了那張美人圖,美人圖上的美人,不是公主,而是他,是畫了紅妝的他……
我要你變成女的,天工,一旦你轉世,就只能是女的了……
不!不要……
怎麼會這樣?畫被換了……
公主,你做了什麼?你在我的畫上做了什麼??
我等你,天工,我們會再見面的,會見面的……
不要——不要啊——
他驚吼著,魂魄卻已被強力吸出,從遙遠的黑暗,快速地朝一個光點撞去……
「啊——」黑靖抱住頭,淒厲地狂喊。
這就是真相嗎?
天工不是住在她心裡的鬼,而是她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