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用崇拜和驚詫的目光看著這個不知打哪而來的銀髮少年,如看神人一般。
「這位公子,請教您的貴姓大名?」許家妹子的臉有些紅,話也說不利索了。
少年微微一笑,「不用客氣,叫我公孫就好。」
「公孫?」許老頭見多識廣,立刻驚問:「該不會是鎮上公孫醫館的那個公孫吧?」
少年反問:「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前面就是集樂鎮。」許老頭忙回答,「公孫公子,您看這些人……」
「每人都要喝碗熱湯,我再為他們各開一副方子,連吃三天,當無大礙。」公孫巡視了下其他的傷者,確定眾人都沒什麼大礙,又問:「請問哪位對這附近的山勢比較熟悉?」
「我。」許老頭又舉起手來,「老漢我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公子想知道些什麼?」
公孫的目光停留在老人的面容上,此時他驚訝地發現這老漁民的鬚眉雖然已經花白,但頭髮卻是烏黑黝亮,目光於是鎖定在老者的黑髮上,問道:「請問您可知道這裡有處盛產何首烏的山谷?」
「離愁谷啊,知道知道。」許老頭笑答,「公子問我可就問對人了,每個月我都要到那邊去一趟呢。那裡的谷主最愛吃我捕的白鰱子魚,其他人都怕那裡蛇蟲太多,沒人敢去。」
「果然是在這了。」公孫露出欣喜神色,「此處距離愁谷還有多遠?」
「不過十幾里的路程。公子要去那裡?」許老頭遲疑起來,「我想公子最好不要馬上去,那裡的谷主脾氣怪得很,不輕易見外人,又到處都是毒蟲。反正明天就是我送魚過去的日子,要不然公子跟我一道去,說不定那個谷主會同意見您。」
公孫沉思片刻,又問:「那裡真的有很多的何首烏嗎?」
「應該是的,因為外面一直這樣傳聞,而且每次我送魚過去,對方除了給我夠多的買魚錢之外,每次都送我老大一塊何首烏,你看我老漢這頭髮是不是黑得不像我這個年紀的人?」
旁邊的小李子掩口笑個不停,「這就是老來俏啊!」
「你這臭小子,就會胡說!」許老頭一腳踹過去,小李子立刻撒丫子逃跑,周圍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唯獨公孫,只是淡淡地挑起眉梢,並無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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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樂鎮並不算大,但是因為有公孫醫館和菊花樓在此開業,而讓它成了附近十里八鄉中最熱鬧的地方。
菊花樓是京城之外,在西嶽國最聞名遐邇的大飯莊,價位不貴,菜品又有特色,很得百姓的喜愛。
公孫醫館自然是公孫世家所開,每月初一十五都是義診的日子,所以附近的百姓到了這兩天便會大排長龍來醫館求診。
今日恰逢十五,在醫館門口排隊的人足足有兩三百之多,讓館內幾個坐堂大夫都忙得不可開交。
門口接診的店夥計不時地大聲喊著,「大家不要急,我們東家說了,一定讓大家看完病再打烊,大家千萬不能亂了!」
他大聲喊著,卻有個人影斜插到自己面前,他有點不高興地斥責,「不是說了,讓你們排隊……」
話說到一半陡然卡住,看清楚來人是個有著一頭奇怪銀髮的年輕人,不由得多打量了幾遍,「這位小哥,看什麼病都要排隊,你沒看這裡有許多年紀大的長輩在前面嗎?」
「公孫泰在不在?」對方一開口指名要找的就是當家掌櫃。
夥計愣了愣,口氣緩了些,「請問你認識我們掌櫃的?」
「不認識。」公孫搖搖頭,抬腳就往裡面走。
「唉唉,這位小哥,你是找我們掌櫃的話也要先預約,我們掌櫃忙得很……」夥計一邊攔著一邊呼喊。
在店內藥櫃前忙碌的公孫泰不耐煩地說:「阿福,你不好好在門口看著,又惹出什麼事來?」
「掌櫃的,不是我惹事,是這位小哥……」阿福委屈地指了指那銀髮少年。
公孫泰忙中隨意瞥了眼,立刻愣在那裡,吞吞吐吐地問:「您、您是大少爺吧?」
「泰叔您好。」公孫拱了拱手,雖然彬彬有禮,但並不彎腰低頭,明顯在氣勢上更高一籌。
公孫泰忙從櫃檯後笑著迎出來,「館主上個月就致信給所有公孫家醫館,說大少爺隨時可能到各醫館巡視,讓小人們候著,沒想到大少爺這麼瞧得起我們集樂鎮,先到這邊來了。一路可好?」
「還好。」公孫點點頭。
公孫泰又忙對夥計喊道:「阿福,還愣著幹什麼?這是咱們大少爺,還不快去沏壺好茶來!」
「哦哦,是是!」阿福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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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內堂,公孫泰親自端來茶杯,恭恭敬敬地端到銀髮少年面前,陪笑道:「不知道館主他老人家最近可好?」
「我這一年沒有回去過,也不清楚。」公孫啜了口杯中的茶,面色淡淡冷冷的,「我這次來,原本不想驚動掌櫃的,但有些事情想請教,所以需要你的幫忙。」
「大少爺太客氣了,有什麼需要小的回答,請儘管說。」
於是他開門見山地問:「對離愁谷,你有多瞭解?」
「離愁谷嗎?雖然距離此處不遠,但也只是聽說過一些傳聞,據說那裡到處是毒蟲毒蛇,外人很難靠近,但是山谷中水源豐沛,土質極佳,盛產不少藥材,只可惜因為鮮少人能夠接近,那些藥材很難採到。」
「既然很難採到,為什麼又人人傳說那裡盛產藥材?」公孫質疑道。
「因為山谷很大,以前曾經有膽大的採藥者冒險去採藥,在山谷邊緣較為安全的地方採到過幾株何首烏或是人參之類的名貴藥材拿到本店來賣,都是上等的貨色呢!」
公孫眼睛一亮,「店中還有從他們手裡買來的何首烏嗎?」
「還有一株,您等等。」公孫泰拿來一隻藥盒,小心翼翼地打開給他看,「您瞧這藥的顏色、形狀,真不愧被稱作地精,只可惜年歲輕了點,若是能採到百年以上的,說不定都變成人形。上回還傳說江邊有個捕魚的老頭吃過從離愁谷得來的人形何首烏,幾天之內白髮變黑髮。」
「谷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清楚,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公孫低垂著眼瞼沒有再說話,公孫泰大膽地轉移了話題,「大少爺,館主來信曾說,如果大少爺到分館,要小人們務必轉達他的意思,希望大少爺盡快回總館一趟。館主說大少爺想知道的答案他會幫大少爺找到,您一個人漂泊在外,他很不放心。」
公孫的眸子中閃過淡淡的流光,似是自語,又似是在回答公孫泰的話,「如今才想到照顧我嗎?太晚了些。」
公孫泰聽不明白,但他依稀猜到必然是大少爺和館主之間發生了些不愉快。父子嘛,誰家沒有些鍋勺碰鍋沿的事情呢?
對於這個大少爺,他所聽來的一直都是零碎的傳言,並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他單名一個「離」字,是館主的長子,甚得館主的喜愛,但為什麼很小的時候就離開家到外面去,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去年大少爺再度出現的時候,滿頭的青絲不知為何都變成銀髮,成為公孫家族上下談論的話題,但沒過多久,他就又消失不見。
從館主傳發各地醫館的信件來看,他對大少爺還是非常鍾愛掛心的,只是大少爺這副冷淡漠然的表情若是讓館主看到,一定會傷心死吧?
真是奇怪,年紀輕輕的大少爺到底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心事?若換作其他人,一定會好好地守在總館,等著有朝一日繼承家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身在外漂泊。
世上讓人看不透,想不明白的事情實在是很多啊!
「掌櫃的,」公孫再度開口,「麻煩您明日為我準備一些藥材。」旁邊桌上正好有筆墨紙硯,他提筆寫下藥方,交給公孫泰,「這些東西請盡快幫我準備好,晚間我再來拿。」
公孫泰接過紙一看,不由得臉色大變,因為紙上寫的幾味藥材都是驅除蟲蛇的配方。
「大少爺要去離愁谷?」他急忙阻攔,「那可不行啊!萬一有了閃失,小的怎麼跟館主交代?」
「不用你交代。」公孫冷冷回答,「我的死活本就與你無關,你只需幫我把東西準備好,其餘的不用操心。」
說完他起身就走出醫館,公孫泰在後面緊追,大聲問:「大少爺出門在外,不如就住在醫館裡吧?」
然而再也聽不到任何的回答,在門口密密麻麻的人影遮擋下,公孫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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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圓,四周萬籟俱寂,江面上只有一艘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