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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湛露

  仇無垢沒有回答,只用手指沾了點毒藥,放在唇邊,用舌尖舔了下。

  諸葛鏡見狀驚道:「你怎麼……」

  「不親口嘗一嘗,怎麼知道配製是否成功?」她從另一隻瓶子中倒出些藥水漱口,「這毒藥的味道太甜了,不大對。」

  「是不是還差了什麼藥材?」諸葛鏡說著驚見她的嘴唇似乎有些變色,開始還以為是看錯了,但是緊接著仇無垢連臉色都開始起變化,她不由得驚喊,「無垢,剛才那毒是不是侵害到你的身體了?」

  仇無垢回頭看了眼放在旁邊的銅鏡,此時她也察覺到不對,渾身發冷,再看到銅鏡中自己奇怪的臉色,立刻意識到毒性入體。

  「玩蛇的人也會被蛇咬。」她嘲笑似的動了動嘴角,「看來做任何事都不應該分神。」

  「現在怎麼辦?」諸葛鏡不會解毒,只覺得她面色越來越難看,擔憂不已。

  「沒什麼大礙,解毒水在那邊的架上,你……幫我拿一下……」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身子栽倒下去。

  諸葛鏡慌得一手扶起她,連聲喊叫,「葉青,快來!你們谷主中毒了!」

  離愁谷眾侍女聞聲匆忙趕來,諸葛鏡往仇無垢所指的架子前一站,只覺得頭都大了。架上的瓶瓶罐罐不下百餘個,到底哪一瓶是這見血封喉的解藥?

  「天啊,你們誰能找得到解藥?」她轉回頭,看到侍女們茫然無措的眼神,不由得狠狠地一跺腳。「好好的試什麼毒藥?這丫頭該不會是要自殺吧?」

  ☆☆☆☆☆☆☆☆☆☆  ☆☆☆☆☆☆☆☆☆☆

  仇無垢並不想死,但是這樣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她開始懷疑。

  她的睡眠品質一直不好,每天都在作夢,各種奇怪的夢,有時候夢到仇世彥滿面血污地走向她:有時候夢到老師江紹舉著戒尺鞭打她的手,但更多的時候是夢到公孫,夢到他丰采照人地在課堂上侃侃而談,夢到他痛苦呻吟著在地上掙扎,夢到他一夕白頭,夢到他冷冷的笑顏……

  他侵佔她十年生活的各個角落,而她吐出的那口血,則讓她與他之間那層曖昧不清的感情終於暴露於心門之外。

  恨他,是因為愛他,儘管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為了這段感情做出多少犧牲,就是她自己,也說不清這段感情究竟始於哪一年哪一天。

  曾經以為,她與他之間或許會有機會在未來的時候發生改變,如果,有一天他終於明白她的苦心,如果,有一天她可以坦然面對過去的一切……

  但是,這種種奢望和幻想都隨著那一夜成了泡沫。

  奢望,真的只是奢望而已。

  所以當毒藥開始進入肌體,一種慢性痛感逐漸蔓延全身時,她沒有覺得怎麼痛苦,似乎這種讓人麻痺的痛能減緩她神智裡的胡思亂想。

  配製毒藥這麼多年,也試吃過無數種毒藥,這一次怎麼會失手她不知道,或許真的是因為走神吧。

  失手也好,被人叫做妖女毒婦的她還從來都不知道中毒是什麼滋味,若真的因此送命,也是命中注定,沒什麼好怨的。

  她從不認為用毒藥害人是多麼罪大惡極的事,也不認為言蘿偶爾用毒藥殺人就是懲奸鋤惡的大英雄手段。

  毒就是毒,可以毒人,可以毒己,無分善惡,無分黑白,無分對錯。

  不過,說不定「冤鬼索命」是真有其事?那些被她的毒藥奪去性命的人們一起來向她索命,才讓她鬼使神差地被自己的毒藥毒倒?

  好笑,聽起來很好笑呢!

  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在扯動,只是笑不出聲而已。

  周圍的窗戶都打開了嗎?怎麼這麼冷?她睜不開眼睛,只能感覺到一陣陣冷風讓身子不禁蜷縮起來,本來已經麻痺的知覺似乎也有點恢復,依稀聽到有人說話,……準備一桶熱水,必須讓她全身都浸泡在熱水裡才可以散去毒氣。」

  這人是她離愁谷裡的人嗎?她的手下有誰這麼了解毒藥和解毒之法?

  不對,這不是離愁谷的人,谷裡沒有男人,但這分明是男人說話的聲音啊?

  她正納悶,冰冷的身體忽然被投入一陣暖意當中,這份暖意是與某種奇怪的柔軟相環繞的,她忽然明白過來,自己正被什麼人抱起,而這個人,是個男人!

  全身被浸放在熱水桶裡,驟然進入體內的熱氣將本來侵佔肌體的毒性好像給蒸發了,讓本來沉重的眼皮都輕鬆許多,可以緩緩張開。

  熱氣騰騰的四周,一切都有些模糊不清,只有桶邊的那雙眼睛,如幽亮的燭燈,可以穿霧閃爍,一眨也不眨地與她相凝視。

  「誰把你找來的?」她的聲音微弱,但已經可以開口。

  「你的未婚夫婿。」他嘲諷的語調不變,「他現在就在門外,要我叫他進來陪你嗎?」

  「哼!」她重新閉上眼,「要他看我現在這副衣衫不整的樣子?你是在故意敗壞我的清白。」

  「毒藥並不是我讓你吃的,也不是我自己要來見你,你應該明白這並非我的蓄謀,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他彎下腰,將另一個小桶提起,將其中的熱水再度倒入浴桶中。

  「如果手能使上力氣的話,就自己使勁地按揉穴位,你入毒已深,普通的解藥無法盡除,必須先用熱水排毒,再用藥水熱敷。」

  仇無垢的雙手已經可以自由地活動,此時一低頭,發現自己衣衫盡除,裸露存水面之外的部位雖然不多,但已經足以讓她震怒。

  「是你脫了我的衣服?」其實不用問也知道,這人剛才抱過她,又將她放入水中,即使衣服不是他脫的,也早已被他看光了風景。

  他幽幽地笑,「身為醫者,眼中只有病人,無關男女,事實上你的身體是什麼樣子我並沒有看清。」

  「非禮勿視,但願你是個君子。」她憤憤地扯下浴桶旁的一條毛巾,「你可以出去了。」

  「我必須留在這裡,隨時觀察你解毒的狀況,萬一你昏倒,還得靠我把你抱出來。」他的雙臂趴在桶邊上,直勾勾地盯著她。

  也許是熱水溫度太高,也許是被他氣得血氣上湧,仇無垢剛才還發青發紫的臉色已經轉而變得通紅。

  她將身子隱藏在水中,在水下使勁地搓著皮膚表面。

  公孫悠然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開口問:「後背是不是自己擦不到?我可以幫忙。」

  「不必,葉青!」她大聲地叫,但是門外沒有回應。

  「我和她們說了,就算聽到你叫,也暫時不要進門。」他狡猾地笑著,「我說解毒期間必然痛徹心肺,你肯定忍不了會抗拒,一旦你大喊大叫,她們衝進來破壞了療程,會讓你中毒更深藥石罔效。」

  「想不到你狡猾如斯。」她一甩手,將毛巾丟向他的臉,結果被他一抬手就抓到了。

  =逗算是拋繡球嗎?你何必如此心急?」

  他笑著走到她身邊,還要調侃,卻見她臉色不對,正在奇怪,只見她噴出一口鮮血來。

  「你——」他為之一驚。據他查驗殘留的毒液判斷,這毒會侵入肌體,麻痺四肢五官,最後讓人慢慢死去,但是不至於讓人吐血啊?

  他從水中抓起她的手腕,一把脈才發現她的心脈有傷。

  「怎麼不早說你最近還傷過心肺?」他急道。

  她斜睨他一眼,「何必要說給你聽,這是我的身體,為什麼傷心,傷到什麼程度,都與你無關。」說完將手腕用力地抽回。

  但他的雙眉一蹙,雙臂穿入水中,把她的身體從桶中托出。

  她驚呼不已,雙手都來不及遮掩,已被他抱到床上。

  「你可以叫得再大聲些,讓外面的人都聽到,然後闖進來看我們現在這副瞹昧的樣子。」他低聲威脅,一手拉過床上的雪被蓋在她身上。

  仇無垢只好閉嘴,瞪著他的眼裡都是火焰。「你走!不用你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救我!」

  「我以德報怨,你卻是以怨報德。或許我真該在知道你中毒的時候拍手稱快,或者趕到這裡來再補上一刀。」他咬著牙根,從袖裡取出一個布包,再將她的身體翻過,仇無垢的雪白後背就這樣袒露在他的眼前。

  「我死也不會讓你救的……」她喘息著還想翻過身,結果被他喝住,「你是覺得我看的不夠多?」

  的確,再這樣在床上「糾纏」下去,她就真是將自己暴露無遺地展示給他看了。她咬著下唇,咒罵之聲即將出口,忽然背部一疼,肌肉抽緊,原來他已將一根銀針插在她背部的穴道上。

  緊接著,不容她再有任何的反對,他的手法如電般迅捷,在她的背部連扎十二根銀針,再將每一根銀針都輕輕揉動,這是護住她心脈並逼出毒氣的最佳方法。

  仇無垢平趴在柔軟的床墊上,背部的疼痛漸漸消失了,心中淤結的那些東西也奸像開始化散,一股熱氣從體內慢慢形成,再從寒毛孔中排出,整個人就如同踩在雲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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