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咩,有這麼棒的男生喜歡你,還推來推去,你真像個大笨蛋。」他也勾住她的膀子,緊緊抱住她。
「你怎麼可以污辱我?誰說我真像個大笨蛋,我本來就是個大笨蛋。」
如果不笨,怎會一次兩次看上同一個不真心的男人?怎會知道人家不娶惠平郡主,就飛快跑到人家面前搶號碼牌?如果不笨,怎會不管所有人的反對,為他守候等待?
她啊,是從頭頂一路笨到腳底板,無可救藥的大笨蛋。
「要不要吃點補腦的藥膳?我讓御廚準備。」
「不必,多寫幾本艷本就成了。」
「寫艷本可以豐富你的腦細胞?」他蹙眉看她。
「不是,寫艷本可以賺很多錢,而錢呢,是一帖治病良藥,可安神醒腦、明目養肝、補腎強肺……」
「那好,你快點把身子養好,認真寫下幾本曠世巨著吧,看不看能不能名留青史,賽過曹雪芹。」
「放心,我會很快好起來的,為了你們大家,也為了哥哥妹妹。」她作出承諾。
這會兒,蕭霽才總算放下心,起身離開。
拉起被子,賀心秧幽幽輕歎,她真希望自己的再生能力真有那麼強,希望能像上回那樣,狠狠地哭上一遍,然後徹底死心,再不對他心存非分。
躺進床裡,她抱起被子一角,情不自禁的又想起那個夜夜偷渡到床邊的男人。
那個時候,他越來越誇張,兩手環著她,不管橫在中間的碩大肚子,他就是要捧著她的臉,發狠吻、死命吻,好像她是美味可口的魚子醬,一吃再吃、停不了嘴。
她埋怨,說他弄痛了自己。
於是他鬆開她,又側躺得像只美人魚,尾鰭一撥一撥,撩撥著她的腳,而他的手指頭輕輕畫著被他吻得紅腫的雙唇,笑說:「誰讓我那麼疼愛你呢,疼愛疼愛,你越疼我越愛。」
她氣了,翻過身、發狠騎在他身上,要吃魚子醬,她也是箇中高手。
她吻得他氣息不穩、吻得他赤紅了雙眼,雙唇和自己一樣腫,方才鬆開他,學習他的口氣道:「誰讓我那麼疼愛你呢,疼愛疼愛,你越疼我越愛。」
然後拍拍自己的肚子,看著慾求不滿的他,大笑不止。
他好氣又好笑,捏了捏她的臉頰罵道:「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等兒子生出來,看我怎麼整治你。」
「整治什麼呢?我又不是淡水河,再整治也整治不出幾條鮮魚、幾顆生蠔。」
那個時候,他的疼愛寵溺看起來那麼真誠,害她以為他對自己有心、有愛情。
他與生俱來的吸引力,害她成為史上最大膽的賭徒,一口氣把所有的愛情全數押注,誰想得到……死小孩又高喊一回「狼來了」,農夫再度被騙。
早知道假面具已經和他合而為一,早明白他的代表字是假不是真,她怎麼還是那樣大膽,那樣的冒險躁進?
導致如今愛他的心未熄,卻只能高唱一曲手放開,不生氣、不怨怒,死心塌地。
她不生氣,是因為生氣於事無補,只會氣壞了自己,讓身邊的親人為自己擔心;不怨怒,是因為不管那段感情有多少虛假成分,總是她的最初,並且帶給她太多的甜美。
幾十年後,或許她會輕歎一句:曾經,我也那樣真心無悔地愛過一個人。
不能給你未來,我還你現在,安靜結束也是另一種對待。
當眼淚流下來,傷已超載,分開也是另一種明白。
我給你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不要一張雙人床中間隔著一片海。
感情的污點就留給時間慢慢漂白,把愛收進胸前左邊口袋。
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不想用言語拉扯所以選擇不責怪。
感情就像候車站台,有人走有人來,我的心是一個站牌,寫著等。
〈手放開〉/李聖傑,作詞:十方。
不再等待,唯有手放開,她的候車站台關閉,再不允許任何人闖進來,那個左邊口袋收納的愛,會慢慢轉換成回憶,慢慢地成為生命裡的舊痕跡。
到那個時候,她定然可以大言不慚說:愛情,從不是能夠左右淚水的東西。
至於現在……
撐起身子,緩步下床,她走到妝奩前,取出那盒裝著十幾種寶石蘋果的匣子,拿出白布、一圈一圈將匣子纏上,密密實實地,為她的愛情穿上殮衣。
她出門,風喻看見她,立刻跟上,他想扶她,賀心秧搖搖頭,走到院前的大樹底旁,蹲下身,用雙手一捧捧挖開泥土。
風喻明白她要做什麼,接手她的工作,用佩劍在樹根底下刨出大洞,然後幫她將匣子埋進去,再用泥土蓋起。
完成了,她歎息,她的愛情墳塚。
賀心秧在墳前立誓,從今爾後,她的人生再也不要愛情!
傷一次是笨、傷兩次是蠢,傷第三回合,那叫做咎由自取,她不允許、更不准自己再傷第三遍。
第三章 情敵對手(1)
中午過後又起了風,天上飄小雪,她推開窗戶,看著昏暗的天空,深深吸口沁涼的空氣。
攢緊手中的荷包,手指微微發抖,關倩愁眉深鎖。
荷包裡頭是一顆晶瑩剔透的蘋果,用紅寶石雕成的,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它會在蕭瑛身上出現,那分明是女子之物啊……可她確定,在墜谷之前,他從未對任何女子交付真心,他風流、浪蕩,他惡劣的名聲,讓許多官家千金卻步。
她想不通透,於是趁蕭瑛昏迷未醒之前將它取下,私藏入懷中。
現在她明白了,在經過勤政殿那幕、在問過王府內的婢女之後。
她們說,曾經有個和她長得很像的女子在府裡出現過,姓賀,王爺都喚她「蘋果」。
蕭瑛極其疼愛她、憐惜她,無時無刻不把她放在心上……
這份「明白」打散了她的篤定自信,讓她開始提心吊膽。
她其實曾經懷疑過,畫像中的女子並非自己,她哪來那麼多的調皮表情,偏那時不懂,還自以為蕭瑛就是喜歡那樣的關倩,刻意在他面前做盡表情。
無心插柳柳成蔭,愛笑、嬌嗔的她成為畫像女孩,而那個叫做蘋果的女子容貌憔悴削瘦、眼底濃濃的悲哀,掩去她的清靈調皮。
她與她,易了身份。
那顆蘋果、那份懷疑,讓她徹底顛覆性子,強做出活潑俏皮。
有點累,那樣的關倩不是她,但為了和蕭瑛在一起,怎樣的犧牲她都願意,不過是改副性子,再累,她都撐得過去。
是,她撐得過去,只要撐過這一關,撐到皇帝賜婚,訂下名位身份,那麼她便會擁有一輩子的時間,讓他愛上真實的自己。
心存嫉妒嗎?
當然,她曾經以為就算自己做錯事,但蕭瑛重情重義,他始終沒有放棄對她的感情,她把蕭瑛的不婚歸咎於自己身上,她認定他們將會回到過去,持續過往的幸福甜蜜。
然而那個蘋果,打破她所有幻想,原來自己早就不在他心底,原來已經有人取代她,得到他的感情。
關倩緊咬下唇,她真真不甘心。
這就是自己躺在他身邊,他卻不願意碰她的原因?這就是她幾度獻上紅唇,他卻不願意封印的理由?即使那顆蘋果已經不在他的記憶裡,即使他真心相信失憶之前,他愛上的女子是關倩,卻仍然下意識抗拒她接近的真正原因?
眼中染上恨意,一個肅殺的表情躍上臉龐。
憑什麼,那顆蘋果憑什麼用一張與自己相似的臉,佔據他的心?她憑什麼讓他為她畫下滿紙相思意?她憑什麼趁虛而入,橫插進自己與蕭瑛之間?
不公平!從小到大,她的生命充滿荊棘,所有想要的東西都得拼了命去爭取,她還以為上蒼終於看見自己的委屈,願意對她多幾分補償,才會讓蕭瑛失去記憶,讓他們在山谷下整整獨處一年,讓他們重新培養起感情,讓他親口承諾兩人的婚姻……誰想得到勤政殿上,那個女人闖出來……
關倩明白,蕭瑛把蘋果記入心,因為從宮裡回王府,一路上,他沉默不語,深刻的濃眉裡有著隱藏不去的憂鬱。
蕭瑛在想她嗎?他發現,其實自己喜歡的不是關倩而是該死的蘋果?他被蘋果可憐的模樣挑動了心,懷疑自己是否作錯決定?
而小皇帝不願賜婚,是因為他心底清楚,蘋果才是他該賜婚的對象?
心越想越見慌亂,手指捏得死緊,說不出的沉重壓在胸口。
如果皇帝阻撓他們怎麼辦?如果蕭瑛記起蘋果怎麼辦?如果他一句話否決她過去一年的努力怎麼辦?如果他要趕她離開身邊怎麼辦?
她不要啊,刀口舔血、步步驚心的日子她已經過膩過怕了,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今天,好不容易他們有了新開始,好不容易光明前途就在眼前,怎麼可以因為一個蘋果就全數作廢?
不行,她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要當王妃,她要一世的榮華尊貴,她要再度享用他的溫柔體貼,她不要努力了那麼長久一段時間,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