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優的話惹笑了大家,一行人就這樣走進如意齋,只是大家都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第七章 藕斷絲連(1)
蕭瑛領著眾人進如意齋,原本說說笑笑的氣氛,在跨進店門時蕩然無存。
因為無預警地,他們遇上故人——惠平郡主。
不對,她爹已經不是成王,而她這個郡主又讓蕭鎮給踢出家門,原則上,她現在只是個沒頭銜、沒朝廷俸給的平民百姓。
幸好蕭□還念著昔日同袍舊情,她家老爹雖然貪污賑災糧米、欺凌百姓的證據確鑿,也不過被官降三品,奪世襲爵位,還沒搞到抄家滅族,那些貪來的銀子還穩穩地藏在她家庫房,因此她回娘家後,又是個千金大小姐,呼奴喝婢,錦衣玉食。
不過不知道是因為生氣暴飲暴食,還是已經嫁人的關係,再不必像小姐時處處顧慮,江婉君整個人居然胖上一大圈。
她並不清楚如意齋是蕭瑛的產業,只曉得如意齋裡有全京城最好吃、最昂貴的菜色,要擺闊,自然得上這裡來擺。
可這裡從年頭到年尾,天天高朋滿座,位置不好訂,她已經來過好幾次,每回掌櫃的都說騰不出空位,非要她排隊,這一排得排到三個月之後。
江婉君向來是要什麼有什麼的人,哪有耐心等候,自然是站在門內和掌櫃吵翻天。
可她沒想到自己的運氣這麼好,會在這裡遇上蕭瑛。
當年蕭鎮與蕭瑛雙雙墜入谷底,蕭鎮謀國篡位的野心被皇帝知道,抄沒蕭鎮所有的身家財產,府裡的妻妾奴婢都沒為官奴,江婉君因被趕出勤王府,竟因此逃過一劫。
見到蕭瑛,江婉君囂張的態度立刻轉換,換上一張溫柔可憐的表情,她小碎步走到蕭瑛面前,勾住他的手,仰起頭,委屈地喊一聲,「瑛哥哥。」
風喻一抖,抖掉滿身的雞皮疙瘩。
「你是……」蕭瑛不認得她,下意識撥掉她的手,退開兩步,退到賀心秧身邊。
「我是婉君妹妹啊,我聽說你墜崖身亡,幾乎支持不住,我日夜向上蒼求禱,若瑛哥哥能平安歸來,婉君願意折壽三十年,換取瑛哥哥一世平安,謝天謝地,老天終於聽到我的聲音,讓瑛哥哥平安無恙返回朝廷。」
哇咧,算來算去蕭瑛活著回來,還得記她功勞一件?風喻面向苓秋,做出一個受不了的鬼臉,惹得方才決定和他保持距離、以免被皇上誤會的苓秋忍俊不住,笑開了。
這麼惡爛的台詞,她也說得出口?不是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嗎,怎麼文學造詣會糟到連她這個未來人類都聽不下去?不過,她用肥胖來減壽的方式的確又創意又先進。
「對不住,我不記得姑娘。」這回蕭瑛嫌惡的表情很明顯,他直接退到賀心秧身後,讓小小顆的蘋果當自己的擋箭牌。
見到蕭瑛的表情,江婉君小小的粉嫩心摔碎,她一手壓著太陽穴、一手扶著身邊的丫頭,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聲音裡出現哽咽。
「瑛哥哥,咱們原本約定要結為夫妻的呀,是蕭鎮使手段,讓咱們無緣白首到老,可便是嫁與蕭鎮,我亦是緊緊守住這顆心,不曾改變。」
她快吐了!賀心秧的胃沒有這麼糟的,可江婉君的話讓她掀起一波波的嘔吐潮。
蕭霽湊近她,笑說:「快把這些話記下來,寫進你的小說裡。」
「你想害我的書滯銷嗎?別出這種爛主意。」
賀心秧才不想當蕭瑛的擋箭牌,往旁邊跨開兩步,讓他直接曝露在肥肉攻擊範圍內。
誰讓他到處惹下風流債,現在可好,一個個找上門來,不想還也得還。
看來他娶關倩是對的,反正關倩愛他愛到很樂意妥協,而且又不介意多人共事一夫,決定了,就把這位過期郡主一併娶回家吧,人多熱鬧、福氣也多。
見賀心秧不悅,小優跟著同仇敵愾起來,她走到江婉君面前,笑出一張無害臉。
見小優出馬,蕭霽、風喻和孟郬同時往後退開幾步,等著看好戲。
「大姊姊,你身子不舒服嗎,我幫你把把脈,可好?」說著,她不由分說的拉起江婉君的手號脈,不多久她轉頭對蕭瑛說:「大哥哥,姊姊的身體真的挺糟的,咱們要不要帶回去照顧?」
不知怎地,聽見小優說出照顧兩個字時,風喻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意、直達頭頂心,但蕭霽不一樣,他眼底閃閃發光,對於小優的「照顧」充滿濃厚興趣,差點兒開口就應允——如果小優問的人是他的話。
「她身體哪裡不好?」蕭瑛問。
「心肝肺腎都不好。」
「怎麼個不好法?」蕭霽湊上前問。
「心脈狹隘,易暈厥;肝膽包油,夜難眠;肺經受阻,呼吸難;腎脈不穩,易積水。」小優表情凝重,看起來真的很像一代名醫。
賀心秧與宮晴同時翻了個白眼,這丫頭還真會捉弄人。
意思就是她心肌梗塞、脂肪肝、呼吸困難以及月亮臉,所有病症加一加,她的毛病叫做營養過剩。
用這麼高竿的語法嘲笑別人肥胖,簡直是罵人不帶髒字、殺人不見血,年紀輕輕就這麼厲害,再過幾年誰能是她的對手?
江婉君身旁的婢女聽得連連點頭。沒錯啊,她們家小姐肯定是生病了,脾氣大不說,時常喘氣,夜夜輾轉難眠,一起床便全身無力,非要擺上滿桌子菜,吃飽喝足了才能減了她的起床氣。
「小姑娘,我們家小姐這病要怎麼醫?」
「很簡單,等姊姊回家後,拿根粗粗的繩子把自己給綁起來,每天灌食三碗稀米水,其他的食物都不能碰,照這樣連續餓上三個月,所有的毛病就全好啦。恰巧,那時大姊姊在如意齋排隊的日子也到了,就可以上這裡好好吃一頓,慰勞自己節食的辛勞。」
小優話說完,所有人全都大笑,包括賀心秧,但笑得最凶的不是她,而是如意齋的掌櫃,以及離門最近的那桌客人。
問題是,任何人的笑江婉君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但賀心秧的笑,她就是吞忍不下去。
她氣急敗壞,沒注意到當今的皇上就在眼前,用力排開眾人,直接往賀心秧面前走去,朝她上下打量一番,低聲冷諷道:「我沒嫁成瑛哥哥,還以為你會捷足先登呢,沒想到,到頭來你也沒這等本事,倒是便宜了關倩。」
賀心秧笑容斂下。嫁給蕭瑛算是某種本事嗎?如果是的話,她有得很,只是不屑。
發現賀心秧臉色驟變,蕭瑛那顆剔透狐狸心怎會猜不出江婉君對她說了什麼,臉色一沉,他向孟郬問清楚自己與對方的關係後,暗下決定,那個江家是該費點力氣好好整頓了。
賀心秧才不會被她的話打敗,她振作精神,勾起笑靨,笑得一臉雲淡風輕,朗聲回答,「江姑娘弄錯了吧,天底下男人何其多,又不是只有你眼裡看得見的那個,有人愛夏的草綠花紅,有人愛冬的瓊枝玉樹,有人愛權柄、有人愛金銀,各有各的不同,你當他是魚翅,在我嘗來,也不過是青菜豆腐。」
青菜豆腐?風喻飛快轉頭望向那棵「巨型白菜」,面露憂慮。
他以為王爺會很生氣的,上次在懷寧宮,不就是這樣的話鬧到不歡而散嗎?沒想到這回,王爺不但不氣,反而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王爺是轉性還是看開了?
都不是,蕭瑛是被賀心秧吸引了,被她的自信深深吸引。
她說的不是假話,她的表現不是欲擒故縱,孟郬對二十一世紀的描述,讓他對賀心秧產生新看法。
那天回王府後,他無時無刻不想著蘋果,想她的怒、想她的喜,想她對孩子的叨念和教導婢女的裝死法——沒錯,那天他就站在屋外,偷聽到許多對話,如果不是紫屏要抱著孩子出門,他想,對她言論著迷的自己,會繼續竊聽下去。
她比他想像的更聰穎慧黠,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難以估計、看不透卻又勾人心弦的女子。
「哼,矯情!你不在乎,怎麼瑛哥哥走到哪裡,你就跟到哪裡?」江婉君嘲諷道。
「我不過就是請個客罷了,怎知會惹得江姑娘多心。」她淡淡道。
「請客?連我都進不了如意齋的門,就憑你?」江婉君嗤笑兩聲,便是爹當不成王爺,他們家還是京城中排得上名號的富戶。
賀心秧本無意與江婉君糾纏,但她一再挑釁,惹得賀心秧心頭火起,很故意的說道:「可不就是我咩,很抱歉,偷偷告訴你,這個如意齋,恰恰好不小心,本人在下我便是老闆之一。」
「你是老闆?說謊!」
「我說謊了嗎?掌櫃的?」她揚聲問向站在一旁的掌櫃。
掌櫃早得蕭瑛示意,連忙走上來,恭敬地向賀心秧欠身,說:「老闆,樓上的采月樓已經為您準備好,是不是要先請客人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