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優一頭霧水地望向賀心秧。糟糕,碰上瘋子了,真是可憐啊,這個姊姊看起來好好的,怎麼會突然間發了癲?她扣上賀心秧的脈搏,細細號脈。
賀心秧沒收回手,只是失望地看向宮晴和蕭霽一眼,輕輕搖頭。
「姊姊……」
小優想說話,宮晴先恢復過來,說道:「她沒事,只是把你錯認成別人了,不過很巧合的是,你們居然都叫做小優。」
原來如此啊,小優點點頭,鬆開賀心秧的手,她笑著看向眾人,其實她挺喜歡這幾個哥哥姊姊的。
「小姑娘,你住在京城嗎?」蕭霽出聲問。
「是啊,就住在麒麟胡同。」
小優微笑,睫毛扇啊扇的,可愛得連苓秋都想上前親近。
麒麟胡同?!大水沖倒龍王廟啦,是自己人嘛。那裡是宮晴和賀心秧進宮前住的地方,麒麟胡同裡的十幾間宅子都是蕭瑛所有,住在裡面的幾位文臣,皆是當時他特地安排為蕭霽授課的,如今他們一個個都成為朝堂上的重要官員。
「你的父親是……」
「我爹爹姓李名同光,是個學儒。」小優說得客氣,是因為不願彰顯身份,但遇上他人便罷,偏偏碰上她父親的頂頭上司哪有不識得的。
「方纔小姑娘冤了我,我可沒有向人下藥。」蕭瑛是刻意提出來的,因為賀心秧不相信他的無辜。
「我知道啊,下藥的人是我。」小優想也不想便從實招來。
「是你?怎麼說?」蕭霽覺得有趣極了。
「我騙他吃的那個藥,吃過後全身會長滿疹子,奇癢難當,得大量灌水、癢上七個日夜才會好。」
「可你方才按他的身子,如果他沒中毒,怎麼會痛成那樣?」蕭霽續問。
小優笑道:「只要認準穴一點,自然會疼痛不已,不管有沒有中毒都會痛。」
「他已經受到教訓了,你為何還整他?」苓秋聽了不忍心,得癢上七日呢。
「誰讓他們打大哥哥一拳,如果不打,我也打算放過他們的。」
孟郬和風喻同時向蕭瑛投去一眼,為了他的苦肉計,那些人還真冤吶。可見蕭瑛手背在後頭,一臉的無關痛癢,好像此事與他無關,這王爺的心腸……真狐狸……
「有意思,小優,你趕時間嗎?要不要同我們上如意齋吃點東西?」才幾句話,蕭霽就同她熟了起來,不能怪他,前輩子他們有同學之誼。
「如意齋?那裡不好訂位的。」小優聽到如意齋,眼睛亮了起來,舔舔嘴唇,她還真想吃呢。
「老闆在,還怕沒位置。」孟郬向蕭瑛瞄去一眼,要獻慇勤就趁現在,說不定還能撈得與美女共進晚餐,總不能每回都用苦肉計吧。
「是,一起走吧。」蕭瑛道。
孟郬的話提醒了賀心秧,蕭瑛還在。
她並不想和他接觸、不想與他有任何牽連,可京城這麼小,他們相識相熟的人又重迭,想要不看他、不聽他、不碰上他,恐怕是難上加難。
怎麼辦呢?她能不能離開果果和晴?能不能連苓秋、紫屏都不要,獨自在陌生的環境裡生存?如果不行的話,那麼她就無法真正與他分手,難不成她能逼果果棄兄,逼孟郬棄友,逼著風喻、小四背主?
苦笑,她沒那麼偉大而重要。
「真的嗎?太好了,姊姊……」
小優拉拉賀心秧,她回神,望著神似二十一世紀的小優的那張臉,笑開。
「喜歡就走吧。」賀心秧話落,宮晴悄悄地伸手握住她的,苓秋也一臉擔心地看向她。賀心秧笑了,用那種誇張、過分快樂卻無真心的笑容對苓秋說:「放心,我沒事。」
蕭霽走到小優身邊,問:「誰教你使毒的?」
「是習醫不是使毒,毒只是小小的額外興趣。」小優回答得天真浪漫。
「好吧,是誰教你醫術的?」蕭霽換個方式問。
「我的師父是方磊,他也是我舅舅,沒替人看病的時候,就住我家裡,我最喜歡跟在他身邊繞,見他制那些丹丹丸丸的,學著學著,慢慢玩上癮,舅舅說我有天分,便收了我當徒弟。」
小優還是一樣客氣,她沒說方磊是太醫院的首席太醫,看的病人非富即貴。
孟郬在聽見方磊這個名字時,淺淺一笑,在蕭瑛耳畔解釋方磊在「改朝換代」這件事上頭所扮演的角色。
與孟郬在一起,蕭瑛有聽不完的故事,他像塊海綿,飛快吸收所聽到的每個訊息,於是他越來越佩服自己,原來過去幾年,自己活得這般精彩。
蕭瑛接話,「方磊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太醫院,你想不想也進太醫院,繼續同你舅舅學醫?」
小優訝異,他們竟然認識舅舅?那麼一定也認識爹爹?也好,她就不必費心思隱瞞了。她露出笑容,頰上的酒窩立現。
耳裡聽著蕭瑛沉穩的聲音,賀心秧心思起伏不定,心動著、雀躍著,她無法否認自己想要靠近……但,這是不對的。
違反了原則的愛情,寧可不要,也不可以修改原則,因為經過妥協,愛情再也不是原來樣貌。太多的故事與戲劇教會她經驗,維持愛情本就不易,若是再妥協,愛情只會消亡得更快。
就當它已經走到盡頭了吧,就用那句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來安慰自己吧。想想,人類真的很笨,明知道天長地久的愛情機率太小,明知道「一生一世」多數是信口雌黃,可每個人一逮到機會,還是會奮不顧身、飛蛾撲火似的去賭那個微乎其微的可能。
臉上笑意未曾褪去,她心底卻悄悄地歎息。
小優驚呼一聲,「我可以嗎?太醫院的規矩只收男子。」
「規矩是人定的,果果你說是不是?」蕭瑛朝蕭霽望去。
賀心秧對小優的好感,蕭瑛全看在眼底,他並非多事之人,但如果賀心秧能因此而快樂,他願意為她多事。
他不記得兩人之間發生過的事情,但那次不歡而散的接觸讓他確定,以前的自己重視她、在乎她,甚至……他對賀心秧的熟悉感更勝關倩。
並且,不管是從風喻、小四或孟郬口中聽到的點點滴滴,都讓他對賀心秧心疼不已,不談過去,眼前的他亦是被這個獨立卻又倔強的女子深深吸引。
蕭霽笑著接話,「是啊,明兒個我就讓你爹送你進宮。」
蟾蜍打呵欠,好大的口氣,誰支使得動家裡那位固執的爹爹?
可明知如此,她還是信了他們的話,小優樂得只差沒跳起來。她本擔心著今日的事會傳到爹爹耳裡,到時又有一頓好罰,沒想到好人有好報。
她笑得滿臉甜,湊到賀心秧身邊,親親熱熱地拉起她的手說:「姊姊,以後你的身子有我照顧啦。」
「我的身子好得很。」賀心秧順了順她的劉海,心想,世間怎會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難道真有前世今生?
「才怪。」她朝賀心秧皺皺鼻頭。
小優輕巧的兩個字皺了一群人的眉頭,蕭瑛想上前問個清楚,但孟郬壓了壓他的肩膀,對他搖頭。
「你知道怎麼回事?」蕭瑛悄聲問。
「憂思成疾,那是生孩子後就落下的病根,太醫院一直在想辦法。」
無奈心病還得心藥醫,他們本以為蕭瑛回來,熱騰騰的一碗「心藥」澆下去,蘋果的病就會立刻好轉,沒想到他把關倩帶回來,驚人的訊息反倒加重她的心病。
賀心秧又同小優說起話來,笑容始終沒離開過她的臉龐,但她的笑沒進入眼底,不真誠的笑意、不真誠的開心,他以為她是再真不過的人,以為「假」才是他的專利。
等等……這話怎地那樣熟悉,他曾經說過嗎?
頭隱隱的一陣疼痛,像是有人拿著錘子、鑿子在裡頭敲打似的,他捏緊拳頭,皺起濃眉,克制著,等待著疼痛過去。
「小優,你爹很會做麵包嗎?」
蕭霽莫名其妙問上這樣一句,賀心秧忍不住笑出聲。這傢伙,人家都說不是了,他還不死心。
小優撇了撇嘴,說:「什麼是麵包?」
「就是像做包子那樣,揉揉捏捏,弄出自己想要的模樣,然後放進烤爐裡。」
「那就是麵包啊,我爹會做呀。」小優突如其來的回答,讓蕭霽一陣詫異。
「真的假的?」蘋果很沒用,姑姑的廚藝更是指望不上,人家穿越過來的現代人,不是會做菜就是會做炮彈火藥,再不然至少會經商賺大錢,哪像他們三個,完完整整的三把廢柴,啥事都不會。
他真想念奶酥菠羅的味道啊,可惜這時代還沒有麵包。「你爹會做什麼麵包?」
「皇帝麵包。」小優大言不慚的說。
「什麼?皇帝麵包?」是用料豐富、口感紮實,連皇帝都愛的麵包嗎?
「我爹是皇帝的太傅,他說當今皇上是塊好麵團,東揉揉、西捏捏,好好雕塑,就可以塑造成賢明君王。我爹啊,每天都拚命捏呢。」
這話是她爹爹在做包子時說的話,這會兒拿來用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