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是給她的考驗,攸關是否要提前將公司股權轉移給她,但她當然不會傻傻地說出來,要說了沈偉成肯定不幫她了。
「其實是這樣的,外公跟杜唯那天為這件事吵了一架。」海琳假裝憂心忡忡地顰眉。「杜唯不看好這個服裝品牌,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爭取代理,外公卻有不同意見,我看他們吵得很不開心,所以就自告奮勇,爭取讓我去試試看。」
「喔,原來你是為了討好爸爸啊?」沈偉成語帶嘲弄。「你這女孩子挺機靈的,很會看長輩臉色。」
她嫣然一笑。「那姨丈肯不肯幫我這個忙呢?到時我一定會跟外公說,都是你的功勞。」
「這個嘛。」沈偉成沉吟地揉捏下頷。如果能讓那個素來瞧不起他的老頭,見識他身為古董經紀商的能力,對他而言也不是件壞事。他點點頭。「好吧!我就替你找找,你等我的消息。」
「是,謝謝姨丈。」她繼續扮演甜蜜乖巧的顧家公主,送上伴手禮。「這是我在日本銀座的百貨公司買的和果子點心,聽說很好吃的,姨丈可以請公司員工大家一起吃。」
「你住哪間酒店?今天晚上我有事,要不你明天晚上跟姨丈阿姨一起吃飯?」
「嗯,好啊。我住外灘邊的Waldorf,姨丈要聯絡我就打我的手機吧!」
又和沈偉成寒暄幾句後,海琳便告辭離開。
回到飯店後,她先是沐浴梳洗,換了件絲料洋裝,正準備出門用餐時,客房門鈴聲叮咚作響。
「RoomService。」門外揚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奇怪,她沒叫客房服務啊!
海琳開門,認清來人是誰,倏地倒抽口氣。「是你!」
「對,是我。」杜唯閒閒地立在門邊,一身帥氣英挺的打扮,姿態瀟灑。
她心韻不禁錯漏一拍。「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沈偉成跟你說的?」
「嗯哼。」
海琳咬唇,沒想到她從東京飛來上海,依然躲不開他。
「你以為我會這麼輕易就讓你逃走嗎?」他彷彿看透她思緒。
她一凜,倔強地反駁。「我沒想逃。」
「是喔。」他沒跟她爭論,逕自走進房裡,她見他拉著行李箱,容色一變。
「你不會打算跟我住同一間房吧?」
「那當然,我們是夫妻啊。」
「你……」
他望向她,神情似笑非笑,眸光暗沉,她見他似有怒意,識相地保持安靜。
他打量她身上的穿著。「要出去吃飯?正好,我肚子也餓了,我知道這附近有一間不錯的餐館,走吧!」
語落,他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她本以為他會帶她到高級餐廳用餐,沒想到竟是一間隱身於巷弄間的小餐館,賣的是泰國料理。
「聽說這間餐廳的老闆跟老闆娘都是台灣來的,雖然賣的是泰國料理,卻很符合台灣人的口味。」他將菜單遞給她。「看看要點什麼?我推薦這裡的酸辣魚湯,上次來時吃過,味道還不錯。」
她蹙眉。「我不喜歡吃泰國料理。」味道太重了,她還是比較習慣清淡的日本料理。
「是嗎?」他冷笑,雙手近乎傲慢地環抱胸前。「那你可能要委屈點了,因為我今天非在這家餐館用餐不可。」
「為什麼?」
「你等下就知道了。」
她迷惑地睇他,猜不透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對了,順便也點啤酒來喝吧!我怕沒有酒,你等下沒法面對現實。」
面對什麼現實?她更猜疑了,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點了幾道菜,又請服務生送來啤酒和杯子,為兩人各斟一杯。
她望著那不停湧上的啤酒泡沫,不覺憶起昨夜的激吻,連忙端起酒杯,藉著啜飲的動作掩飾隱約發燙的芙頰。
「喝慢點,你還沒吃東西呢!」
她不理會他的勸告,咕嚕咕嚕喝完一杯,拿起酒瓶,自斟一杯,又是一口氣飲盡。
連喝兩杯酒的氣魄教他訝異地挑眉。「你酒量好像真的不錯。」
「這有什麼?」她冷哼。「我從小就拿酒當水喝,兩杯啤酒只是小Case。」
他愕然,正欲追問,眼角忽地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定定地盯著那人。
察覺他走了神,海琳跟著流轉眸光,朝他視線的方向望過去,那是一個穿著旗袍的中年婦人,倚在櫃檯邊,唇間銜著一根煙。
她駭然變色,心跳如擂鼓,重重撞擊著胸口。
「唉唷!陳先生,這就走了嗎?還早嘛!多叫幾道菜吃啊!」婦人一面抽煙,一面笑著招呼店裡的客人,嗓音甜膩,眼波嫵媚。
明明已是徐娘半老,明明臉上刻滿了歲月的風霜,她仍以為自己年輕美貌,仍是那麼不知廉恥地施展女性魅力。
太可惡了,太……可恨了!
海琳咬牙切齒,心海波濤洶湧,捲起干堆雪。她瞠視那個帶她前來此地的男人,最最可恨的就是他!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她尖聲質問。
「還不懂嗎?」他好整以暇。「難道你都不好奇、不關心嗎?我以為你會想知道你媽媽現在在做什麼。」
「她不是我媽媽!」她激烈地駁斥,容色蒼白。
「她是。」相對於她的激動,他顯得面無表情。「你到現在還不肯面對現實嗎?你不是顧春雪,你是李海琳,那個女人是你媽媽。」
「你……」她捏握掌心,指尖狠狠地掐入肉裡。「你是故意的,對吧?你就是要這樣羞辱我、折磨我!」
他目光森沉。「看得出來你很恨她,為什麼?小時候她對你不好嗎?不管怎樣,她畢竟是你親生媽媽……」
「她不是!」她赫然起身,再也壓抑不住滿腔鬱憤,近乎歇斯底里地嗆話。「我沒有這種媽媽!你知道她都對我做了些什麼嗎?你根本不懂!」
語落,她不顧週遭異樣的眼光,匆匆奔離。
他連忙丟下幾張鈔票,跟出去。「海琳,你站住!李海琳!」
她置若罔聞,在茫茫人海裡穿梭,尋覓著方向,她發現自己迷路了,不知自己置身何處,這陌生的城市街頭,彷彿就是她夢裡那座迷霧森林。
飯店,她得回飯店,回到有溫暖燈光的地方,回到安全的所在。
第4章(2)
「海琳!你去哪兒?你等等我!」杜唯依然在她身後喊著。
不,她不想等他,不想見他,他太可惡了!怎麼可以那樣將她推回不堪的過往,逼她面對現實?
她不要,不要!
海琳倉皇地在街邊奔走,忽地,她抬頭看見一方霓虹招牌,那燦爛又迷離的光,邪惡地召喚著她。
她知道,那是一家夜店,有酒有煙、物慾橫流的夜店。
他要逼她回到過去是嗎?好,她就進去!
她在幹麼?
杜唯追在海琳身後,見她堂而皇之地走進夜店裡,不禁勃然大怒。她不曉得單身女子獨自去那種地方很危險嗎?
他跟進去,左顧右盼,尋找她的倩影。
這是一家有舞池的夜店,此時正值華燈初上,夜未深,客人還不太多,都只是靜靜喝著酒。
忽地,他瞥見她站上舞台,手上還端著杯調酒,一邊喝著,一邊隨著音樂扭腰擺臀。
她舞姿魅惑撩人,店裡幾個男客目光都被她吸引,膠著於她美麗的胴體,用眼神愛撫她玲瓏的曲線。
日見狀,換了首快節奏的舞曲,她於是舞得更狂野了,隨手丟了酒杯,解下髮夾,秀髮如瀑瀉落。
她這是在……做什麼?
他用力咬牙,而她察覺他凌厲的目光,忽而柔媚一笑,玉手緩緩解開繫在頸間的絲巾。
她將絲巾拋向離她最近的男客,對方接住了,送到鼻端深深一嗅。
這是把她當成脫衣舞孃了嗎?還是她自己就自甘墮落成舞孃?
杜唯氣極,墨眸焚燒火焰。
而她明知他氣到快發瘋,卻更加挑釁,彎身開始解高跟鞋的繫帶,脫下一隻,然後,是另一隻。
當他看見她揚起藕臂,碰觸洋裝後的拉鏈時,他決定自己無法忍受了,狂風似地捲上舞台,緊緊鉗扣她手腕。
「你幹麼?放開我!」她掙扎。
他臉色鐵青。「閉嘴,跟我回去!」
「杜唯……」
「跟我走!」
他粗暴地拖著她,弄痛了她的手,當兩人回到飯店房裡,她柔細的皓腕已深刻地烙印一圈紅痕。
他踢上門,落了鎖,一把將她甩開,她一時重心不穩,踉蹌地跌坐床沿。
「李海琳!你該死地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她揉了揉疼痛的腕骨,明眸不服輸地瞪著他。「這不就是你要我做的嗎?我在面對現實!」
「你胡說八道什麼?」他怒吼。
「我沒胡說!你不想知道我媽教我做了什麼嗎?我告訴你,這就是她教我做的事!」
「她教你在公眾場合跳脫衣舞?教你這樣無恥地勾引男人?!」
「對,就是這樣!」
他震懾,不可思議地瞪她。
而她見他一臉驚駭的表情,驀地笑了,笑聲沙啞而尖銳,宛如一把和刃,切割著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