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溫暖的光,光影裡,圈著一個人,一個好看的男人,他關懷地望她,展開臂膀,攔腰將她抱起。
「海琳,原來你在這裡。」
她努力睜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唯,是你嗎?」
「是我。」
她心痛欲狂,珠淚紛然墜落。「你要結婚了?」
「對,我要結婚了。」他溫柔地微笑,溫柔地撕碎她的心。「跟你結婚。」
「……什麼?!」
待海琳回神時,她發現自己坐在之前曾屬於她的臥房裡,顧唯讓她喝了熱熱的牛奶,又強迫她吃點心,將她餵得飽飽的,然後命人替她換上新娘禮服。
她穿著手工縫製的白紗,怔怔地望著鏡中自己猶如白玫瑰的清麗倩影。
「為什麼?」她在作夢嗎?「為什麼新娘會是我?」
「是我安排的。」顧唯沉聲解釋。「我故意用一張結婚喜帖騙你回來。」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她不解。
「為了懲罰你。」他直視她,眼神深邃。「誰叫你不告而別,傷了我的心。」
她心弦一揪,歉然斂眸。「對不起。」
見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禁不住笑了,不忍再折磨她。「其實這是爺爺出的主意,他說不能那麼輕易讓你好過,所以跟我合謀,捏造我跟庭歡的婚事。」
海琳聞言,一陣悵惘。「他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不原諒你,怎會答應我帶你回來?原本我跟爺爺說好了,給我三年時間,如果我每年都能讓公司淨利潤增加百分之十,他就答應原諒我們,讓你回到我身邊。」
「三年?」她困惑。「可是我們分開才兩年啊。」
「所以啦,讓他改變心意的人不是我,是你。」
「我?」
「聽說你這兩年每個禮拜都會寫一封信給爺爺,是嗎?」他含笑望她。
她愣了愣。「他跟你說的?」
「對,我一直到上個禮拜才知道這件事。」他解釋。「爺爺說要跟我討論婚事,我本來以為他是要逼我娶庭歡,堅決拒絕,後來才曉得他只是在試探我,他想知道我是不是還愛著你?如果是的話,要我帶你回來。」
「他真的……那麼說?」
「他說你這兩年在信裡跟他說了很多很多,說你的童年,說你媽媽,說你跟春雪的友情、你現在過的生活、認識的朋友,還有……我。」
說著,顧唯深情地握住海琳的手,一根一根把玩著她纖纖蔥指,與自己的親暱交纏。「你是不是在信裡寫,我是你遇過最好的男人,你很高興能認識我,愛上我你不後悔?」
她沒回答,瞳眸盈淚。
無須言語,他已明白她的心。「你現在還愛我嗎?」
「你明知道答案的。」剔透的淚珠在墨黑的眼睫上泛著光。
「爺爺說,他不想要一個膽敢頂撞他的孫媳婦,不過如果是你,他勉強可以忍受。」他溫潤地微笑,伸手替她擦淚。「你在上一封信裡祝他生日快樂,還送他你親手織的圍巾,他說我們這些不肖兒孫沒有一個親手做過什麼禮物給他,只有你……他其實很喜歡你的,海琳,你是第一個打動他內心的人,他對你,比我們這些跟他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更親。」
她倏地哽咽,心海氾濫。「我也……很喜歡他啊。」
「我知道,所以跟我結婚吧!」他低唇親親她額頭。「回到我跟爺爺身邊。回到家人身邊。」
家人?
海琳震顫無語,這樣的邀請比起顧唯親口說愛她,更令她激動,更令她不知所措。
經過多年漂泊無依的日子,她終於也能有個家了嗎?終於也有屬於自己的家人?
她哭著投入他懷裡,歲月悠悠,直到如今她才恍然大悟,她一直在尋覓的光,原來是他。
從今以後,她不會再被惡夢糾纏了,因為她有了他,也因而有了自己的家。
陽光呵護的花園裡,兩對新人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正舉行結婚儀式。
其中一對是顧家的長孫顧唯以及他的新娘李海琳,另一對是顧家的外孫女沈意詩和她的新郎高信寬。
儀式進行中,牧師嚴肅地念著結婚誓詞,某位披著白紗的新娘卻是不甘心地對身旁的新郎碎碎念。
「好不公平喔!明明是我們先發喜帖的,為什麼現在要跟表哥他們一起舉行婚禮?」
「怎麼?你不開心?」
「當然不開心啊——本來應該是獨一無二的婚禮,居然要跟別人分享,你說哪個新娘會開心?」
「既然這樣,你幹麼答應你外公跟你表哥同時舉行婚禮?」
「因為……外公說雙喜臨門是好兆頭啊!我辯不過他能怎麼辦?」
「呵呵。」
「你笑什麼?」
「笑你傻啊!」
「高信寬你……」沈意詩氣呼呼地掀起面紗,也不管週遭無數雙眼睛在看。「你再這樣,我不嫁了喔!」
哇!新娘要悔婚?
賓客們面面相覷,嘩然聲此起彼落,牧師見狀,警告地咳兩聲。
眼看一場婚禮即將演變成鬧劇,顧唯忙用手肘推推高信寬。「麻煩一下,管管你老婆好嗎?」
「怎麼?你擔心婚禮泡湯?」
「你不擔心嗎?」
「我無所謂啊!」高信寬笑得沒心沒肺。「泡湯了也好,我剛好做回黃金單身漢,我那些女性選民可樂得很呢!」
「什麼?!」沈意詩變臉,想想,又蓋回面紗。「你想得美!我才不會放過你。」
「怎麼?你現在又決定要嫁了喔?」高信寬逗她。
「對啦!」她不悅地嬌哼。
危機解除。
顧唯見高信寬把沈意詩哄得服服貼貼的,不禁莞爾。俗話說一個鍋配一個蓋,也只有這花花浪子才制得住他這個任性表妹吧!
「你幹麼笑得這麼賊?」一旁的海琳見他抿著嘴竊笑,嗔睨他。
「只是覺得以後有好戲可看了。」他附在她耳畔說了幾句,她噗哧嬌笑。
這一笑,惹惱了嚴謹又專業的牧師,雙眼一瞪。「請問四位,到底還想不想結婚?」
「結、結,當然結!」
兩位男主角同聲回應,婚禮總算繼續下去,念過誓詞,接著是交換戒指。
顧唯托起海琳的手,取出一枚璀璨的鑽戒,她認出正是兩年前她留下的那枚。
「這戒指,我從買下它的那一刻就決定了,它只能屬於你,除了你,我不會幫任何女人戴上。」他低語,珍重地將戒指圈進她無名指。
她透過迷離淚眼,看著在陽光下閃耀的婚戒,一時哽咽失神。
「傻瓜,換你為我戴了啊。」他柔聲提醒。
她慌忙點頭,剛為他戴上戒指,忽地,一陣驚聲尖叫毫無預警地撕裂空氣。
「什麼?!你忘了把戒指帶出來?」
「呃,別生氣,我親愛的老婆,人總是會一時糊塗嘛。」
「誰是你老婆!高信寬,你居然敢在婚禮上給我犯糊塗?!就憑你這樣,還老是動不動就笑我笨?你才是天下第一大笨蛋咧!看我怎麼教訓你……」
激憤的新娘拿著花束,一下下地重擊倒霉的新郎,無辜的花瓣散落,伴隨著親友團的驚呼與笑謔聲。
最終,這場婚禮還是演成一出荒誕喜劇了。
也罷!顧唯無奈地笑笑,無視週遭雞飛狗跳,逕自掀起新娘的面紗,在她柔軟的櫻唇上,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番外篇之一:青藍色黃昏
有一種黃昏,是青藍色的。
據說,在物理學上,這種情形稱為「薄暮現象」(Purkinjeeffect)。在光譜上,紅色雖然比藍色亮上十倍,但在光線微弱的傍晚,人們反而更容易感知短波長的藍色。
所以偶爾,我們會看見這般不可思議的暮色。
淡淡的青藍,令人恍神的青藍,視線會迷路,心也會迷路。
一定是那樣吧?不然,他不會在那個悠遠的黃昏,吻了趙鈴鈴。
喬旋閉眸,站在窗前,手指輕輕撫過窗欞,修長的指尖似乎也染上了窗外的藍邑。
趙鈴鈴啊,鈴鈴。
在喚著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彷彿投擲一顆小石子,落入了心裡深深的黑洞,聽不到回聲的呼喚總讓他有些焦躁,有些落寞。
很不喜歡回憶,但每逢這樣青藍色的黃昏,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想起年少輕狂的時候那個漫不經心的吻。
「為什麼親我?」
雙唇分離後,趙鈴鈴舔著濕潤的唇瓣,瞇著眼質問,那語調與其說是生氣,毋寧更似困惑。
這個總仗著自己清艷絕倫的美貌將男人們玩弄在掌心的女人,也有困惑的時刻?
喬旋笑了,搔搔頭皮。
「回答我的問題!」她略微惱了。
「不曉得耶。」他聳聳肩。「想親就親了。」
好不負責的答案!他知道,她也知道。
她橫睨他,眼波盈盈。「我沒想過要跟自己的好朋友玩親親。」
「我也沒想過啊。」附議。
「好朋友之間可以這樣嗎?」
「為什麼不行?」
「那麼,上床也行嘍?」
「嗯。」他沉吟不語,清銳的目光掃過她全身上下,最後停在她過分冰肌雪膚的容顏。